第8節(jié)
他手藝很不錯,味道都調(diào)至剛剛好,醬汁沾染在嘴角,她輕輕舔去。 夏貽晚記不清究竟有多久,沒有人給她做過像這樣的家常菜了。失敗的婚姻導(dǎo)致她母親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時間里精神崩潰,夏貽晚像個皮球一般,從這里到那里來回踢。親戚對于接納她都不情不愿,更別說給夏貽晚好好做上一頓飯。 “不好吃嗎?” 難得他們之間,林様?shù)脑挶认馁O晚多。 夏貽晚搖頭,酸與甜在她口腔內(nèi)交融反應(yīng),一時之間,不知是味覺刺激還是心理上的出乎意料,她的眼眶居然有些微微濕潤。 “好吃,特別好吃?!?/br> “那就好,”林様撐著下巴,沒動筷子?!耙郧皼]有人給我做飯,想吃只能自己研究。” 他沉沉道來,夏貽晚埋頭,安靜地聆聽。 明亮且壓抑的餐廳里,她因為林様突然的柔情,忽視了對方面上被放大的落寞。 最后一抹夕陽余暉漸漸消隱下地平線,林様跟隨著它的節(jié)奏,一同將這點細小情緒埋藏在光陰深處。 今天,兩個人的興致都不算高。飯后清洗完畢,夏貽晚仍窩在沙發(fā)的老位置上。林様繼續(xù)設(shè)計k.u新款成衣,她輕手輕腳地刷著微博。 也許一天之間心情經(jīng)歷了過多起伏,夏貽晚怎么也無法集中精神來觀摩設(shè)計靈感。林様給她夾的菜總在眼前晃蕩,舌尖還彌漫著酸與甜,而夏志江疏遠又不耐煩的話語又時不時在夏貽晚耳邊回響。 她的快樂與難過,似乎永遠都必須在同時進行。 夏貽晚突然想著,要是能夠結(jié)束這樣無望且失落的生活方式就好了。 那不如,換一種方式,為她自己生活。 離開所有人,離開林様。 裂痕產(chǎn)生得悄無聲息,細小的變化卻是大變動前的片肯寧靜。 “晚晚。” 正當(dāng)她滋生這樣的念頭時,不遠處林様出了聲。他鮮少這樣叫喚自己,夏貽晚跟了他這么久,聽到這一稱呼的次數(shù)似乎只有一根手指。 她抬頭,視線中混雜著一絲茫然,同曾經(jīng)的反應(yīng)相比,她少了份熱情。 稿紙被粗.暴地撕下,揉成團扔在一旁,林様食指彎曲頂著太陽xue,眉間微微褶皺。 今天的他,不對勁得很。像一匹落單的孤狼,利爪帶了傷,躲在頑石下,獨自舔舐傷口。 夏貽晚沒有出聲,她在等待他開口。稿紙上,設(shè)計精美的服裝被條條杠杠無情涂抹掉,空調(diào)口吹出機械式的涼風(fēng),帶動那輕飄飄的紙張輕微晃動。直覺告訴她,林様一定遇到了些什么。 “沒什么。”林様張了張嘴,話卡在嘴邊卻說不出口,最后,他輕言回答道。“優(yōu)秀畢業(yè)生評上了?” “嗯。”夏貽晚點頭,他終于開始關(guān)心自己了。自打清醒過來以后,她心里的失落程度倒也少了許多。 林様勾唇:“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可以準(zhǔn)備和k.u簽約了?!?/br> 捧著杯子的手一愣,夏貽晚問:“什么意思?” “忘了告訴你,今年你的簽約機會是k.u?!绷謽敾卮鸬幂p飄飄,好像夏貽晚拼命爭奪的那個榮譽僅是蜻蜓點水一般的觸覺。 夏貽晚:“難道不是……”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林様厲聲打斷。 “不愿意嗎?” 他往夏貽晚所在方向投來視線,冰冷目光讓她不寒而栗。 夏貽晚噤聲,在對方刀鋒一般的注視下撇開眼。 她剛下定決心,從此要遠離現(xiàn)在的這一切,林様便問出了這樣一個關(guān)鍵的問題。 對,她不愿意。 這一次,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夏貽晚內(nèi)心便給出了答案。 好不容易從泥潭中抽出腳來得以逃脫,她才不會傻到再一次淪陷。 那一天,林様沒有得到一個來自夏貽晚的明確答案。 總之整整一晚,別墅里都被低氣壓充斥著。兩個人帶著各自的心事,坐在沙發(fā)的兩端,假裝很忙的樣子,卻總是留心于對方。 夏貽晚做事,除了在有關(guān)林様?shù)母星榉矫?,一向干凈利落。自從決定要逐漸脫離林様后,她沒有浪費時間,第二天便找工作室洽談?wù)饺肼毾嚓P(guān)。 工作室的名字很簡單,一個字母“m”。創(chuàng)始人是個極簡主義者,夏貽晚參觀過幾件他設(shè)計的高定服,大部分采用了色塊互補理念,沒有過多墜飾,還增添了不少高級感。 盡管這兒提供的機會沒有大品牌多,合作渠道也要靠自己爭取。但是好歹m能夠在波濤涌動的時尚潮流中站穩(wěn)跟腳,就變相地證明了現(xiàn)在凸顯的實力僅僅是冰山一角。 夏貽晚并不是個喜歡冒險的人,但是這一次,她破天荒地將最珍貴的時間投資在m設(shè)計師工作室。 m這邊十分看重她,見夏貽晚突然改變主意,有留下來的想法,立刻迎合。只要夏貽晚提出的要求不算過分,工作室方全部接受。 談判十分愉快,鑒于夏貽晚還有實習(xí)期合同沒有到期,正式工作的合同簽訂時間便安排在那以后。 也正好,她需要時間,去處理手上那一份還未來得及簽訂的“合約”。 夏貽晚沒有將決定留在m的事告訴林様,按照他的做事風(fēng)格,被林様知道就等于自斷前路。 楓大的畢業(yè)典禮時間定在一個月后,夏貽晚不需要準(zhǔn)備二輪答辯和畢業(yè)學(xué)分清算,便正式開始社畜生活。同時她也將目光投向在近郊區(qū)的住宅,挑選適合自己獨居的出租公寓。 m最近和一個國內(nèi)中型品牌談妥了合作,工作室出一批設(shè)計師外包負責(zé)對方品牌的新季度成衣。剛好夏貽晚在這檔子上和它們談了簽約,負責(zé)人便將她也算入這團隊。 正午時分,窗外的知了叫聲連天,日光打照在林蔭頭上,襯得那兒的顏色越發(fā)鮮綠。 夏貽晚點了份便當(dāng),坐在格子間最后排默默地吃著。午休時間辦公室沒幾個人,同事壓低了聲音聊著天,夏貽晚絲毫不費勁地就聽到了。 “你不知道嗎?安迪被林氏入股了?!?/br> “林氏?k.u的那個林様嗎?” “嗨,你的消息也真夠不靈通的,大名鼎鼎的林氏財團啊,控股人是林柏,手上大大小小各種產(chǎn)業(yè)全都有涉及。” “怎么那么多姓林的?咱們行業(yè)還能不能來個別的姓???” 林様?shù)拿秩攵?,夏貽晚不受控制地豎起耳朵。 “那我就得和你說個瓜了,”有了些八卦的味道,說話者將聲音壓得更低。“我聽說啊,林様是林氏的私生子?!?/br> 作者有話要說: 晚妹:什么什么?豎起我的小耳朵 第9章 午間的工作室,總是懶散又死氣沉沉。 那幾個閑聊的同事沒有停歇,仍舊湊在一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頭頂風(fēng)扇嘩嘩作響,夏貽晚因剛才入耳的那句話毫無食欲,圣女果刺在餐叉的尖端久久未動。她向后靠去,仰著頭,風(fēng)扇有節(jié)奏地阻隔著燈光,光影交織,打在自己面上。 突然間,她想到了與林様初見的場景。 林蔭道路的盡頭,他不經(jīng)意間的驚鴻一瞥,使得夏貽晚心中徹徹底底地烙印下這張硬朗面容。 后來,沒過多久,他們再次相遇在科研小組臨時會議室里。 夏貽晚坐在最后一排,視線穿過一整個教室,落在男人身上。 因為他的走入,原本嘈雜的會議室瞬間鴉雀無聲。個子高挑,面龐冷峻且線條剛毅,薄唇輕啟,低沉嗓音穿透空氣,傳入所有人耳中。 “你們好,我是林様?!?/br> 夏貽晚突然懂了什么叫心底控制不住的點點喜歡。 簡單不過的自我介紹完畢,林様欠身,睜眼,視線隨意撒落在會議室的某一處。 林様。 這個名字被刻入夏貽晚心間。 “貽晚,你在干什么呢?一個人靜靜地,什么話也不說?!?/br> 突兀的聲音刺破回憶的壁障,夏貽晚眼前忽的又明朗起來。風(fēng)扇葉子還在不斷旋轉(zhuǎn),思緒回到夏日的辦公室,跟前的幾個同事正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自己。 “有點累,”夏貽晚撐著坐起身,一口吞下圣女果,“早上起太早了?!?/br> 同事笑聲入耳:“你是新人,一下子沒能適應(yīng)也正常?!?/br> 夏貽晚笑笑不說話,酸酸味道在口中爆開,在這兒工作時間不算短,可還是沒能很好地融入進同事之間。 對人敞開心扉很難,也很累,一個林様就已經(jīng)讓她傷痕累累,夏貽晚不愿再去冒險了。 電腦屏幕先是黯淡下,隨后呈現(xiàn)出花草樹木的屏保,夏貽晚吃完飯收拾完放在一旁,準(zhǔn)備趴著稍作休息。 女人之間,八卦總是一個經(jīng)久不滅的話題。她閉上眼,睡意滾滾而來,卻被傳入耳中的細語打亂。 “你都從哪兒聽到的?靠譜嗎?” “應(yīng)該八九不離十,你可別忘了,能在時尚圈里打拼出一番成就來的,這人能簡單到哪里去嗎?” “也是,不過林様是真的帥,你說這人都三十歲了怎么還沒個對象???是不是說明我還有機會?” “成功人士的三十歲可不是用來談戀愛的,再說你也醒醒吧?!?/br> 夏貽晚睜開眼,黑白格子板映入眼簾。她被斜前方刻意壓低的聲音不自覺地吸引了注意力,張開右手,夏貽晚看著手心的一顆小小棕痣。 曾經(jīng)夜深人靜之時,林様也曾弓著身罩在自己上方,耳鬢廝磨間,一邊除去她的衣物,一邊抓著右手十指相扣,然后貼近,在夏貽晚掌心那顆小痣上,印下一個吻。 觸感酥酥麻麻,林様身上那股好聞的味道存留鼻間。 心里驀地有些煩躁,她起身,捏著水杯朝茶水間走去。 “聯(lián)系一下《美狄亞》那里,問問拍攝時間最晚能拖到什么時候?這次合作模特總是拖拉時間,我都沒耐心了就別說雜志方了!” 路過趙辭秋辦公室時,夏貽晚聽到從內(nèi)發(fā)出的憤怒聲音。 她不由得側(cè)目,趙辭秋呈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一向都是好脾氣的溫柔形象,怎么會發(fā)如此大的火? “本來從這周五拖到下周三《美狄亞》那里就已經(jīng)很不滿意了,今天告訴我模特下周五都不一定有空?玩兒誰呢?” 看樣子這回趙辭秋真的有被氣到,連南城口音都飚了出來。 但這事似乎不是夏貽晚能插手的,她準(zhǔn)備離開,卻正正好與匆忙出門的趙辭秋打了個照面。 夏貽晚:“……趙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