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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幾條規(guī)矩在,柳眉終于覺得周全了。 她當即回怡紅院去,將這事兒向晴雯和襲人解釋清楚。 襲人還好,一聽便明白了柳家是什么意思。 晴雯是一聽見這事兒就炸毛,馬上吹眉毛瞪眼睛的。不過,柳眉已經熟識這姑娘的脾性了,她只管直截了當?shù)亟忉屒宄粊砼屡匀苏f嘴,二來也怕給晴雯她們招忌。晴雯聽懂了,自然便做罷。待她問清了小廚房開小灶的價錢,心知自己一個月的月錢,可以在小廚房開上好多頓小灶。當下晴雯便不再計較,反而暗暗盤算起,回頭要多點幾道小菜——她吃著那面筋炒的蘆蒿,可是比眾丫鬟都有的大鍋菜好得多了。 解決了開小灶的事,柳眉心情舒暢,哼著小曲就往小廚房里趕。天色漸晚,眼看著小廚房又是一場忙碌。 可是她沒料到,還未進小廚房的門,柳眉就發(fā)現(xiàn),她一力想要攔阻的事兒,竟已經在發(fā)生了。 “柳嬸兒,我們司棋姐說了,她要吃碗燉蛋,要燉得嫩嫩的?!眮砣耸嵌媚镉涸簝豪锏男⊙绢^蓮花兒,年紀比柳眉還小個一兩歲。 柳母聽著,沒將司棋當回事兒,順嘴就回:“真沒這閑功夫!再說,材料也不趁手。” 蓮花兒年紀小,不知輕重,徑直就進了小廚房,嘴里說:“雞蛋又是什么金貴物事了?我就不信,你可別叫我翻出來。”一伸手,揭開菜箱,里頭赫然是二十幾只雞蛋。 “這不是嗎?”蓮花兒得意洋洋,感覺自己拿住了賊贓似的,高聲說:“又不是你下的蛋,吃的都是大家的份例,你心疼什么個勁兒?” 這話說得難聽,柳母就是個泥人兒,也有個土性兒,“你滿嘴胡沁個什么,你娘才下蛋呢!這些都是待會兒留著做菜上的澆頭,或是備著急用的。你以為這深宅大院里,一聲說了要雞蛋,馬上就能有雞蛋啊!去去去,少來打岔!眼下正是忙的時候,上頭頭層主子還沒侍奉好,哪兒有功夫侍候你們這些二層主子?” 蓮花兒一聽就急了,“我不過說了你一句,你就回了我兩車的話。是,我們司棋姐就是你二層主子,你知道她嬸娘是誰?她外婆是誰?說出來都是你得罪不起的。你這般下她的臉子,回頭司棋jiejie面上可不好看?!?/br> 柳母快被這蓮花兒氣得笑了:“是,司棋姑娘是我二層主子,你盡管將這話說給上頭的主子們聽,就說我忙著給二層主子張羅,連頭層主子的晚飯都顧不上了,可好?” 蓮花兒一個不知深淺的小姑娘,哪里說得過柳母,當即氣吁吁地說:“聽說早先晴雯jiejie遣人過來,要個蘆蒿,你顛顛地就去給人炒了,還湊上去問,要雞炒rou炒,臨了還加一個菜。那時候怎么不惦記著頭層主子了?她要的材料,就那么容易得了?” 柳母聽了這話更氣,說:“上回寶姑娘和三姑娘要加個菜,還特意送了一吊錢過來。我原說那材料值幾個錢,我還請得起,趕緊打發(fā)人送回去。結果人寶姑娘特地命人回話,說那一鹽一醬都是錢的,特特多給我一些,原是給旁人做個樣子,免得我吃虧。你們二姑娘那院子倒好,啥話都沒有,要這要那起來,倒一點兒都不含糊?!?/br> 蓮花兒聽柳母提起了迎春,登時“嗷”的一聲嚎,大叫一聲:“司棋姐,我就要個東西,她們卻指著二姑娘?!闭f著,就捂著臉往外頭疾奔,想是去告訴司棋去了。 柳眉剛回來,就遇上這么一出情形,她甚至連插嘴的機會都還沒有,也還顧不上解釋這小廚房的新“規(guī)矩”,事情就已經鬧到不可收拾,蓮花兒就已經跑了出去。 柳母這才后悔了,“呀,不好。司棋那姑娘,嬸娘是秦顯家的,外婆是王善保家的,都不是省油的燈!司棋也是個橫的,回頭少不了給咱們找麻煩?!?/br> 柳眉:您這會兒子才想起來??! “娘,麻煩已經在路上了,”柳眉想了想,覺得現(xiàn)在沒什么辦法,只能硬碰硬了?!澳铮葞е巳プ龃箦伈?,將大家伙兒的晚飯都忙出來,這里,有我呢!” 她當即取了帕子,先將頭發(fā)扎住,然后又取了布繩兒,將兩只袖子也扎住,隨即捉了把厚背大廚刀在手里。 這時候已經能聽到腳步聲,蓮花兒小朋友引著司棋,司棋則帶著一大隊的小丫鬟子,氣勢洶洶地過來,將小廚房門口一堵。司棋帶著人,左呼右喝,一力指揮,儼然一位古惑女大姐大。 柳母和其余婆子們看了這陣仗,都嚇得一縮頭。 司棋來到小廚房門口,見著柳眉,心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一聲高呼:“去!將這箱籠里所有的菜蔬,都扒出來,扔了去喂狗!” 司棋一聲令下,她背后那一群小丫鬟們沖進來就要動手。 “我看你們誰敢!”柳眉厚背大刀持在手中,“嚓”的一聲,就往面前的案板上一剁。 案板上本有一塊肋排,被柳眉手中的刀無聲無息地連骨分成兩塊,而她手中的刀,刀身微微顫動,刀尖則插在案板中,足有一寸深。 這一手,立即將那起子無法無天的小丫鬟們都震住了—— 都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司棋和她的手下又橫又愣,可柳眉比她們更豁得出去,一嗓子就將人都喝住了。 “柳眉,我先前問過你,你也答應得好好的,如今我一試,果然如此。你今天不給我個交代,我就將你這小廚房盡數(shù)砸光。”司棋瞇著眼,看著柳眉——她可沒那么容易就被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