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小姑娘見藥勺放到嘴邊,他卻未啟唇,只是泛著淡淡笑意地望著她,心里頭不知道存了什么壞心思,她便回瞪過去,氣鼓鼓地像個小包子。 后來戚然進來,云橫便不逗她了,拿過藥碗一飲而盡,不嫌苦也不嫌燙了。 夫人在屋里,戚然一向是用眼睛來回避,等夫人端著藥碗出去,這才肅正面色上前稟告,“昨日侯爺大怒,將元軍師和傅將軍等人押入大理寺候?qū)?,大公子亦被禁足重華苑,無令不得外出?!?/br> “禁足?”云橫嘴角冷冷一勾,沒想到父親還是比他想象中還要心軟。 戚然頓了頓,心里嘆了聲,又想到了前幾日才查到涪縣西南面的牛碭山藏著大量猛火油。 他們派人暗中深挖下去,果不其然竟是連軍器監(jiān)都未曾發(fā)現(xiàn)的一塊黃金地帶,更讓人意外的是,牛碭山最南邊有一片隱蔽的野樹林,他們的人挖完礦藏正打算在林中休息時,竟發(fā)現(xiàn)那林中至少百余棵大樹被鋒利的刀刃砍下,光禿禿的成了樹樁子,一片接著一片掩蓋在矮小卻茂密的灌木叢中,而且那里離主子當年駐扎的營地不遠,就在離梧州密林不到百里的地方。 他們探過之后發(fā)現(xiàn)那野樹林四處根本沒有村莊,更不可能有樵夫獵戶從此經(jīng)過,這樣的地方竟留下了大量刀刃砍伐的痕跡,實在不得不惹人懷疑。 他向云橫詳細說了林中的情況,最后抬頭看了看主子的神色,不禁猜想道:“既然密林中沒有殘余的箭支,主子又說那從天而降的天火像是密密投下的火球,難不成與這林中被砍平的樹木有關?” 云橫眉頭緊鎖,想起當日從天而降的火球,他還未來得及看清便已經(jīng)燃遍整個樹林,那時大火沖天烏煙滾滾,他根本抽不出身去仔細瞧那火球,如今想來,若是那火球乃木頭削成薄片編織而成,大火燒焦之后松散開來,和那林中燒毀的樹枝別無二致,如此便可輕易掩飾成密林中樹枝燒焦的痕跡。 難怪人人都以為那是天譴!他心中頓時恍然,誰能想到梧州密林焦土之上殘留的枯枝敗葉,其中很大一部分來自于天上掉落的千萬顆火球呢!只需林中迷霧一起,更將那火球的形狀掩蓋,遠遠望去就如天火降臨,誰也看不出端倪來。 當年陷他于危難之中的那場大火,天時地利人和哪怕少了一樣都燒不起來! 他心內(nèi)微微一嘆,兄長為了對付他,真是費盡了心思! 閉上眼,當年那漫山遍野的哀嚎聲頻頻在耳邊炸開,鼻尖嗅到的都是燒焦的血rou,所有跟在他身后的鮮活生命皆死于這場人為的災難之中,如若不讓那幕后指使之人付出代價,他如何對得起無辜死去的將士們!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夫人——” 正閉眼思忖著,走廊忽然傳來女子的尖叫。 云橫猛然睜眼,眸光一凜,不顧身上剛剛處理好的傷口,當即起身下床,飛快地跨步向屋外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包子安排上了! 感謝在2020-10-23 00:03:48~2020-10-23 23:59: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李大啵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抱抱 10瓶;李大啵 6瓶;37075457、46160168 2瓶;喜歡吃辣條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夫人是喜脈 茯苓從小廚房出來時, 無意間往主屋的方向瞧了眼,竟看到夫人弓著身子扶著屋門外的廊柱,面色白地嚇人, 一邊拍著胸口, 連五官都難受得都揪了起來。 她嚇得心中一緊,忙趕過來瞧,可還沒走到廊下,夫人竟扶著柱子暈倒了過去! 茯苓嚇得驚呼一聲, 忙扔了手里的酥餅跑過來,沒想到里屋的二公子動作還比她快些,身上還綁著繃帶, 穿著中衣半敞地就沖出了屋子。 “阿夕!” 云橫在她身邊蹲下,先抬手去探她瑩白如玉的額頭,并沒有發(fā)熱,可她眉頭蹙得緊緊的,身上也涼意颼颼,云橫從未見她這個樣子, 頓時亂了心神, 朝著煎藥房厲聲喝道:“醫(yī)師!喚醫(yī)師過來!” 未等到醫(yī)師到來, 云橫直接抬手將沈晚夕打橫抱起進了里屋, 一時間滿屋子的下人慌慌張張聚了過來, 只曉得夫人突然暈了過去, 二公子當即火冒三丈,陰沉著一張臉,神色冷得駭人,甚至連自己的傷都不管不顧了,直接將夫人抱進了屋。 滿院子只有茯苓一個人瞧見夫人暈倒, 都悄悄問她夫人怎么了,可往常格外伶俐穩(wěn)妥的茯苓此刻也嚇得直掉淚,她也不曉得夫人出了什么事,好好的人為何突然虛弱成那樣。 戚然跟在云橫身后直抽著冷氣,又是害怕夫人的狀況,又擔心主子的傷勢,生怕主子費了力氣撕扯到傷口,幾次想讓丫鬟們將夫人扶進門,卻終究沒敢開口。 醫(yī)師聽到二公子傳喚,哪里還敢耽誤時間,忙提著藥香從煎藥房趕過來。 云橫小心翼翼地將沈晚夕平放在床上躺好,眉宇間凝聚著一股戾氣,整個屋子都瞬間宛若冰窖沒了溫度,沒人敢說話。 沈晚夕身子貼到干凈綿軟的床墊,眉頭又蹙了蹙,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神色也迷迷蒙蒙的。她也不曉得自己怎么了,分明什么都沒吃,可胃里直犯惡心,身子也乏力得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阿夕?!痹茩M見她睜眼連忙喚她,他腦中是從未有過的緊張混亂,握緊的拳頭都在顫抖。 沈晚夕還未應,醫(yī)師已經(jīng)匆匆忙忙提著衣擺進屋,抬眸便見二公子坐在床邊,面色冰冷又凌厲,生生將人嚇出一身汗來。 云橫免了他的禮,直接起身讓位,醫(yī)師才敢將枕墊放在夫人纖細皓白的手腕下,隔著帕子去探她的脈搏。 才只按了一會,耳邊就響起了二公子沉冷的聲音,“夫人到底怎么了?” 醫(yī)師又按了一下,再三確認無誤之后才敢俯身回話,“二公子莫要擔心,夫人這是有喜了!” 滿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屋外院子的下人都在外頭豎著耳朵聽,都愣了一下,片刻才反應了過來,醫(yī)師說是喜脈! 夫人不是生病了,是有喜了! 沈晚夕躺在床上張了張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抬眼便去看云橫,可云橫似乎還在發(fā)怔,神色依舊凝重,只是方才的冰冷稍緩了下來。 醫(yī)師也頓時松了口氣道:“夫人已經(jīng)有一個月的身孕了,只是近日過于疲累、氣血兩虛才會暈倒,小人這就去開一張安胎的方子來,夫人先喝著調(diào)理調(diào)理身子,平日里多注意休息,好好養(yǎng)胎即可?!?/br> 沈晚夕連忙點點頭,蒼白的小臉一下子浮上了笑容,這是頭一胎,她還沒有做好當娘的準備,乍一聽“安胎”、“養(yǎng)胎”這些詞兒,覺得又陌生又激動。 可云橫卻皺起了眉頭,蹲下身來冷聲問道:“我走之前你在床邊吐的那回,你就已經(jīng)懷上了?” 沈晚夕也想起來了,當時云橫還要喊大夫來著,她硬是沒讓。 云橫臉色十分難看,眉頭皺得極緊,繼續(xù)道:“明知道身子不舒服,還敢淋著雨跑回來!” 沈晚夕被他這話噎了一下,云橫好像并不關心這個孩子,卻在質(zhì)問她為何不好好愛惜身子,不過這兩日因為云橫受傷,她的確吃不好睡不好,加上之前淋的那場雨,身子總是懨懨的,提不起精神來,以為小日子推遲也是因為沒休息好,還從未往懷孕這上面想。 怎么辦,云橫生氣了。 她咬了咬唇,可憐巴巴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近一些,她有話想對他說。 云橫冷著一張臉,似是輕嘆了一口氣。 良久才將耳朵湊了過去,卻不見她開口,剛想要繼續(xù)教訓,忽然臉頰一熱,小姑娘竟將軟軟的唇貼了上來,這還不夠,還要再往上蹭一蹭,嬌軟得不行。 云橫的心霎時軟了下來,像沸水澆灌在花瓣上,整個人都潰不成軍。 她算是找到了治他的辦法了。 沈晚夕用目光勾勒著他輪廓的線條,實在是心動不已,越瞧越喜歡。 滿眼沒了戾氣的云橫,怎么就這么好看呢? 她朝他笑了笑,乖乖巧巧地保證道:“前些日子我是不知道懷了孩子,現(xiàn)如今曉得了,我一定好好聽你的話,好好聽醫(yī)師的話,每天吃好睡好,不讓自己受涼受熱,把身子調(diào)理得好好的,好不好?” 她聲音軟綿綿的嬌氣極了,連著說了好幾個“好”字,聽得云橫渾身緊繃的神經(jīng)都酥軟下來,最后只能認命地也回了句“好”。 其實云橫又怎會真的惱她,他更是氣自己,這次故意在刺客手底下受重傷,想讓父親順藤摸瓜查到兄長身上,為的就是讓父親對這個長子少幾分仁慈。 當年二姨娘正是因為兄長雙腿殘疾才悲痛難抑,大病了一場后離開了人世,也因此,父親對兄長始終抱著虧欠之心。 他死里逃生才回來幾日,即便心中不忍父親再失去一個兒子,可該定給兄長的罪責他絲毫不會手軟。只有他傷得越重,父親就越能容他放手去做,即便日后他手刃仇人,父親也沒有理由多說一句。 可他到底低估了小姑娘的關心,也的確是讓她擔心受怕了。如若早知道她有了身孕,或許他就不會自作聰明地用這條苦rou計,最后疼在他身,受折磨的卻是小姑娘。 他俯下頭,在她額角輕輕一吻,可好像還不饜足,又順著鬢角下來吻著她臉頰,吻得她蒼白的臉蛋慢慢泛起紅暈,又將手探進去輕撫她的小腹。 她也怕癢,可又覺得此刻他的手格外溫暖,動作也格外溫柔,一邊貪戀著他的輕撫,一邊咯咯地笑著,笑得肩膀都微微顫起來。 云橫也望著她笑了笑。 她是上天帶給他的禮物,而她肚子里的這個,是她帶給他的小禮物。 這輩子,他會以自己的生命來護佑。 醫(yī)師自顧自地在一旁寫方子,屋里還有趙姑姑和戚然兩人,三人離得不近,只看到二公子的背影,卻都知道兩人聽到好消息,正濃情蜜意得說著體己話。 趙姑姑自是喜上眉梢,心中歡喜不已,已經(jīng)在心里默默稟告了在天上的夫人。 戚然站在一旁尷尬許多,聽也不是,看也不是,最后憨笑著搖搖頭,無所謂吧,反正他都習慣了。 云橫起身的時候,沈晚夕這才發(fā)現(xiàn)他忙得連衣裳都沒穿好,胸口剛剛纏好的繃帶又映出鮮紅的血跡來! 沈晚夕登時大亂,忙將他趕到塌上去好好坐著,喚醫(yī)師幫他處理傷口。 那醫(yī)師才默默退在一旁擦汗,又見二公子傷口崩裂出血,整個人又急又燥,又驚又怕!不過幸好沒有大礙,他顫巍巍地替二公子重新止血上藥,包扎完傷后他整個人像脫了層皮似的,心中怨念頗深,這兩口子可真是嚇人哪! 原本還因梧州大火案心緒煩亂的益州侯一聽到兒媳懷孕的消息,登時大喜,搜羅了最好的安胎補品一波波地賞賜進來。 魏眠也因山海苑封鎖,一連幾日沒見著哥哥嫂嫂,現(xiàn)下纏著父親讓她進去探望,益州侯拗不過,只好由著她來。 魏眠摸著沈晚夕的肚子一個勁兒地喊小侄子,沈晚夕瞧著她這個樣子,就好像看到當時摸著花枝肚子的自己,驚喜又好奇,好像那薄薄的肚皮里面藏著天大的寶貝似的。 沈晚夕笑話她,魏眠便驕傲道:“哥哥嫂嫂的孩子,就該是整個云境最寶貴的孩子,就是天大的寶貝!” 院中眾人欣喜之余更加小心翼翼呵護起來,唯恐夫人磕著碰著,小廚房里三個大廚每天變著法地做美食,一頓飯要比從前多準備好幾道菜,生怕夫人吃著不喜,引發(fā)孕吐。 漸漸地,沈晚夕就是想拿手邊上的東西,都有眼尖的丫鬟跑上來幫忙,生怕她提了重物累到身子。 沈晚夕無奈極了,想到從前花枝懷孕的時候,上山下山幾乎一日沒停,身子矯健得不得了,根本不像懷了身孕的人,可如今自己被人伺候得這般細致周到,整個人骨頭都快要銹了。 她一邊聽著醫(yī)師的話好好調(diào)理,每日乖乖喝安胎藥,一邊還讓茯苓陪著她在院中四處走動,強身健體。 茯苓年紀不算大,也沒有伺候過有身孕的主子,她只知道要聽二公子的吩咐,不能讓姑娘吹風受涼,連一根頭發(fā)絲都不能掉,所以每次陪夫人散步的時候,她都提心吊膽的,夫人只要皺一皺眉頭,她一顆心都能從喉嚨口蹦出來。 沈二郎原本打算等云橫傷好無事后就啟程離開,誰能想到自家meimei竟然診出了喜脈! 他就要當舅舅了! 無論軍中事務有多繁忙,他也要在此多陪幾天,等她身子調(diào)理過來再走。 沈晚夕實在是哭笑不得,肚子里的孩子才一個多月,他舅舅便買了不少小孩子的玩意堆過來,撥浪鼓、布老虎、陶響球、泥人兒、小花燈,什么都想到了。 給孩子準備好了東西,又看著meimei的身子一天天好起來,沈二郎也要離開了。 如今的meimei有一個那樣疼愛她,又完全有能力保護她的夫君,還有益州侯府上上下下的關心,他也不再同她提回滄州的事情了,父親就算一輩子不知道m(xù)eimei還活著,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meimei無牽無掛,過得開心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23 23:59:37~2020-10-24 22:42: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塊餅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夏日凡菲 20瓶;19251052 14瓶;hanah 5瓶;土豆小羊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益州侯世子 這幾日大理寺一直在審理當年的梧州天火案與近日的城中刺殺案, 益州侯日日過去旁聽,起初元昭和傅乘等人自是抵死不認。 直到戚然找到當年的三名證人,又提了桃花源地牢里活下來的那名鐵匠上堂當場對峙, 傅乘終于無話可說, 將當年截殺徐陽、制造梧州天火與暗中刺殺二公子這幾件事一概攬在了自己身上,卻只說是自己因未得二公子重用心生怨憤,一念之差犯下大錯,如今二公子回城, 他又怕當年之事被人抖落出來,這才暗下殺心。 幾句話便將魏碩的嫌疑撇得干干凈凈,連大理寺卿都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