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奈奈一滯，立刻止住淚。

    *

    殿內(nèi)肅穆寂靜，無人言語，只時(shí)不時(shí)響起一兩下修剪花枝的聲音。

    著杏黃色華貴宮裝的女子，素白如玉的手中執(zhí)著一把精致的嵌寶金剪，女子沒有涂蔻丹，指尖帶著瑩潤好看的淡粉，左手中指戴了一枚大顆的黃寶石戒指。

    戒指雖稍顯夸張，但戴在女子的手上，卻有一種奢靡絢麗的美。

    宮女自殿外垂首而入，對著女子恭敬行禮：“皇后殿下，太子殿下回來了?！?/br>
    聞言，姬皇后轉(zhuǎn)身，唇角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一側(cè)的宮女低著頭，捧著托案上前。

    姬皇后將手中金剪放下。

    又有一宮女捧著撒了香花玉露的溫水上前，姬皇后輕輕洗了手，待宮女捧著柔軟的香帕為她凈手時(shí)，她方笑道：“曜兒終于回來了?！?/br>
    陳炎捧著劍盒跟在長孫曜身后，向姬皇后行禮。

    姬皇后眉眼微彎了彎。

    長孫曜只淡淡喚了一句：“母后?！?/br>
    “傷著了？”姬皇后問。

    長孫曜至一旁坐下：“沒有?！?/br>
    姬皇后道：“是覺傷好了，我便不知了?！?/br>
    “兒臣沒有這么想?！遍L孫曜道。

    “余下之事，我會處理?！奔Щ屎笾陵愌酌媲啊?/br>
    陳炎將劍盒打開，現(xiàn)出里面的辟離。

    姬皇后指尖輕落在辟離之上，將辟離取出細(xì)看：“確實(shí)是把好劍?！?/br>
    長孫曜未語。

    姬皇后執(zhí)劍落了座，喚霜降。

    霜降捧出藤蔓花草明月紋檀木盒，盒中是一把彎如月牙約一尺六寸長的名為月神的彎刀。

    姬神月勾唇笑笑，腕間輕旋，將月神握入掌中。

    咔的一聲。

    月神斷開辟離。

    第9章 五皇子

    阿明醒后回小青山養(yǎng)了幾日，身體差不多了方回顧家。

    顧家一直由顧媖cao勞著，顧媖略長顧婉幾歲，守寡后沒再婚嫁，也無子女，一直照顧顧婉和阿明。而顧婉身子不好，一日里大半日都是躺在房中休息，也就只有阿明在，才會勉強(qiáng)起身。

    顧婉聽到阿明回來，很高興，忙吩咐：“廖婆婆快叫李嬸給阿明做好吃的來，阿明念了這么久的書，肯定累壞了，對了，廖婆婆，讓李嬸多放點(diǎn)辣，一定得夠辣?！?/br>
    阿明笑著拉顧婉坐下：“娘，我不餓?！?/br>
    “瞎說?！鳖櫷褡屑?xì)瞧著阿明，“你又瘦了，早同你說了，讀書雖重要，但也得好好照顧自己，你啊什么都隨你爹，聰明體貼人，喜歡吃辣不愛甜，你爹是位身份貴重的大人，你以后定也能考上進(jìn)士，當(dāng)一個(gè)大官?！?/br>
    阿明露出個(gè)笑，給顧婉倒茶喝：“知道了，娘?！?/br>
    顧婉笑，將手里的手爐塞給阿明，將阿明凍得冰涼的手往手爐上放：“我家阿明生得好，若是成了狀元郎，以后怕還會被公主看上，當(dāng)上駙馬爺?！?/br>
    阿明一頓，旋即又笑道：“成親只看兩人心里喜不喜歡，我若喜歡他，他便是個(gè)奴仆我也愿意，我若不喜歡，便是皇親國戚我也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人品得好，善良溫柔，還要孝順長輩?！?/br>
    “話雖這么說，可阿明，你爹是大官，我們也是書香門第，你怎么能娶個(gè)奴仆下人呢。”顧婉溫和地說。

    阿明將身子靠進(jìn)顧婉懷里：“都聽娘的?！?/br>
    顧婉笑了起來，喚連心去把她給阿明做的新靴子拿來，新靴子里縫了厚厚的一層棉，很是暖和，顧婉要阿明坐下，替阿明脫了的鹿皮小靴，道：“你這孩子，明是日日在學(xué)堂里念書，怎這般廢鞋。”

    她說著吩咐連心把這雙壞了的皮面的小靴子丟了，又為阿明穿上了新靴。

    阿明穿罷新靴子踩了兩腳，拉住顧婉冰涼柔軟的手：“又暖和又合適，娘的手真巧啊?！?/br>
    顧婉微笑，忽地，她又咳了起來，阿明趕緊扶住顧婉，顧婉有些累了，強(qiáng)撐著，溫聲道：“那娘明日再給你做新衣?！?/br>
    “娘好好休息，衣服不急?！卑⒚髅Φ馈?/br>
    兩人說話間，廖婆婆帶著人端了飯菜回來，每道菜放了許多辣椒，聞著辛香麻辣。

    顧婉很高興，讓阿明坐下，自己嘗過菜滿意后，給阿明夾了一大碗的菜：“學(xué)堂里吃不上這些好的，趁今日回來，阿明多吃些?！?/br>
    阿明露出笑，點(diǎn)頭應(yīng)了。

    廖婆婆連心沉默而無奈，顧奈奈緊抿著唇，眼眶泛紅。

    阿明吃得臉紅，不停得扒飯，顧婉溫聲：“慢點(diǎn)吃，不要急，沒人能同你搶?！?/br>
    “家里的飯菜太好吃了，我忍不住?！卑⒚鞅焕钡难劢羌t。

    顧婉輕咳，廖婆婆上前給顧婉輕輕拍背，顧婉擺擺手：“好吃也不能急?！?/br>
    她說著又給阿明添了一筷辣椒炒雞丁。

    “小婉。”顧媖從鋪?zhàn)永镖s了回來。

    阿明放下碗喚了一聲姨母。

    顧媖看一眼阿明，又看看案上的一桌辣椒宴，她在一旁坐下，拉過顧婉：“天冷，身子不舒服不要起來，我會看著阿明的，你先回去歇著?！?/br>
    顧婉又咳了起來：“不行，不能什么都讓jiejie忙，我是阿明的娘，我得好好照顧他。”

    “阿明大了，懂事孝順，你不用擔(dān)心。”顧媖說著扶顧婉起來。

    顧婉眼皮很重，她確實(shí)累了，便是有心也無氣力：“jiejie，那你幫我看著阿明，他最近又瘦了，得好好吃飯，阿明若不好了，大人知道了會難受的?！?/br>
    顧婉口中的大人，便是阿明從未見過的父親，顧婉總稱那個(gè)男人為大人。

    顧媖點(diǎn)頭，看一眼廖婆婆，廖婆婆會意，上前扶過顧婉，帶顧婉回房休息。

    待顧婉走后，阿明才放下碗，連心趕緊捧了茶上前，阿明被辣得眼淚不停落下，唇瓣被辣得又紅又腫，顧奈奈取了藥膏給阿明抹。

    阿明自小便吃不得辣，一吃辣，便會止不住落淚，身上還會起一片一片的紅疹子，大夫說，這是辣椒不耐受，有些人天生就是吃不得某些東西的。

    顧媖讓連心叫人給阿明熬一碗藥，那藥便是大夫開給阿明的，阿明時(shí)常喝的。

    “你娘身體不好，千萬別惹她生氣?！鳖檵k道。

    阿明：“姨母放心?！?/br>
    顧媖又道：“鋪?zhàn)舆€有事，我先回去了，你沒事，便練練琴，小婉睡醒聽到你撫琴，會開心。”

    阿明嗯了一聲，應(yīng)好。

    *

    裴修看到阿明手上的紅疹子便知道，顧婉又讓阿明吃辣了，他將偷偷帶進(jìn)顧家的玫瑰粽子糖給阿明，聲音低沉：“顧姨又讓你吃辣了?！?/br>
    “不礙事，就一點(diǎn)?！卑⒚魍炖锶艘活w糖。

    裴修再道：“等會兒我同你姨母說，你要回我家念書，你去我家養(yǎng)幾日?！?/br>
    “不急，過幾日再說?！卑⒚鹘劳暌活w糖，又往嘴里放了一顆，“過完年，我同你一起去云州書院上學(xué)?！?/br>
    裴修一怔：“你之前說不去，怎么突然改變主意？”

    “娘和姨母讓我去的?！卑⒚骰氐?。

    裴修心底有些怕，又問：“怎么突然讓你去云州？”

    “娘說我大了，不能只待在仙河，應(yīng)該去大州大城歡 迎加入q裙扒衣四吧一陸酒流傘，追更更多完結(jié)文，見見這廣闊的天地。姨母說我不在，娘少cao心，對身體有好處?！?/br>
    裴修默了默，問：“你自己想去嗎？”

    “沒什么想不想，也許不是壞事，到了云州，我能更專心練劍?！?/br>
    阿明不得不承認(rèn)，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那小無賴確實(shí)比她學(xué)得好，

    娘要她考狀元，要她走出去，她雖考不了，但她可以走出去，去看廣闊的天地。

    “我已經(jīng)同師父說了，師父也想去外面走一走，云州也合他意?！?/br>
    “師父一塊去，最好不過?！迸嵝薜馈?/br>
    他覺得這般最好，司空歲比顧家人靠譜，離開顧家于阿明來說，也不會是壞事，顧婉病弱精神混亂，從未清醒，對阿明的寵愛雖是真的，但對阿明的傷害也未停止，殘忍卻又溫柔，但顧婉意識不到自己的殘忍。

    而顧媖冷漠，一心生意上的事，對阿明關(guān)心甚少，到了云州，阿明或許可以正常生活。

    *

    兩年后，京中。

    咔嚓一聲，姬皇后剪下花枝，霜降將浮棠端下去。一株浮棠，姬皇后種了兩年才開。

    姬皇后放下金剪：“真是費(fèi)心玩意，嬌貴得很?！?/br>
    “母后向來喜歡花草，種一株浮棠怎會覺得費(fèi)心?！遍L孫曜的視線未曾離開案上棋局。

    姬皇后落下一子，哼了一聲：“真是個(gè)不體貼的兒子。”

    長孫曜面色淡淡，又落一子。

    不多時(shí)，霜降端了浮棠茶回，姬神月視線輕落，端過浮棠茶遞于長孫曜，長孫曜面色不變，將浮棠茶飲盡。

    驀地，外頭宮女來稟，淑妃與四皇子求見，長孫曜抬抬眼，放下空盞，姬皇后這方應(yīng)了，不多時(shí)淑妃與四皇子二人入了殿，同姬皇后長孫曜行禮。

    大周自古便最重嫡庶，太子僅在皇帝與皇后之下，后妃與諸皇子公主見太子也需得行禮參拜。

    姬皇后賜了坐后便沒再開口，仍同長孫曜下棋。

    淑妃早習(xí)慣了姬皇后的寡言冷淡，幾句尷尬沒什么回應(yīng)的寒暄后，才訕訕開口：“皇后殿下，除了兩年前，陛下追封了從外頭尋回的九公主與十公主的生母為貴嬪外，這些年來，宮里姐妹也沒有進(jìn)過位份，可妾身聽說陛下要冊封從外頭接回的民間女子為貴妃，這若是真的，怕是要令姐妹寒心。”

    淑妃在后宮十幾年才爬到四妃之一，后宮除皇后，便只她位份最高，可這莫名接回的女子直接冊封為貴妃，踩在她上頭，怎么也說不過去。

    “冊封詔書已下，自然是真的。”姬皇后不在意，“淑妃若覺不妥，可同陛下說。”

    “這……”淑妃面上微抽，這后宮之事她哪能越了皇后，去同陛下說，陛下向來最重尊卑，皇后為尊后妃為庶，她怎敢說，“皇后殿下，妾身身份卑微，不敢同陛下說這些?！?/br>
    淑妃身份自不會低，只相較于皇后，身份只能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