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嬤嬤面色一變，很是意外，見太后起身，又趕緊上前扶太后。

    “曜兒，同哀家一道回宮?！?/br>
    長孫曜慢了幾瞬才反應(yīng)過來，他上前，沒?有喜怒，淡聲：“是，皇祖母。”

    眾人剛出?諸喜寺沒?多久，便遇見了陳見萱的侍女和?旁的貴女，陳見萱嚇得說不出?話?，始終沒?說她因何?在諸喜寺，長孫明這方才知?，陳見萱是和?其她貴女一道去月老祠，在祠中不慎迷路才到了與月老祠不遠(yuǎn)的諸喜寺。

    太后喜靜，不允眾人跟著，便是陳見萱的侍女也?沒?允跟在陳見萱身邊伺候。

    *

    太后這些年是越發(fā)不管事，今日的事也?并?不想管，不過卻還是問了：“陳家那?個?，你要如?何?？”

    回了永和?殿，太后已經(jīng)強(qiáng)令長孫明去了偏殿抄經(jīng)，也?將陳見萱扣在了永和?殿。

    長孫曜卻只?道：“擾了皇祖母的清靜，是孫兒的不是。”

    太后明白?這意思了，默了默，淡漠再道：“沒?想到，長孫無境還有個?這么傻的兒子。”

    這說的自是長孫明。

    長孫曜漠著臉，沒?接話?。

    太后默了許久，終是抬了掌，只?道：“宮里沒?有愛管閑事的人，卻多得是嚼舌根的人，胡亂探看的人?！?/br>
    她停了片刻，再次抬眸看長孫曜，有意無意地道：“燕王是真的愛管閑事。”

    長孫曜默聲不答，許久后，行禮退下。

    *

    聽到殿門推開，陳見萱面色煞白?，不多時，長孫曜就到了跟前。

    陳見萱逼著自己冷靜下來，重重跪下去，聲音發(fā)著顫：“臣女叩謝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長孫曜居高臨下地看著陳見萱。

    “讓燕王殿下誤會?了太子殿下，是臣女的錯，請?zhí)拥钕滤∽??！标愐娸嬷?不管太后還是長孫曜，她的命都得靠長孫明，唐國公府于長孫曜來說算得了什么，長孫曜哪里會?將唐國公府看在眼中，長孫曜只?、只?……

    長孫曜神?色冰冷，掌中現(xiàn)出?指刀。

    陳見萱呼吸滯了一滯，她始終沒?有抬頭看長孫曜，忍著心中的痛苦惡心，顫聲再道：“燕王殿下善良赤誠，聰明通透，當(dāng)日景山獵場之時，燕王殿下于臣女有救命之恩，這份恩情，臣女永世不敢忘，結(jié)草銜環(huán)，必定報此大恩?！?/br>
    “臣女父兄亦同臣女，感激燕王殿下大恩?！?/br>
    長孫曜聽出?話?中之話?：“你膽敢威脅孤。”

    陳見萱叩首顫聲：“臣女惶恐，不敢對太子殿下不敬，請?zhí)拥钕旅鞑臁３寂谒轮杏錾呤芰梭@嚇，多有失禮，擾了太子殿下，請?zhí)拥钕滤∽铩！?/br>
    長孫曜驟然斂眸。

    陳見萱急聲再道：“燕王殿下必然也?知?道，是誤會?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于臣女是救命之恩，燕王殿下那?般聰明的人，他定會?明白?，是誤會?了太子殿下！”

    長孫曜驀地收手。

    陳見萱顫抖著抬頭，再道：“燕王殿下這般聰慧，他定會?明白?，太子殿下不是想殺臣女，太子殿下于臣女是救命之恩，燕王殿下的救命之恩，臣女永世不忘！”

    長孫曜看著陳見萱，冰冷地道：“今日只?是在山中遇了毒蛇，唐國公府內(nèi)出?現(xiàn)那?般毒蛇，唐國公與你的父兄，都要遭難。”

    陳見萱顫著身子，垂首再道：“太子殿下說得極是?！?/br>
    “你倒是還記得，她先頭在景山為你和?謝家女，差點(diǎn)沒?了命?！遍L孫曜睥著她。

    陳見萱再不敢抬頭：“臣女永世不忘燕王救命之恩，請?zhí)拥钕路判??！?/br>
    長孫曜將指刀擲在陳見萱身旁：“孤放心什么？一個?放肆無禮的山野豎子，同孤有何?關(guān)系！”

    陳見萱面如?土色，一陣陣惡寒遍襲四肢：“是，臣女叩謝太子殿下?！?/br>
    *

    聽到腳步聲，長孫明騰地起身。

    太后微微斂眸，頗為好笑地看長孫明：“清心咒抄完了？”

    長孫明唇瓣輕顫：“還、還沒?有。”

    其實(shí)是一遍都還未抄。

    太后至前，掃了一眼不過幾字的雪白?紙張，冷冷又道：“陳家那?丫頭不是你的，不要想?！?/br>
    “皇祖母，孫兒對陳姑娘，并?沒?有那?等心思，孫兒只?是、只?是。”

    “沒?什么只?是，她不是你能要的，曜兒的東西都不是你能想的。陳家已經(jīng)將陳丫頭接回去了，陳家丫頭沒?傷著，不過受了點(diǎn)驚嚇，死不了。”

    長孫明怔怔問：“真、真的？”

    太后看她一眼：“有什么真的假的?！?/br>
    她敲敲書案，冷聲又道：“你也?不必回什么清泉殿了，在九成宮這段日子，就在永和?殿住著，這二十遍清心咒抄完，再將藥師經(jīng)抄個?五十遍，省得你想些做些不該想不該做的。”

    長孫明呼吸頓了頓，耷拉著腦袋：“是，皇祖母教訓(xùn)的是，孫兒明白?了?！?/br>
    *

    昨日陳見萱同太后長孫曜一道回九成宮之事，王扶芷自是知?道的，太子妃擇選在即，陳見萱明面不說，私底下卻打著諸多小算盤。

    可她又不能在姬神?月面前哭訴，說誰的不是，沒?有誰不是，長孫曜做什么都是對的，她也?不會?蠢笨的在姬神?月面前假裝不經(jīng)意地說起陳見萱，姬神?月定是知?道這些的，她只?越發(fā)盡心地服侍姬神?月。

    終得了姬神?月的旨，讓她去給長孫曜送安神?的參湯。

    王扶芷本以為她領(lǐng)的是姬神?月的旨，不管怎樣，都該見得到長孫曜，未料，她竟被攔在外頭。

    陳炎自殿內(nèi)出?來，掃了一眼精心打扮的王扶芷：“太子殿下正?在忙，王姑娘可以回去了?！?/br>
    “陳將軍，是皇后殿下命我來的?！蓖醴鲕撇粣?，陳炎再怎么說，也?不過是一個?臣，她以后可是要做太子妃的。

    陳炎面無變化，仍是公事公辦的語氣：“太子殿下有令，無關(guān)緊要之人退下?！?/br>
    “大膽！我可是英國公之女，你一個?、”

    “放肆！”陳炎冷聲打斷王扶芷，“你膽敢違抗太子殿下？！”

    “你、你、”王扶芷面上一陣白?一陣紅，又窘又氣。

    陳炎沒?有半分通融模樣，立刻叫人‘請’王扶芷主仆離開。

    *

    陳見萱再見到長孫曜是幾日后的花宴。

    為長孫曜擇選太子妃的花宴。

    她不否認(rèn)，她先前是想要太子妃之位，她是唐國公府的嫡女，嫁誰都該是正?妻，哪有叫她做妾的道理，只?有姬神?月，敢叫她做妾。

    既然不管怎樣都得嫁人東宮，她自要爭正?妻之位。

    可諸喜寺那?日之后，那?日之后、

    想起那?日，陳見萱的臉又白?了。

    一陣陣的發(fā)寒惡心。

    她知?，長孫曜能放過她一時，卻必定不會?放過她一世，只?有死人能守得住秘密，等她嫁入東宮，長孫曜要她的命易如?反掌，也?許只?是不慎落入湖中，又或是突然害了重病，神?不知?鬼不覺便能處理了她，也?無人會?疑是長孫曜殺了她。

    長孫曜話?里的話?，她又豈會?聽不出?，諸喜寺之事，傳出?分毫，他要的就是整個?唐國公府的命。

    那?日回去，她便病了，昏昏沉沉睡了幾日，也?沒?再見過長孫明，長孫明今日不在花宴。

    昨日，她托哥哥偷偷打聽，知?長孫明還被太后留在永和?殿抄寫佛經(jīng)。

    太后淡淡掃一眼席間眾貴女，在陳見萱身上多停了幾瞬，并?沒?有說話?。

    如?此重要的宴會?，長孫無境卻并?未現(xiàn)身。

    長孫曜著雪色太子吉服，手執(zhí)九州司雨佩，漠著臉走向并?排而立的陳見萱、王扶芷、韓清芫。

    九州司雨佩是數(shù)百年前周襄王贈與昭王后之物，當(dāng)時中原還不像現(xiàn)在這般，除卻各小國部落，還有鼎盛強(qiáng)國八個?，加之大周，為九國，九國又為九州，九州司雨寓為帝為真龍，司雨九州，為之一統(tǒng)九州的愿望。

    后九州司雨佩為歷代大周儲君之物，又為大周儲君贈與大周太子妃的信物，代代相傳。

    王扶芷屏住呼吸，身子不明顯地發(fā)顫，賜玉為太子妃，賜花為側(cè)妃。

    長孫曜忽止了步子，垂眼看九州司雨佩。

    姬神?月斂眸，冷聲喚一句。

    長孫曜并?未應(yīng)聲，只?垂著長眸，看著玉一言不發(fā)。

    驀地，自半空中沖下一團(tuán)白?，沒?待長孫曜反應(yīng)過來，手中九州司雨佩叫那?團(tuán)白?奪了去。

    有人認(rèn)出?，驚聲：“是陛下賜給燕王殿下的白?玉爪！”

    *

    九成宮雖是避暑的行宮，但長孫明整日悶在永和?殿偏殿抄寫佛經(jīng)，著實(shí)悶得厲害，太后不允她出?永和?殿，她只?能待在永和?殿。

    永和?殿后有幾眼天然的活泉，匯了一片清池，此處比偏殿涼快許多，她這幾日都在清池旁的水榭謄抄佛經(jīng)，雖說是抄，其實(shí)也?非，太后叫她抄的佛經(jīng)，她現(xiàn)下都倒背如?流了，都是提了筆就寫。

    她雖挨罰，但每日給司空歲的信，卻從沒?提一字。

    又因著李翊裴修不能來永和?殿，她也?只?能每日寫信托人捎給李翊裴修，問問二人和?雪寶的情況。

    雪寶便是長孫無境賜的那?只?白?玉爪，自被太后留在永和?殿歇后，她總算是睡了覺，卻苦了李翊裴修，雪寶越發(fā)鬧騰不睡了，兩人被雪寶鬧得幾沒?有睡，后來，二人只?能輪流照看雪寶。

    寫罷這一遍藥師經(jīng)，長孫明又想起了雪寶，忍不住又給李翊裴修寫信，問雪寶的情況。

    初時覺得雪寶煩，幾日不見，她竟也?想雪寶了。

    “我家雪寶怕是不能吃了?！遍L孫明寫著信忍不住嘆了口氣，哪有那?么胖的飛不起來的海東青啊。

    忽地一陣聲響，長孫明頓頓抬頭，只?見一團(tuán)白?影掠過池面沖了過來。

    沒?待長孫明看清，雪寶猛地?fù)溥M(jìn)長孫明懷中。

    長孫明被這沖力一撞，倏地往后一摔，幸而長孫明反應(yīng)過來，一個?躍身，抱著雪寶旋身而起。

    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旋即驚喜瞪大眼，低頭看雪寶：“你會?飛了？”

    突然的驚喜，令沉悶的長孫明歡快起來。

    雪寶好似聽懂了話?，輕快叫了二聲，瞇著眼又往長孫明懷里蹭。

    “你怎么這么聰明，知?道我在這？”長孫明激動道，“是不是李翊裴修和?你說的？”

    雪寶又輕快叫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