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這會兒,天色已深,空中繁星點點,馬順著坑坑洼洼的路,不停顛簸。 身子骨太弱,馬兒慢走都晃得她渾身上下疼。 別說習武了,宮盈覺得,就連騎馬可能都和她這輩子沒什么緣分。 又嘚吧了陣,便聽到身后傳來了道激揚馬蹄聲,旋即,馬蹄聲慢下來,緊接著,一聲嗤笑在近處響起。 “喂,你這馬莫不是病了,怎的跑不起來?” 宮盈:“……” 荒郊野外居然還能聽到人聲,她有些意外。聲音的主人聽起來年紀不大,能猜出應當是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俠客,實在很容易獲得人的好感。 只是,聽出這聲音是在嘲笑自己,宮盈便不想回答。 可那人卻像是把她當成了樂子一般,繼續(xù)道:“你不如下馬在前面牽著它跑,肯定比現(xiàn)在這樣快,或許,你也可以讓馬兒走前面拖著你跑?!?/br> 宮盈:“……” 懂個錘子。 這是在找感覺,是在循序漸進,是在培養(yǎng)感情。 她翻了個白眼,繼續(xù)小心翼翼地坐在馬背上隨著這馬小步小步往前蹭。 那人見她不答話,也不生氣,在宮盈身后哼哼唧唧笑得像個傻子。 宮盈:“……” 她算是發(fā)現(xiàn)了,怪不得這么半會兒都沒見他超馬,原來他這會兒正學著她的樣子,在她身后顛兒顛兒的,騎著馬慢慢走。 一個人騎馬慢走還挺有那么點蒼涼的英雄味道。 兩個人一前一后,看著就像是小學生排隊一樣,傻得冒泡泡。 宮盈雖然懶得搭理他,但也知道這人不是什么壞人,就將他當成了同行的伙伴,倒也安心。 這之后,倆人之間便沒再說過話。 身后的年輕男子一點也不覺得無聊,一會兒吹口哨,一會兒和馬聊天,半刻都閑不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人又自顧自開口:“喂,你這半夜出城,是打算去陵川郡嗎?” 宮盈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搖了下頭。 她沒什么目的地,只知道離開北山城,過后隨便去哪都行。至于神醫(yī)藥臼,現(xiàn)在什么線索都沒有,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保命更重要。 那人見她搖頭,興致突然又高漲了不少:“不去陵川郡的話,你是打算去哪?” 宮盈猶豫了會兒。 她剛來這個世界,對這里的信息知之甚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而這個突然撞到面前來的少年,便像極了一個負責傳遞信息的無情npc。 問點消息應當沒什么問題吧? 就是你了,天選npc! 她放慢速度,退到與他并排的地方,壓低了聲音問:“少俠,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那少年聞言,抬眉朝她望了過來。 他模樣生得不錯,生得唇紅齒白,年紀不大,像是也才十五六歲的模樣,身上穿的衣裳雖然普通,可渾身卻自帶股不可言說的貴氣。 可這貴氣之中又夾雜著他特有的閑適懶散氣質。 聽到她的話后,他的神色似是有些訝異,卻不知道是在訝異什么,側眸看清宮盈臉蛋的瞬間,眸里的呆滯便跟著流了出來。 靜默了片刻,他猛地別開視線,似乎有些慌忙,握著韁繩的手也箍筋了些,驚得馬兒嘶鳴一聲,高高地揚起了兩只前蹄。 少年的馬兒停了下來。 宮盈下意識也跟著他停住馬,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我我,我我……”他的視線沒再看她,聲音結結巴巴的,像是突然緊張了起來,“方、方才……唐、唐突了……” “……?” 宮盈睜大眼睛,將他從頭打量到腳。 數(shù)秒鐘后,又垂頭看了一眼自己,總算反應過來。她身上披著之前浴桶美男的長袍,袍子寬大,再加上她嫌棄古代的發(fā)型繁瑣復雜,直接用繩子綁了個馬尾辮。 大半夜在背后看起來……還真挺容易認錯性別的。 所以,他之前都把她當成男的,所以才會在意識到她性別以后變得如此震驚嗎? 從話癆變成小結巴,這對比太大。 沒忍住,宮盈吃笑了聲。 少年立馬睜大眼睛,忘記了之前的緊張,有些羞惱地看向她:“你,你笑什么?!?/br> 她連忙收起臉上的笑意,正色望向對方:“我沒有笑。” 頓了頓,她切入正題:“我是想問,如果我想要尋一件武林至寶,我該去哪里打探消息呢?” 少年一愣:“你是說南音圖?” 宮盈:“……” “我聽說,南音圖一直在宮家大小姐手里,不光天魔宗的人想要,就連那些正派人士都眼饞得很呢?!?/br> 呵。 原來南音圖這么出名,所以她玩的這是什么地獄闖關模式? 他繼續(xù)道:“如果是要找南音圖的話,還是勸你不要白費心機啦,這東西現(xiàn)在就是個燙手山芋?!?/br> 說罷,他打量了一眼宮盈瘦弱的身子,目光里滿是嫌棄:“就你這個身板,就算能拿到南音圖,也沒那個命守住它?!?/br> 宮盈冷靜了一瞬,回腦海里的背包里看了一眼。 確認那個名叫南音圖的東西正安靜躺在背包格子里后,沉默了會兒。 雖然她想問的不是南音圖,可這位說的話,還是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個南音圖真的有這么神奇?” 少年又看了她一眼。 這一回,眼里只剩匪夷所思與嫌棄,仿佛是看到了一個從遠古時代走出來的猿猴。 “你居然連這都不知道?”他震驚罷,嫌棄罷,便細細給宮盈科普了一下南音圖的由來。 事情還得從八年前說起,當時的紀大國師,于圣獸山祭祀,無意中窺見了傳說中的天機。 掐掉前后廢話,總結起來就是,得到南音圖的人勢必會弄得整個武林腥風血雨啦巴拉巴拉。 不巧,傳說這南音圖就是在宮盈的手中。 過于狗血,她還沒聽完就開始打瞌睡。 少年講得口干舌燥,撇頭發(fā)現(xiàn)她坐在馬背上,垂著腦袋一臉昏昏欲睡,當即怒了:“你……” 宮盈立即清醒過來,望向他:“啊,啊?” 少年:“你……你這一臉‘果真如此’的表情是個什么意思!” 她揉了下眼睛:“所以南音圖都沒現(xiàn)世,大家也根本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存在?” 少年的臉色這才稍微好看了點,他勉強點點頭:“是的?!?/br> “難道……沒人懷疑過嗎,萬一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南音圖呢?” 這南音圖很顯然是同系統(tǒng)綁定著,并非這個世界原有的東西,那些人居然要為了一個連見都沒見過的萬一追殺她。 簡直兇殘。 少年的臉色立刻變了,他繃緊面皮,神色嚴肅:“怎么會?紀大國師所說的話,不可能有假?!?/br>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悅:“這話在我面前說說也便罷,可不能在別人面前說?!?/br> 宮盈突地反應過來。 哦,這可是古代,只靠迷信都能掀翻或鞏固王權的古代。 不過,他口中的紀大國師,似乎真的十分厲害,居然能算出南音圖的存在。 她又有些惆悵了。 倆人安靜地趕了會兒路,少年突地又開口:“你想打探的不是南音圖,那是什么?” 宮盈也有些迷茫了。 她開口:“除了南音圖,還有其他武林至寶嗎?” 少年抬起下巴,盯著天上的彎彎月牙,思索了會兒:“除卻南音圖這種看不見也摸不著的珍稀外,這天下的至寶,自然也數(shù)不勝數(shù),只不過種類繁多,甚至一些算不上寶貝的東西,也能被人爭得頭破血流,不知你想打聽的是什么?!?/br> 不是寶貝都能爭得頭破血流?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身板,內心的惆悵又多了幾分。 少年也看了一眼她的身板,委婉道:“不過我猜,既然是寶貝,憑你的實力,恐怕是很難拿到的。” 宮盈心理素質良好,無視了他的人身攻擊,輕咳一聲:“不知有沒有那種,專門用來搗藥的寶貝?” 這回輪到少年迷茫了。 他睜大了那雙漆黑晶亮的雙眸,看了一眼她,好半晌才道:“還有別的信息嗎?” 宮盈不太確定:“好像是叫……神醫(yī)藥臼?” 不知為何,少年在黑暗之中詭異地沉默了。 她有些憂傷,總覺得自己可能問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寶物。 接下來的一段路,對方自始至終安安靜靜,一句話都沒說,宮盈總懷疑他是良心發(fā)現(xiàn),準備找點更委婉的說辭來勸她放棄尋找。 第二天天亮之前,倆人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進了最近的晉延縣。 站在人來人往的熱鬧大街上,宮盈頂著一雙熊貓眼,看著人來人往的過客,總算是想通了。 這個神醫(yī)藥臼,假如真的這么難拿,那她就順其自然好了。 找個深山老林住那么幾十年,沒事種種菜,曬曬太陽,把武俠搞成種田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