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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八月,柳母又悄悄地來尋柳眉,與她說:“好在上回沒有置辦那小花枝巷的院子?!?/br> 柳眉知道母親一向?qū)δ切』ㄖο锏姆孔雍苄膭?,那里住的人雖然繁雜,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可畢竟那里交通方便,地租又便宜,平日里來往的人又多,生意應(yīng)該很好做。 豈料這回柳母悄悄地說:“小花枝巷的院子,就是那個龍……” 說著,柳母伸手,比個“二”字,“……隔壁那一間,走了水了。連帶那一家的房子也燒了起來。好在沒有傷人!” “怎么會這樣?”柳眉嚇了一跳——防火安全很重要?。?/br> “哼,”柳母卻冷哼了一聲,“不過是有人作妖!三更半夜的,空房子竟然也能燒得起來?眉兒,你瞅著吧,過幾天,璉二|奶奶的院子,又要擠些了呢!” 柳眉不語,知道母親的意思:柳母是在說,這場火實在是龍二姐所為,是在逼賈璉讓自己過了明路,由外宅轉(zhuǎn)為內(nèi)宅里呢! 若真如此,這位的段數(shù),與前輩尤二姐相比,不知高明了多少。柳眉暗自心想:鳳姐踢去了個軟柿子,結(jié)果卻來了個扎手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事實證明,女人的預(yù)感有時候準(zhǔn)得要命,沒過兩天,鳳姐便真的帶了一個俊俏小媳婦子進了大觀園。 這時候,大觀園里十停有九停都知道賈璉外室的事兒了,忽然見鳳姐帶了人進大觀園里,立時就是轟動,紛紛上來見那龍二姐。只見二姐標(biāo)致和悅,見人禮數(shù)周全,大多極有好感。 唯有柳眉從旁打量這位龍二姐,只覺得她妝容裝束也與在小花枝巷的時候相去甚遠(yuǎn),眼前只見清新,而從前還是外室的時候,那打扮得叫一個妖艷。 再想想這龍二姐的出身,柳眉便覺此人能有這般心計,也并不出奇。 想她早先不過是尼庵里的一個小姑子,竟能通過攀上尤老娘,勾搭上賈珍,繼而嫁給賈璉做外室,這份心機已經(jīng)夠了不得了。如今國孝家孝俱已過了,這二姐便又使了手段,進了賈府。 柳眉便留心鳳姐的神色。 鳳姐已經(jīng)比她前些日子見到的時候,氣色好了些,只不過略有些清減,不似剛剛出月那會兒豐腴。 而她也確實像是失了昔日的那等氣性,眼神時常木木的,只有極少數(shù)時候,柳眉才會見到她那凌厲的目光在龍二姐身上一轉(zhuǎn),隨即便收。 鳳姐是這樣向眾人解釋龍二姐的身份的:“年前璉二爺去平安州之前,曾經(jīng)得神人托了一夢,知道有位姑娘,八字與二爺極相合,不僅旺我們二爺,更旺我們闔府……只可惜卻在受苦?!?/br> “說來也怪,二爺只做了那夢的前后,我便懷了葫哥兒,可見這神人托夢,果然不假?!?/br> “二爺將此事托付給我,命我細(xì)細(xì)查訪,直到前幾個月才尋訪到。一見便果然是一位清新脫俗的meimei,只是那時候她正寄人籬下,吃了不少的苦頭。二爺知道這是神人所托,須將meimei速速救出苦海,只因那時二爺身上兩重孝,沒法立時將meimei接入府中,所以才與我商量了,先將meimei安置在外頭。如今二爺已經(jīng)出孝,自然沒有任meimei流落在外的道理,所以這才接了來了?!?/br> 鳳姐這話說得頗為圓滑,將早先賈璉私自置辦外室的事兒說成是自己與賈璉商量之后的決定,如此一來,鳳姐自己也少些尷尬,賈璉也臉上有光。 這時候柳眉悄悄打量那二姐,只見她臉上流露出些得意的神色,大約是得鳳姐這樣珍而重之地介紹給眾人,覺得臉上分外有光。 只聽鳳姐繼續(xù)說:“既是神仙所托的,老太太、太太便都點了頭,明兒便是我們二爺納這位meimei的好日子。我早已收拾了我們那院南面頭一進的廂房給meimei,在此相求諸位對這位meimei多加照應(yīng),明日大家一起來吃杯水酒?!北娙吮慵娂姂?yīng)了。 柳眉去過鳳姐的院子,知她與平兒一起,住在第二進正房里。南面頭一進的正房是賈璉自己的屋子,旁邊的廂房因在頭一進,與賈璉又近,不過如此看來,鳳姐好似有點兒刻意捧殺的意思。 鳳姐說畢,又當(dāng)著眾人,只管告訴二姐:“倘有下人不到之處,你降不住他們,只管告訴我,我管教他們?!?/br> 柳眉想了想,覺得不對,便打算去和母親說一聲,不要與那龍二姐有什么牽扯,免得那女人作妖,惹到母親身上去。 豈知柳母卻回小廚房來了,只說:“璉二|奶奶如今發(fā)了話,說她身子已經(jīng)養(yǎng)得差不多了,不需要我再在大廚房幫忙了?!?/br> 說話之間,柳母神色郁郁,頗有點兒被人嫌棄、壯志難酬的感覺。 柳眉趕緊將今兒園子里的事兒說與母親聽。柳母一聽,便說:“這怎么行?”說著就要收拾東西,還欲趕回小廚房去。 “娘!”柳眉去拉她,“既然是人家奶奶發(fā)的話,想必是早就想好了對策。您要是這么嚷嚷著再回去,要么是吃虧受委屈,要么是給人添亂。您想想,璉二|奶奶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打發(fā)您回園子里來,不就是不想您摻和這件事么?” 柳母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暫且按捺住了,準(zhǔn)備看兩天再說。 賈璉鳳姐的院子,開始幾天大家相安無事,隔了兩日,那龍二姐就開始作妖。先是嫌棄飯菜,覺得這不好,那不合胃口,那個又涼了,打了回大廚房重做。 大廚房如今仍是張材家的管著,這張嬸兒乃是多少年的老人兒,哪里受得了一個妾室這樣懟天懟地,只撂了一句話,說是正經(jīng)二|奶奶那里還沒顧上呢,來不及管她這個還未排上號兒的二房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