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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想著,柳眉的臉色自然有些難看。 對面解小川看在眼里,并未起小覷之心,反而鎖起了眉頭,不知想起了什么。 這時小廚房外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響,張材家的帶著幾名仆婦,手中提著東西,板著臉進來,對解小川說:“解小哥,上頭的璉二|奶奶答應(yīng)了你。你要的東西一樣不少,都在這里了?!?/br> 解小川探頭看了看,開口問:“是新鮮現(xiàn)殺的雞子么?” 張材家的點頭,說:“就知道你要問這個,奶奶早已吩咐了,這些雞子在你面前現(xiàn)殺現(xiàn)褪毛?!?/br> 她一聲令下,身后幾名仆婦從兩只竹簍里抓雞出來,當真在解小川面前現(xiàn)殺,然后又取了滾水去燙了褪毛。 解小川見那些母雞的體型,知道都是兩年以內(nèi)的小母雞,對他來說也頗為合用。解小川便點點頭,不再多說什么,自己提起那兩只碩大的蹄髈與棒骨等物,進廚房去了。 張材家的手中則提著一只油紙包,遞給柳眉,說:“柳丫頭,這是你娘特地去尋的,新鮮上好的五花rou,三肥七瘦。對了,你娘托我給你捎句話——” 柳眉將那油紙包接在手中,心中一陣溫暖油然而生。 “——你娘說啊,眉兒別怕,就算你這回被奶奶攆出去,娘也能給你尋摸個好女婿!”張材家的一字一字轉(zhuǎn)述柳母的原話。 柳眉登時哭笑不得,可傳話的偏生是旁人,她又不能當著張大娘的面說什么“橫豎不嫁人就完了”的話,只得硬著頭皮謝了張材家的,一轉(zhuǎn)身,趕緊回小廚房里,開始收拾自己的材料。 柳眉大概知道眼前這些干菜的食性,可是有解小川這樣的對手在,她也絲毫不敢怠慢。為了確定食材的屬性,她也學著解小川當初那樣,揪了一截灰條菜出來,送入口中,登時一股霉干味兒入口,幾乎有些嗆人。 柳眉強忍著,將這灰條菜在口中含了片刻,待這霉干味兒的勁兒慢慢熬過去。 她深知這世間有不少如灰條菜一樣的食材,經(jīng)過長時間保存,看上去其貌不揚,嘗起來也平平無奇,可是只要烹飪得當,就能迸發(fā)出鮮美的能量。就如南方常見的梅干菜、扁尖、玉蘭片等物都是如此。 果然,耐心地待那霉干味兒漸漸散去之后,柳眉的舌尖上緩緩的覺出鮮甜來。 這種鮮甜,若是耐心尋味,在普通的白菜梗上也能嘗到,只是沒有灰條菜這樣集中而鮮明,嘗在口中,等待這種味道越來越明顯,這種過程,幾乎令人心跳。 柳眉立即動手,舀了一鍋溫水,將她分得的灰條菜浸了進去。一瞥眼,她見到背后在用另一個灶臺的解小川,首選處理的,則是茄子干兒。解小川正在將蒸屜上汽,準備將茄子干兒蒸軟。 柳眉暗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適才那番話,令解小川略有觸動,眼下解小川所選擇的茄子干兒,是最容易在雞汁蹄髈的襯托之下,依舊保留那么一點兒茄子香的材料。 關(guān)于這茄子干兒,柳眉也有自己的想法,此時卻先放在一旁。她還有好些備料需要處理。 一時之間,解柳兩人各自在廚房里忙得不可開交。 柳眉將母親給自己捎來的那塊五花rou切成兩份,一份留著令用,一份則細細地剁成rou餡兒,再將姜擦出姜汁來,玉蘭片與香菇泡發(fā)切丁,與rou餡兒摻在一起。 這時候溫水里浸的灰條菜也已經(jīng)差不多了,柳眉見著深灰色的灰條菜逐漸轉(zhuǎn)為淺灰,便伸手將東西都撈了出來,用力擰干水分,然后全部切成細丁,與rou餡兒一拌,再調(diào)味,打上個雞蛋,淋上點茶油,隨即攪打上勁。 與此同時,解小川則正在熬棒骨、燉蹄髈,那十只雞,一半被用來熬濃雞湯,另一半被他剖了雞rou用來入菜。 眼看柳眉的餃子餡兒已經(jīng)調(diào)好,可解小川還沒有任何一道菜出現(xiàn)雛形。 然而解小川卻氣定神閑,一點兒也不著急。 柳眉卻著急得很——她還需要和面包餃,還要準備其它幾道菜式,都是費時費工的活計,以至于她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水。 柳眉干脆讓自己歇一會兒,走到小廚房外,讓秋天的涼風拂去心頭的煩躁。 ——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用心做出來的好味道的菜式,無論用料是什么,總會受人賞識。 柳眉想到這里,心頭更多些底氣,也多了幾分沉著。 她再度回轉(zhuǎn),正見到解小川將泡發(fā)好的整片玉蘭片浸到濃雞湯里去吃味,雞湯里還加了柳母之前準備下的上等火腿與瑤柱。 柳眉這時候卻再也不去想旁人怎樣了。 她將面和了,搟面杖轉(zhuǎn)得飛快,一片片渾圓的面皮從杖下飛了出來。 柳眉原本還糾結(jié)過,這包餃子的花型上是否還應(yīng)多做文章,做出些花團錦簇的模樣來,討上頭太太奶奶們的歡心。 可是這時候她已經(jīng)下了決心,做好了一條道走到黑的打算:她包餃子的手法也很簡單,是極常見的麥穗花,寓意也很明確——她想要做最淳樸的蒸餃。 終于,柳眉的蒸餃已經(jīng)全部包好,而張材家的也已經(jīng)過來催問過幾次。 柳眉便給大蒸屜上汽,屜里卻放上一只一只,小小的圓圓的蒸籠,每只蒸籠里放上六只蒸餃,擺成花型。 她還留了個心眼兒,另外留了兩只在蒸屜里,是犒賞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