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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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講起了小荷和農戶的故事,并在棠王鎮(zhèn)遇到的沈翠兒。 大家聽完都有些悻悻的,楚晗沉默半晌,忽然蹦出兩個字:“凌楪?” “對啊,凌家家主也是現(xiàn)成的例子,說不定他們家依然還能有些蛛絲馬跡,我猜他家中有些萬圣教的古籍,否則總不至于是他去了一趟里界?” “并非沒可能,以他的修為,閉關十年八年不會惹人懷疑,屆時誰知道他曾經偷偷溜去哪里?” 他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不若我們去一趟荊州?” 有人提議道,“去凌家看看如何?” “唔,家主死了,他們又損失了不少高手,八派那些人必然將他們家翻了個底朝天,若是有什么東西也被他們拿到了?!?/br> “這可不好說,不是人族對魔族的氣息感應不如我們嗎?說不定我們能發(fā)現(xiàn)些被他們忽視的線索?” “也不是不行——大師姐呢?總要知會她一聲。” 如果蘇旭禁止他們這么做,他們當然也不會違背她的意愿。 但是,大家都知道,蘇旭從不會強迫他們做什么事,也不會命令他們不要去做什么,她十分尊重他們的選擇。 “她去找離火王了。” 一道清凌悅耳的嗓音傳來。 媱姬從偏殿方向走過來。 他松松地束起黑發(fā),頭上龍角宛如綻放花枝,眼角蔓延著霜花般的碎鱗。 青年揉了揉眼睛,他雪白的手腕上掛著沉重的金環(huán),光裸胸膛上殘留著幾道燒灼痕跡。 范昭和穆晴倒是目不斜視地坐著。 陸晚將他打量一番,暗忖大師姐喜歡這一口也不奇怪。 白曉斜眼看著他的胸口,“離火王當真會在這種緊要關頭打擾你們嗎?” “是你們師姐想到那個魔修的事?!?/br> 媱姬似乎打了個哈欠,“我要去睡一覺了” 大家默默看著他的背影消失。 “什么魔修?” “你忘了么,韓二狗從屠山地宮里帶回來的,先前大師姐回了一趟宗門,拿到了他金丹化成的結晶?!?/br> …… 蘇旭確實是忽然想到這事的,但她還不至于在所謂的緊要關頭直接跑路。 她好歹整理了儀容,才前往萬翼天宮,輕輕松松飛到九重殿。 “看看是誰來了?” 大殿里佇立著幾道人影,他們似乎圍著什么東西,正在低聲交流。 感應到靈壓時,當中的藍衣女子率先轉身,抬起一只手:“我還以為你早就樂不思蜀了?!?/br> 蘇旭很自然地和她擊掌,仿佛她們當真是認識多年的好友,“事實上一刻鐘前我還在思索為何每次都會弄傷別人。” 莪山君愣了一下,旋即指著她笑出聲來,“這問題問你自己吧。” 周圍的大妖們神情各異地看著她。 危山君頗為意外地挑眉,滿眼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狂山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好像在說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么。 望山君依舊笑瞇瞇的,眼中卻多了幾分戲謔之意,“下回溫柔些不就好了?” 桓山君一臉冷漠地搖了搖頭。 秖山君倒是拍拍她的肩膀,“小九應當不是那意思吧?!?/br> 蘇旭向他投去一個理解萬歲的目光,“不是那回事——王上定然明白我在說什么。” 離火王倒是無所謂地點點頭,很大方且坦然地答道:“不過是在那會子控制靈力罷了,待會兒我講給你。” 大妖們沒想到她還敢來這么一招禍水東引,頓時紛紛投以敬佩的目光。 蘇旭這才轉動視線,望向被眾人圍在中間的事物。 ——那是一塊矗立在地面的巨大冰晶,內里層層凍結,厚重堅固無比,約么有兩尺高度。 冰晶里正中央是一道纖細的、仿佛凝固的黑色霧氣。 它正維持著被冰凍的最初姿態(tài),半分動彈不得。 蘇旭皺眉看著,已經感受到一股不祥的氣息。 這和在手中攥著不太一樣,當時她還用自己的靈力壓制著這邪物,現(xiàn)在,雖然這黑霧被牢牢地凍住,卻只是被束縛起來。 “你有什么感覺?” 莪山君伸手攬住她的肩膀。 蘇旭沉吟一聲,“它似乎依舊是清醒的,我的感覺就是,一旦這冰層融化,它會立刻活過來,毫不猶豫地襲擊我們所有人。” 她說著向桓山君投去一個歉然的目光,示意自己并非攻擊他的冰靈力無用。 后者先是一愣,接著白了她一眼,仿佛頗為不爽,因為她將他想得太過小肚雞腸。 蘇旭不由看向站在冰晶另一邊的人,“王上早就猜到那魔修會變成這個樣子——呃,或是會留下這種東西?” “你以為這是什么?” 離火王不答反問道。 蘇旭微怔,接著重新打量起冰晶里的黑霧,那一絲霧氣,宛如一片輕柔薄紗,當初撲面而來時卻迅疾凌厲如閃電。 先前曾猜測過,那魔修興許是闇魔教徒,也就是噬魅的崇拜者。 他們都想要變成霧魔。 “這不會是那個魔修——等等,難道他并非是死了,而是變成了魔族?” “不錯?!?/br> 離火王贊許地頷首道,“先前你說起這人,我就想玄火教為何要囚禁他,他們若是想從他口中知道什么事,必定也與他們的大計有關?!?/br> 魔修還能有什么大計,無非是如何變成魔族,如何召喚他們的圣神臨世。 咦? “玄火教其實已有多年,不曾有信徒真正達到洗練之境,也就是我們說的變成魔族。” 莪山君摸著下巴道:“這些年來他們偃旗息鼓,也有這緣故——你看他們戰(zhàn)力如何?是否稱得上一塌糊涂呢?” 對于一般的修士而言自然不是,當年慕容遙的師父張長老還被重傷,有個斬龍峰弟子還因此犧牲了。 然而在這些大妖眼中,玄火教魔修的戰(zhàn)斗力,在沒有古魔降臨、不召喚魔族的前提下,確實不夠看的。 “而他們去年卻出來作惡了,紅葉鎮(zhèn)那慘案便是開始,韓蕓娘或許是他們的目標,因為她和霧魔誕下了后裔!” 蘇旭恍然大悟,甚至低聲爆了粗口,“那個魔修!說不定韓蕓娘的事是他說出來的——假如他們同為闇魔教徒,或者說他是否就是當年將韓蕓娘拐走的人呢?” 韓曜的母親少年時與人私奔,回來以后就瘋了,而且還生下了一個魔族。 ——通常來說,哪怕是霧魔,他們也不會熱衷于欺騙少年少女的情感,再讓他們生個孩子,因為這真的沒必要。 所以,她很可能是通過某種祭獻儀式,或是那些魔門中奇奇怪怪的手段,與真正的魔族交合了。 …… 里界邊緣。 韓曜漫無目的地在荒原上行走。 因為這地方沒有晝夜之分,也不見日月星辰,故此無法判斷時間。 不同的地點和經歷,會讓人對時間的判斷產生一些錯覺。 譬如被監(jiān)|禁在封閉囚室的人,獨自置身于安靜環(huán)境里,有時候他們可能認為自己已度過了幾個時辰,但實則一刻鐘都不到。 韓曜倒是沒有這種想法。 因為他幾乎忘卻了時間的概念,他不再去思考自己究竟度過了多少時辰,亦或者多少日子,事實上隨著他越發(fā)深入,他就越發(fā)沒有了“思考”這種行為。 他只是憑借著本能不斷向前,不斷吃掉任何一個他見到的魔族。 這些魔族,生前都是妖或人,他們也都懷著零零散散的片段般的記憶,那些畫面被灌注進他的腦海中,奇妙地被轉化成了信息。 然而,這些信息很難再引起他的反應。 他只是被動地接受著,仿佛不斷化作各種記憶中的主角。 他經歷過一場災難家破人亡,經歷過后院爭斗痛失子女,也經歷過被修士追殺,被挖走妖丹剝皮拆骨的疼痛,也經歷過被關在籠中最后被賣給妖怪,被利爪撕裂肢體又被尖牙剜去皮rou的折磨。 他渾渾噩噩地看并感受著這些死前的最后一幕。 他能體會到那些滅頂?shù)目謶趾徒^望,也能體會到身軀四分五裂的痛苦。 韓曜接受了許多記憶,有些是關于生前的過往,所以他甚至知道了一些妖族間的辛秘,然而大多數(shù)都是這些臨死前的記憶時,讓人的身體和精神遭受雙重的折磨。 朦朧間,他腦子里似乎閃過一些想法。 有什么事不對勁。 對了,那些人明明是死在人族修士或是妖族手中,為何會變成魔族? 難道不是除了魔修之外,只有被魔瘴污染,或是被魔族殺死,才會發(fā)生那種事嗎? 等等。 我為什么會以為他們必須要那樣才會變成魔族? 他恍恍惚惚地想著,為什么這些魔族不曾想要吃掉我?而我在一個接一個地吃掉它們? 我又為什么在這里? 我還要做什么? 在那些紛亂繁雜的記憶、閃回斑駁的畫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