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皇帝圍棋爛, 周圍其余人還需要努力想辦法讓自己不贏了皇帝, 但是云舒對自己的爛棋很有自信, 因此剛開始下棋, 就只想著認真下, 因為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贏。

    周帝已經(jīng)是要六十歲的年紀, 早年還能奈, 這會兒已經(jīng)只是知道吃喝玩樂了，對于圍棋他其實頗有研究，因此光看了一會兒云舒的下法，就知道云舒的水品實在很差。

    下到中盤的時候, 周帝已經(jīng)失去了跟云舒下棋的心情，不過他找到了另外的一種樂趣，那看著云舒抓耳撓腮認真想棋路的樣子。

    云舒的抓耳撓腮，讓皇帝很有一種掌控全局的感覺。

    再加上云舒長得清逸出塵, 犯難的時候面上的表情也好看，皇帝本來對男色也感興趣。

    他自然不會對云舒出手, 畢竟顧云舒是三年一科才求來的人才, 如果對其動了手, 到時候顧云舒若要鬧，不過是死了一個人，但是對整個朝堂就會有很大的影響，最壞的后果就是，文人對皇帝的推崇會在瞬間就崩塌。

    周帝雖然糊涂，對于大臣的諫言表面答應(yīng)，背地里卻吃喝玩樂。

    但如果有一天他對手下的臣民動了手，那他活著可能還好，死后的謚號絕對會很難看。

    這會兒云舒的臉已經(jīng)很難看了，面對天子臭臉，天子還是對此很感興趣的。

    跟旁人下棋，大多顧及天子顏面，即便能贏，也不敢贏，倒是云舒，他是真的贏不了。

    云舒能感覺到周帝的棋技不錯，然而大概還是比不過顧云璟的。他原本想著，自己下到后面，大概還能留一塊地，不會輸?shù)奶y看。

    不過已經(jīng)明知自己要輸了，就沒什么心情再繼續(xù)下下去，便投了子，說道：“陛下棋技了得，是微臣輸了?！?/br>
    皇帝見云舒認輸，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果然是個臭棋簍子！”

    云舒聞言，心里不快，明面上不敢表達，只是不說話。

    “好了，朕不逗你了。依朕看來，不是朕的棋藝好，而是你在圍棋上的天賦實在不高?！?/br>
    說完，皇帝又朝顧云璟看了過去。

    “雖說你們是兄弟，但我聽說，你的棋藝很好。翰林院上下，竟然沒有你的對手啊？”

    這些小事雖然不足掛齒，然而卻可見皇帝的眼線分布較廣，至少在翰林內(nèi)的一舉一動，他都是清楚的。

    云舒心中猜測，或許皇帝讓他們過來，不只是因為他心血來潮，忽然想要找人來御花園里逛逛、下下棋這么簡單。

    也許，就是為了給他們提個醒，告訴他們，他的眼線遍布各地，并且即便他們官職不高，但是他也是時刻關(guān)注著他們的。

    即便這天子玩得混，然而他到底是個在位多年的帝王。

    云璟氣質(zhì)內(nèi)斂，像是個夫子一般，恪守教條，恭恭敬敬對皇帝說道：“都是大人們讓著微臣，微臣的棋藝實在不足掛齒?！?/br>
    皇帝見他對答跟神態(tài)，眼神淡了兩分。

    明明是兄弟兩個，長得都是風神俊朗，然而論偏愛，皇帝此時很分得清，自己還是更喜歡顧云舒這樣的臣子。

    好看、聰明，還有幾分未經(jīng)人事的單純，且棋藝真的很爛。身為帝王，周帝自然是更喜歡云舒這種看起來好拿捏的人。

    不管顧云舒是否大智若愚，還是真的這樣天真，反正第一印象在周帝這里很好。

    “你過來陪我下一盤?！敝艿蹖︻櫾骗Z說道。

    云舒聞言，站起身來，讓出了自己的位子。

    云璟推辭不得，只得說一聲，“臣失禮了?！比缓缶妥龅搅嗽剖娣讲抛^的位置上。

    這邊顧云璟剛坐上自己的位置，周帝就說道：“不許留情，你若贏了朕，朕可是要降罪的?！?/br>
    皇帝這話一出，不止顧云璟，在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皇上的棋藝又不是十分高超，一般跟皇帝下棋，大臣們都會意思一下，基本都會裝一裝，像是同皇帝下得十分艱難，然后輸給皇帝。

    皇帝內(nèi)心不一定不知道這一點，之前對輸贏都沒有那么所謂，也不會說什么降罪，也接受大臣對自己的禮讓。

    然而這也是第一次，皇帝會命令一個臣子不許輸。

    在場的人分成兩派，一派表現(xiàn)出了對顧云璟的擔心，大多都是翰林院內(nèi)的人。

    另一派則擺出一副看好戲的姿態(tài)，包括眾位在官場混跡已久的老狐貍們。以及兩位站在那里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子殿下。

    顧云璟的臉上確實有些尷尬，然而皇帝話已經(jīng)出口，也不容收回。

    云璟只好說道：“臣，遵命?！?/br>
    這大概是想要表達，即便贏了皇上，也不過是遵循命令，不是自己初衷。

    然而若真的贏了皇上，還是會叫周帝尷尬。贏又不行，輸又不行，這題太難了。

    云舒起身之后，正好能站在棋盤附近看著。

    他跟皇帝的圍棋不到兩刻鐘就結(jié)束了，時間倒是比較快。

    顧云璟的棋藝比較高，皇帝應(yīng)付起來也頗難。一盤棋，二人還算下得快，不到半個時辰就下完了。

    下到中盤的時候，幾乎就顧云璟在下指導棋了。

    到結(jié)尾官子，居然下出了和局。

    在場眾人數(shù)目的時候，全被顧云璟的cao作給秀到了。

    原本安靜的人群中，開始有了嘈雜的聲音。

    皇帝不許顧云璟輸，而顧云璟又不敢贏，沒有想到，竟然下出了這樣的和局。

    史官在側(cè)估計都有些蠢蠢欲動，想要將顧云璟寫進歷史中去吧？

    周帝對著這一盤和棋，嘴角也上揚了些。原本對顧云璟的木訥的不滿也漸漸消除了。

    “哈哈哈哈哈哈，愛卿的棋藝果然如他們說的那般高超。朕這一盤棋，下的很盡興！”

    “皇上謬贊了?！鳖櫾骗Z站起來，認認真真地回復著周帝的每一句話。

    顧云璟站起來之后，就想要將位置讓出來，直接站回之前站著的地方。

    誰知周帝仿佛不想放過他，便對他說道：“你坐下，咱們再下一盤?！?/br>
    顧云璟看了看周圍的人，面上有一絲尷尬，又怕皇帝生氣，只得藏著自己的尷尬。

    周帝倒是不必考慮周圍的人的心情，而是朝蠻奴說道：“去讓人再拿一個棋盤來。”

    蠻奴上前，輕輕應(yīng)了一聲，然后就下去吩咐小太監(jiān)們拿期盼去了。

    這邊兒周帝又朝身邊的大皇子說道：“你坐下，也一起跟顧卿下一盤?！?/br>
    皇帝的心思，縱然是兒子也很難猜到。原本在一旁看著的大皇子聽到父親叫自己去下棋后，也是一愣。

    不過在場也只有他最配陪著周帝下棋了，于是趕緊應(yīng)了聲，走過去到周帝身邊坐下。

    云舒有注意到大皇子身邊的寧王眼神變了變，然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寧王并沒有暴1露出他的情緒，然而云舒隱隱能夠感覺到，方才的二皇子，大概是嫉妒自己的哥哥的。

    很快新的棋盤就到了，另外還有小太監(jiān)搬了一個小桌子過來放另一個棋盤。

    等一切布置好之后，周帝又對顧云璟說道：“你來同我們兩個下。這次還是一樣，不許輸。”

    周帝的要求，是不許輸，但默認了顧云璟可以再下兩盤和棋。

    顧云璟年紀輕輕，早兩年的時候?qū)⑿乃既旁诹丝婆e考試上，圍棋雖然很好，然而再高的天賦，沒有花過多的時間進去，還是會妨礙棋藝的成長。

    一盤和局已經(jīng)是困難，兩盤棋和棋，不但考研邏輯算數(shù)能力，還要考研記憶力。

    棋盤上的走勢千變?nèi)f化，沒有極高的棋藝，如何跟兩個人下得了和棋呢？

    云舒覺得，周帝這簡直是在強人所難。然而在場的人都知道周帝這要求有些過分，可也無人敢說話。

    顧云璟那邊也抿著唇，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最終還是說道：“臣，遵命?！?/br>
    云舒的眼里滿是擔憂，心里已經(jīng)開始想著到時候顧云璟要是不小心贏了，或者不小心輸了，他應(yīng)該說點兒什么才能夠幫他免于受責罰。

    這次是跟兩個人下棋，顧云璟的速度明顯降低了不少，然而因為要考慮皇帝的等候程度，他又不得不稍微加快速度。

    兩盤棋下來，顧云璟的眉毛就沒有松懈過。

    皇帝倒是還能在顧云璟跟大皇子下棋的時候停下來喝喝茶，之后許是看見顧云璟下得也累了，便讓蠻奴給他倒了一杯茶。

    蠻奴聞言，也是親自上前給顧云璟斟茶。

    因是皇帝跟前用著得人，顧云璟見到是蠻奴給自己上茶的時候還稍微有些分心，道了句“多謝公公”，然后才重新開始理思路，繼續(xù)下棋。

    加上跟云舒下的棋，這會兒已經(jīng)一個多時辰過去了。

    對于在場的人來說，若是喜歡下棋的，揣摩一下棋路還好說，若是不怎么喜歡下棋的，一個時辰下來都站著，簡直就跟罰站一樣難受。

    皇帝下到一半，才發(fā)覺大臣們都還站著，于是又吩咐人去給他們拿座椅，大家這才圍著皇帝幾人坐下了。

    他們到的時候還是大中午，這會兒太陽都偏西了，過不久就該下班。

    大概陪著皇帝下了一個半時辰的棋，最后的兩盤棋，顧云璟總算是下完了。

    官子的時候，不多不少，又是兩盤和棋。

    這會兒已經(jīng)十月份了，天氣轉(zhuǎn)涼不少，下午的時候降了些溫度，云舒他們感覺著還好，然而蠻奴已經(jīng)十分貼心地給周帝披上了一件披風。

    對于皇帝這種生物，云舒向來是沒有什么可羨慕的。比起這個，男兒有志，即便羨慕，也是羨慕秦皇漢武、封狼居胥，像是周帝這樣的皇帝，沒有什么豐功偉績，一味地吃喝玩樂，更像是嬌養(yǎng)的金絲雀，實在不令人向往。

    然而當他看到這么多權(quán)臣會因為皇帝的一句話就奔赴而來，皇帝不讓坐，無人敢吱聲。

    且連顧云璟他們這樣的佼佼者都要恭恭敬敬地跟帝王說話之后，云舒忽然覺得，這龍椅實在誘人。

    這還只是他所眼見的皇帝的權(quán)力，更有那看不著的錦衣玉食、嬌妻美妾，甚至做皇帝都不用考慮是不是個gay，連蠻奴公公這樣的角色男子，都可以隨意驅(qū)使。

    云舒正歪腦袋跑題，想著做皇帝的諸多好處，那邊傳來一陣周帝爽朗的笑聲，將他從想象中帶回了現(xiàn)實。

    “有你這樣的兒子，你父親一定是很驕傲的。不像我的兩個兒子，木訥不堪的?！?/br>
    這話雖然在夸人，然而坐在周帝對面的顧云璟卻是嚇得差點兒連坐都坐不穩(wěn)。

    “臣等愚鈍，怎敢跟皇子們做比較？微臣不過是會下幾盤棋罷了，實在不值得皇上如此夸獎?！?/br>
    皇帝見顧云璟慌亂，也沒有說話，只是淺淺笑著。

    之后，周帝又朝云舒看了過來。

    “當初你跟你哥哥的試卷都被列到前十，然而你們是兄弟，無法并列，又不好將你們二人都放在一甲，狀元跟探花都有了人選，這才將你放到了二甲去。”

    云舒也是今日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皇榜排名，還經(jīng)歷過這樣的一段小插曲。

    可是周帝說這些，肯定不是為了簡單地跟他講這個，大概還有別的什么說法，于是繼續(xù)站在原地聽著。

    果然，只聽周帝接下來說道：“你們兄弟二人的才學并沒有什么相差的，我因你哥哥年長，就把他放到了前面，他成了一甲進士，直接封官，你卻要繼續(xù)等待三年一次的考核，會覺得不甘心嗎？”

    云舒聞言，心里想著，這話要是說不好了，說不定就是個修羅場。

    要說皇帝也真是能耐，到場之后就是跟他們顧家兩兄弟說話最多，結(jié)果把最難踢的球都甩給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