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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舊是那個為了名為了利可以隨時翻臉成仇,不擇手段的解小川。 直到他費盡心思烹制出的“問鼎天下”,輸給了柳眉的一缽米飯,他才開始清醒,開始正視這個值得被他當(dāng)做對手的女孩兒。 可偏偏就在那時,就在茗園里,世清當(dāng)眾一吻——解小川便知,眼前的少女,怕是注定要與他此生最大的仇敵互為傾心。而他,始終只是個路人。 此后他拼命努力,雖然被搶去了金字招牌的“鴻順樓”壓得喘不過氣來,可是解小川還是憑著自己的實力在京中站穩(wěn)了腳跟。只是他心中苦澀——錯過茗園之后,報仇之事似是再無希望,自覺前途渺茫,難免心灰意賴…… 直到后來他遇到了李嚴(yán),被對方一番花言巧語打動,拜師學(xué)藝,從李嚴(yán)手里習(xí)得一手精妙的易容術(shù)。 在李嚴(yán)的挑唆之下,他的人生目標(biāo),已唯有復(fù)仇。 在此之后,李嚴(yán)又不知怎地,聯(lián)絡(luò)上了馮紫英,幾個人一起合計,便來拜見了北靜王世榮,被其招入麾下,并應(yīng)承了他們,會給他們親自報仇的機會。 這機會,卻幾乎是蔣玉菡用性命去換來了的。 蔣玉菡在忠順親王府施了苦rou計,重病垂危之下,苦求世清,才將世清誘來北靜王府。蔣玉菡的犧牲,令解小川等到了他此生最好的機會。 只是他卻從來都沒有想到,在世清離去之后,登門求情的,竟然是柳眉。 而柳眉卻能那樣簡單地喝破他的偽裝。 “沒有用的,你可不要天真地認(rèn)為這扳指上是抹了什么藥物。既是向忠順親王的復(fù)仇,就不會那么簡單?!辈恢獮楹?,解小川語氣冷酷地開了口,“這枚扳指,是一枚邪物?!?/br> “忠順親王那天在紫宸殿上用來剖魚膾的那柄刀想必你也見過。這枚扳指,與那柄刀同出一源,用同一枚隕石中的烏金制成。但刀是圣物,這枚扳指卻是邪物。你可知為何?” 解小川帶著些自嘲的口吻,揚起手,將那枚扳指給柳眉看。 柳眉也聽世清說過他那柄廚刀的來歷,知道是饕餮山人這一脈師徒代代相傳下的圣物,相傳乃是先人費盡心思,用隕石中提煉的烏金煅燒而成。 當(dāng)初世清在紫宸殿上,之所以能剖出那樣精妙絕倫的七色流光膾,也是因為那柄圣物廚刀上另有玄機——烏金所鑄的刀身上,其實有rou眼幾乎難以察覺的微小倒刺,再加上特殊的運刀手法,片出的魚膾表面其實并不完全光滑,因此能折射出不同色彩的光線,顯現(xiàn)出七彩紛然。 相傳當(dāng)初燒鑄這柄廚刀的時候,曾經(jīng)有一小部分烏金材料沒有派上用場,最終沒有被鑄成為圣刀。時人見了覺得可惜,便請了高手匠人將其打造了做了一枚飾物,應(yīng)該就是這枚虎頭扳指。 柳眉聽了暗想,又是一個“無材可去補蒼天”的故事。只是沒有成為圣刀的那部分烏金材料,最終便走向極端,成為了邪物。 “這枚扳指上的虎牙,與廚刀一樣,帶有極為厲害的倒刺,更兼那扳指本身是上古邪物,一旦侵破肌膚,一個時辰之后開始發(fā)作,神智盡失,如死人一樣。最多六個時辰之后,便有一道黑線侵入心臟,到那時,人就徹底無救了?!?/br> 柳眉一聽,六個時辰?從午時算起,眼下已經(jīng)過了約有兩三個時辰了。 這豈不意味著,世清也就還有四五個小時的性命? “其實,”解小川見她眉宇間深鎖著憂色,終于忍不住將語氣放緩,“一旦被虎牙所噬咬,便再無藥可救。所以,你還是……節(jié)哀順變吧!” 柳眉聽了這話,一排整齊的貝齒緊緊咬著下唇,眼中的淚水早已在滾來滾去,卻還是拼命將滿眶的淚都忍了回去。 解小川看了終是不忍,低聲道:“除非,除非你能尋到可除邪祟的靈物……” 柳眉眼中一亮,仿佛看到了一點希望,遂也垂首小聲說:“多謝!” 說著她便轉(zhuǎn)身要走。 “且慢!”身后,李嚴(yán)高聲阻攔,“這里是北靜郡王府,豈容你說來便來,說走便走?!?/br> 北靜王世榮此刻正立在李嚴(yán)身邊,面沉如水,聽了李嚴(yán)的話卻不開口,想是心中兀自在猶豫,所以尚未發(fā)話阻攔。 柳眉一回頭,沖著世榮等人冷笑一聲,說:“對不住?。偛盼覉?zhí)了御賜的金牌進(jìn)府之前,已經(jīng)命了一名忠順親王府的長史官在府門外候著。如果我三炷香的功夫不出來,他就會徑直進(jìn)宮,將今日的情形完完整整地報與圣人知道?!?/br> “那又怎樣?想要指責(zé)北靜郡王府是謀害忠順親王的主使,你可有證據(jù)么?”李嚴(yán)在一旁開口嚷嚷。 “我們?yōu)榱髓F網(wǎng)山的舊案,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犯不著連累北靜王殿下?!瘪T紫英聽見了,也與柳湘蓮一起亂嚷嚷。 北靜王世榮始終背著手一語不發(fā),可是他緊繃的面皮也微微顯出緊張。 “李嚴(yán),瞧你這副心虛的樣子,我?guī)讜r提起忠順親王之事了?你們這起子人的新仇舊恨,該怎么處理我管不著?!绷几纱嗟胤瘩g回去,“我說的是,既持了圣人御賜的金牌進(jìn)府,能進(jìn)來就該能全須全尾地出去!” 她手持御賜金牌,若是還有人敢強留,那便是對上大不敬了。 她一句話出口,世榮與李嚴(yán)對視一眼,知道此前的謀算不妥,這次是留不住柳眉了。 柳眉也不敢耽擱,掉臉就走,只到了門邊,才回頭看了一眼世榮,大聲說:“北靜王爺,你到底在圖謀什么,我不清楚也沒興趣。我只想提醒你一句,忠順親王……現(xiàn)在的忠順親王,早已經(jīng)超然世外,他原本不想理會你們這些俗世紛擾的。以后,你……你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