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奈奈知?道不能吵的，可?是她的眼?淚就是停不下：“她們?明明說李少?爺中毒最深，可?現(xiàn)在情況最差卻的是殿下，師父，殿下、殿下……”

    司空歲緊握住長孫明的手，身子止不住顫動，顧奈奈哭得厲害，沒有看到?極快浸入深色錦衾的淚。

    許久后，司空歲抬掌撫過面頰，轉(zhuǎn)過身看顧奈奈，手輕輕落在顧奈奈肩上?，聲音雖溫和，但聽著卻比平日蒼老?十?dāng)?shù)歲：“奈奈別哭，好好守著殿門，別讓人進(jìn)來，我來救阿明?！?/br>
    顧奈奈因長孫明，并沒有發(fā)現(xiàn)司空歲異處，她的眸底終于有了希望，擦干淚起身：“師父放心，我死也不會讓人進(jìn)來的?！?/br>
    司空歲微微頷首。

    待顧奈奈關(guān)上?內(nèi)殿殿門，去了外殿，司空歲將?長孫明扶起，執(zhí)起長孫明左臂，一掌落在長孫明后背。

    顧奈奈屏息聽著內(nèi)殿的動靜，同時注意著外頭的聲響，心狂跳著。不知?過了多久，忽地內(nèi)殿門開，顧奈奈一怔，轉(zhuǎn)頭看去，司空歲重重栽下去。

    顧奈奈驚聲起身扶起司空歲。

    司空歲氣若游絲，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長孫、曜?！?/br>
    第24章 孤允你

    “藥？什?么藥？在哪里？師父帶來了嗎？”顧奈奈急聲問。

    司空歲費(fèi)力攀住顧奈奈的胳膊, 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徹底暈過去。顧奈奈眼淚止不住，又倏地砸下?來, 她放下司空歲起身跑回房。

    長孫明面上稍比方才好看一些，但仍舊面無生氣，沒有半分要醒的模樣, 地上兩灘顏色深淺不同的黑血并在一處。

    顧奈奈哭著顫抖著去探長孫明的鼻息，鼻息似有若無，體?溫比方才高不到哪里去, 顧奈奈壓著聲大哭起來, 跑出去往司空歲身上翻找, 翻出幾個藥瓶, 顧奈奈挨個打開，卻不知道哪個能用?，若是吃錯藥，殿下?也再等不到解藥來。

    可是太醫(yī)也不能看，顧媖不管殿下?，貴妃昏迷不醒，便是貴妃醒了也無用?，她難道還能告訴貴妃, 殿下?是女子，求貴妃想法子救殿下?，不能的, 貴妃若受刺激, 指不定就死在了殿下?前頭, 更何況，貴妃又能有什?么法子。

    她一滯, 驀然想起先前東宮給?長孫明的藥，東宮的藥比司空歲的還好，她猛地起身?，回內(nèi)殿將長孫明的被?衾蓋好，又費(fèi)力將司空歲拖抱到小側(cè)殿藏起，隨后跑出睢寧宮，往旁邊的長壽宮跑。

    顧奈奈被?長壽宮外?的侍衛(wèi)攔下?，進(jìn)不得長壽宮，她連連求了幾次，侍衛(wèi)也沒有半分去稟告長孫曜的意思，顧奈奈咬牙，直接高聲大哭大鬧起來，只望著長孫曜能被?她的聲音吵到，能得到一個見長孫曜或者陳炎的機(jī)會。

    她聽聞，離宮親軍找到殿下?時，長孫曜是幾人?中，唯一一個中了青化鬼還醒著的人?。

    侍衛(wèi)大驚，直接捂住顧奈奈的嘴將其拖下?。

    習(xí)武之人?的聽覺本就比一般人?敏銳，外?頭的顧奈奈雖沒能吵鬧太久，但長孫曜還是聽到了聲音，他不快，重聲放下?藥碗，看向墨何。

    陳炎與墨何一明一暗，陳炎為?東宮親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墨何為?東宮影衛(wèi)之首，如今陳炎重傷，墨何便暫行陳炎之職。

    墨何躬身?回稟：“昨夜司空歲潛入睢寧宮，至今未出?！?/br>
    長孫曜面色蒼白，淡漠道：“一意孤行的蠢貨，現(xiàn)?下?便是司空歲把?命換給?她也無用??！?/br>
    墨何明白長孫曜的意思。

    長孫曜闔眸靜默，許久后，冷道：“顧長明的宮女來求什?么?！?/br>
    墨何應(yīng)聲，退下?。

    侍衛(wèi)將哭得不成樣的顧奈奈拖到墨何面前，顧奈奈沒有見過墨何，也不知墨何身?份，但看墨何衣著與普通侍衛(wèi)不同，認(rèn)定墨何是身?份不一樣的人?，她跪下?求道：“求大人?讓奴婢見見太子殿下?，請?zhí)拥钕?救救五殿下?！”

    墨何：“放肆，若再哭鬧，擾到太子殿下?，現(xiàn)?下?便可令你身?首異處?！?/br>
    顧奈奈眼淚不斷，只又求道：“五殿下?真要撐不下?了，太醫(yī)給?的藥無用?，奴婢懇請?zhí)拥钕?賜藥?！?/br>
    墨何命人?將顧奈奈拖走?，令其安靜。隨后回殿。

    長孫曜面無表情地將床邊高幾的藥瓶擲給?墨何，墨何接住青瓷藥瓶，這是姬神月給?長孫曜調(diào)理的內(nèi)用?傷藥。

    姬神月的藥遠(yuǎn)勝于太醫(yī)院那些循規(guī)蹈矩的求穩(wěn)藥，雖解不得青化鬼，但能療傷護(hù)心脈，用?在長孫明身?上，能拖延時間，保長孫明三日?。

    現(xiàn)?下?這種情況，能多活一日?，便多一分希望。

    長孫曜漠聲：“再拿一瓶外?用?傷藥，一并給?那個宮女，她們?nèi)粼俑襾?，殺無赦。”

    *

    聽到長孫無境來，姬神月已?經(jīng)猜到幾分。

    因顯羅刺殺之事，她與長孫無境都還留在景山離宮，陳家李家與謝家自也在，未涉其中的世族，長孫無境命其回了京中，現(xiàn)?下?景山行宮人?并不多。

    長孫無境沒有直接開口，他來時姬神月正在用?午膳。

    宮女侍奉長孫無境落座，長孫無境淡淡掃一眼案上甚是清淡的吃食，無甚胃口，斟酌片刻，他開口：“讓太子救李家幺子李翊?！?/br>
    姬神月神色好笑?地看他，接過霜降奉上的細(xì)帕，輕輕放至唇側(cè)，挑眉倒并未開口。

    長孫無境面無表情地再道：“李家雖非公侯世家，但于大周來說，諸多時候遠(yuǎn)勝于那些只單有爵位的世家公侯。渤州水難，一百萬兩賑災(zāi)銀，單李家便出了六十萬兩，上月李家又捐二百萬于南境布防，朕自然不能寒了李家人?的心?！?/br>
    姬神月放下?細(xì)帕，只覺聽到天大的笑?話，向長孫無境冷道：“什?么李家韓家趙家，都算什?么東西?，就區(qū)區(qū)幾百萬兩銀子，竟敢與曜兒開口，失心瘋了嗎你？”

    長孫無境靜默半晌，繼續(xù)道：“李翊等不得幾日?了，謝家小女兒方才已?經(jīng)沒了，太醫(yī)院那等蠢貨沒一個能用??！?/br>
    “那又與曜兒何干?！奔裨聰[手令霜降等人?退下?，冷向長孫無境，“聽聞李示廷懸賞百萬求青化鬼解藥，相信要不了幾日?，便能得異士。曜兒雖因長生蠱，血能解毒續(xù)命，但你知道曜兒現(xiàn)?在的身?體?與長生蠱尚在融合期，讓曜兒用?自己的血去救中青化鬼之毒的人?，那不是一滴兩滴血的事，此番會傷及曜兒的身?體?，令曜兒元?dú)獯髠??！?/br>
    當(dāng)日?叫長孫無境得知長生蠱之事便叫她最是不爽快，如今看來，此事確實(shí)越發(fā)?不妥。

    “今日?別說一個李家，便是唐國公府一家老小跪到本宮面前，本宮也不會應(yīng)允這等荒謬事。你兒女眾多，不在意，但本宮只一個曜兒，長生蠱是姬家之物，與陛下?也無分毫干系?！奔裨鲁獾?。

    長孫無境面色并無太大變化，他冷笑?倚在椅背，淡漠地看姬神月，難得好聲好氣道：“皇后，朕只太子一個嫡子?！?/br>
    姬神月輕嗤，并不避退長孫無境的目光。

    長孫無境哼笑?一聲，又道：“顯羅一族是沖著長孫家來的，不管陳家還是李家，不過都是受牽連的罷了，皇后可有想，同中青化鬼，卻只單太子活下?來，陳李謝三家的人?心中又豈不會多想?！?/br>
    “那又如何？”姬神月眉眼冷漠，稍靠近長孫無境，冰涼的手落在長孫無境面上，垂眼冷聲，“曜兒有意留顯羅那幾個混賬的性命，以求解藥，可你卻在未得解藥時便下?令誅滅顯羅一族，現(xiàn)?下?這種情況，你覺得到底應(yīng)當(dāng)怪誰？”

    別以為?她不知道長孫無境心底打的什?么主?意。

    長孫無境皮笑?rou不笑?：“這般說來是朕的不對?！?/br>
    姬神月神色冷漠，又道：“不管陳家李家還是謝家，同我曜兒比起來，都不值一提?！?/br>
    長孫無境抓住姬神月的手，哼笑?：“皇后還是一如既往地霸道?！?/br>
    “陛下?同本宮又有何區(qū)別?！奔裨路词洲粝?長孫無境的手重重落案。

    *

    休養(yǎng)了七八日?，陳炎已?經(jīng)能起身?，雖身?上還有傷，但他執(zhí)意回來當(dāng)值。因陳炎身?體?并未復(fù)原，墨何仍在長孫曜左右。

    這幾日?離宮氛圍越發(fā)?壓抑，三日?前，謝家小女兒抵不住去了，除卻長孫明，中毒最深的李翊勉強(qiáng)靠著李家用?藥吊著命，據(jù)傳回密信，至多不過明日?，再不得解藥，李翊便無救，裴修與陳見萱情況雖比李翊好一些，但也不過多一兩日?的光景罷了。

    待稟道長孫明，陳炎聲音低了許多：“五皇子的情況比李翊更差，大抵今夜便是命數(shù)?！?/br>
    長孫曜撩起眼皮看陳炎一眼。

    陳炎再稟：“宛貴妃不知因何，自昏迷到現(xiàn)?在一直不醒，顧媖隨侍左右，司空歲尚未清醒，五皇子身?側(cè)只一個宮女日?夜守著。”

    “陳炎，你向?qū)︻欓L明偏愛許多。”長孫曜漠聲，視線又落至手中長冊，“總稟些顧長明的無用?閑雜事。”

    陳炎跪下?請罪：“臣失言，請?zhí)拥钕?責(zé)罰?！?/br>
    長孫曜冷著臉未理會。

    陳炎又將佩劍高執(zhí)于首，再道：“顯羅刺殺一事，是臣失職，罪該萬死，請?zhí)拥钕?賜臣死罪?！?/br>
    長孫曜這方掀了掀眸，卻是冷聲道：“不必強(qiáng)撐，再予你半月，回去躺著?！?/br>
    陳炎一怔，叩首謝恩，又道：“請?zhí)拥钕?收回此令，臣已?無大礙，請?zhí)拥钕?允臣伺候左右。”

    長孫曜抬眸，視線再次落在陳炎身?上，他放下?長冊，道：“允?！?/br>
    *

    顧奈奈臉上都是淚，長孫明生命垂危，司空歲顧婉昏迷不醒，裴修李翊自身?難保，也沒法子幫長孫明，她將從長壽宮求來的藥化在溫水中，一點(diǎn)一點(diǎn)喂給?長孫明，長孫明昏迷不醒，這一杯水顧奈奈足喂了兩刻鐘才喂完。

    喂罷，顧奈奈攥著長孫明的冰涼的手，伏在塌前低聲啜泣。

    頸部驀地一沉，顧奈奈還沒發(fā)?出聲響就徹底暈死過去。

    陳炎收回手，唇瓣微顫動幾分，看長孫明一眼，旋即收回視線退至長孫曜身?后。長孫明雖為?五皇子，可這睢寧宮除卻一個顧奈奈，竟再無近身?伺候的宮女內(nèi)侍，便是長孫明不受重視，也不該落魄至此。

    長孫曜長眸微闔些許，淡漠地看長孫明，良久后，冷聲：“退下??！?/br>
    墨何躬身?，陳炎略猶豫片刻應(yīng)聲，二人?旋即退下?。

    長孫曜隔著衣袍抓起長孫明劃破的手腕，旋即又冷冷擲下?。

    他看著長孫明那張已?然同死人?差不多的臉，冷漠開口：“顧家膽大妄為?，犯下?欺君死罪，你以女子之身?欺瞞父皇，今日?若不死，早晚會有敗露的一日?，他日?，死的不單是你一人?。孤允你，你今日?死在睢寧宮，孤會當(dāng)做不知此事，如此于顧家同你的病秧子母妃來說，是唯一的生路?！?/br>
    “顧長明，孤對你的恩德太重，下?輩子做牛做馬來報，明白嗎?！?/br>
    長孫曜說罷，不再看長孫明，轉(zhuǎn)身?緩步離開，推開殿門之時，立于墻角的不問倏地落地。

    長孫曜腳步一頓，偏眸，目光落在不問。

    第25章 顧長明

    不問?。

    長孫明的佩劍。

    長孫曜收回視線, 喚陳炎墨何。

    “陳炎，把不問?放到顧長明那去?！遍L孫曜淡漠開口。

    陳炎微頓，雖不明白?長孫曜此為何意, 他往角落那去，拿起不問緩步走向長孫明。

    長孫曜冷漠再道：“墨何，留顧長明于睢寧宮, 燒了睢寧宮?！?/br>
    陳炎放下?不問?的手一滯，他僵硬地回頭看?長孫曜，唇瓣顫動幾下?, 沒說出話。

    墨何躬身：“是。”

    “太子殿下?！”陳炎終究還是出了聲?, “長孫明并無罪?！?/br>
    長孫曜看?他一眼, 冷聲?：“她現(xiàn)?下?活著便是罪?！?/br>
    陳炎快步至長孫曜前?：“長孫明平日雖多放肆無禮, 行事也多沖動，但?現(xiàn)?下?長孫明并沒有罪，顯羅刺殺之事，同他本無干系，太子殿下?……”

    “陳炎，”長孫曜漠聲?打斷他，“燒不燒睢寧宮，她都活不過今夜, 孤現(xiàn)?在是讓她干干凈凈地死?！?/br>
    “若下?一刻，便能得青化鬼解藥，于長孫明而言, 這一刻鐘都有意義??！?/br>
    “放肆！”長孫曜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