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向餌顫抖著回頭看去。注視感越來越近,陰冷的風(fēng)正在吹拂她的發(fā)絲,從辦公室敞開的玻璃門中,流淌出黏稠濃郁的黑色液體,散發(fā)出讓她抓狂的腥味。 她轉(zhuǎn)頭,眼神里的血絲嚇得旁邊人都后退一步,她終于崩潰地低喊出聲: “你們看!你們看那邊啊,那些東西……那些東西流出來了!祂會吃了我們所有人的!” 她很少在陌生人面前如此失態(tài),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顧不得了,她只想找到同伴,她不能獨自面對這些! 白色毛衣的女孩,臉色比衣服更加慘白,嘴唇蒼白像是生了大病,唯獨眼睛是血紅的,血色彌漫所有眼白部分,神色極度驚恐,額角甚至冒出青筋。 她這副樣子,實在是……比她描述的東西更加可怕。 衣著考究的女士看了眼走廊,疑惑道: “什么流出來?根本沒有東西啊。” 還有男士說: “美女,要是狀態(tài)不好就別來上班了,你這個樣子,同事看到還怎么工作?” 向餌看向走廊。在她的視線中,走廊里已經(jīng)溢滿了黑色液體,還咕嘟咕嘟冒出泡泡,仿佛在液體中有什么魚,正在游來游去地吐泡泡。 但那不是魚,向餌看的很清楚,在黑水里頭游動的,分明是許多觸手,還有許多只眼睛,正在好奇地看向她。 那些眼睛……全都是血紅色,幾十上百只,全都注視著她。 向餌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她意識到,上班時候感覺到的注視,大概就是來自于這些眼睛。 她不是被一個存在、一雙眼睛注視著。她是被這么多只眼睛,一起注視著。 而這些……向餌再轉(zhuǎn)頭看向其他人,她用祈求的目光,看著那幾個陌生人。 所有人神色如常,動作輕松。大家都用有些困惑又厭棄的眼神看她,有人掏出手機(jī)來玩,有人看向窗外。 沒人看到泛濫走廊的黑色河流。無人看到她眼中的世界。 向餌轉(zhuǎn)頭,眼睛、黑色河流、觸手、奇特潛藏的古怪軀體……快要淹沒她的腳踝。 那位衣著考究的女士對她笑了一下,招呼道: “電梯到了,快走吧。” 電梯門“?!钡匾宦暣蜷_,其他人魚貫而入,那位女士幫忙按住開門鍵,等待著向餌進(jìn)來。 向餌看著自己腳下。那些黑色河流,此刻將她全身圍成一圈,充斥著整個電梯間,但……沒有進(jìn)入電梯之內(nèi)。 黑色的液體似乎在等待她的決定。 向餌抬起頭,慘白的女孩露出凄慘的笑容,對所有人揮手: “我還有事……你們先走吧。謝謝。” 女士擔(dān)憂地說: “那你……保重。” 然后她松開手,電梯門關(guān)上,黑色河流被隔絕在電梯之外。 向餌看著腳下的黑色河流,那些黏膩濃稠的東西,此刻已經(jīng)將她的腳踝包裹,正在往上攀爬。 就好像小孩子找到了它心愛的玩具,正在將整個玩具包進(jìn)懷中。 據(jù)為己有。 向餌忽然發(fā)出低沉的笑聲: “原來……只有我……你是沖我來的……呵呵呵……哈哈哈!啊哈哈哈!” 她尖利地笑出聲來,笑得歇斯底里,笑得宛若瘋狂! 不斷涌動環(huán)繞的黑色河流,還有觸手、眼珠,均是微微一頓。 她低下頭去,張開手,狠狠伸進(jìn)黑色河流之中! 果然,她能感覺到。那種黏稠濃密、將皮膚緊緊包裹的觸感,瘋狂而難以分辨的囈語在她腦海中炸響,她的精神轉(zhuǎn)瞬之間搖搖欲墜,□□即將墮入狂亂的異變,似乎有什么東西正要從她體內(nèi)生長出來,又像全世界所有的禱告都集中在了她的大腦中。 向餌手里捏到一只眼球。 手掌心大小的血色眼球,深血紅的瞳孔,此刻卻不再直視向餌,四處亂轉(zhuǎn),仿佛有些慌。 “阿赫,你想要這樣嗎……” 向餌呢喃著,如夢一般,她抬起那只手,用盡畢生的力氣……狠狠攥緊。 “?!钡囊宦曒p響,血漿和濃稠黑液迸濺而出,視線模糊,耳朵嗡鳴,世界陷入混響。 再然后……一切就消失了。 向餌撐住膝蓋站了一會兒,喘息逐漸均勻,她看向自己的手。 干凈,慘白,沒有被碾碎的眼珠痕跡,一如現(xiàn)在干凈整潔、瓷磚反光的走廊。 夜幕已經(jīng)降臨,輕柔的、舒緩的夜色清洗著世界,向餌站在世界中心,困苦卻痛快地,勾起蒼白的唇角,輕笑一聲。 “呵……” 第6章 對視 月亮是銀黃色,城市燈光是金紅色,交織雜糅在一起,是夢幻又極為輕佻的世界。 向餌坐在公交車上,深深感覺輕松。那股注視感不見了,她,至少短暫地,逃脫了。 她中途甚至很大膽地下了車,去街邊小店吃了一碗米粉。熱騰騰的米粉帶著厚重的現(xiàn)實感,給了她近乎感動的二十分鐘平靜。 吃飽了飯,坐著公交車晃晃悠悠,一路看著風(fēng)景回到家屬院,下車——向餌腳步停頓在原地。 她看著那一棟一棟灰黑的單元樓,墻面上爬滿青苔,偶爾有幾棟樓,披著滿身爬山虎,綠葉在月色下像是一層一層密密匝匝的皮膚,冷冷地反光。 最后面的一棟樓內(nèi),是那位“阿赫”的雕像。她幾乎能看到那只血色眼睛,此刻正透過窗欞,看向她,注視著她,等待她回到對方用蘑菇編織出的巢xue,等待她把自己再次送上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