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郭嘉吃完藥，曹cao找了個由頭把鄭平請去，先問了他郭嘉的情況，而后佯作不經(jīng)意地提起他的醫(yī)術(shù)，問他醫(yī)術(shù)如何，都擅長哪些疾病。

    鄭平豈會不知曹cao實際問的是他會不會治頭風(fēng)病，當(dāng)即道：

    “衡因自身狂疾之故，于五臟之癥略有研究，但于其他疾病并無鉆研?！?/br>
    言下之意就是頭疾別找他治，他不會。要是一定要找他也行，但治出了毛病概不負(fù)責(zé)。

    曹cao也知道，不是專業(yè)醫(yī)者，能做到正平這種程度就不錯了。就算以醫(yī)為職的人，也不一定所有領(lǐng)域都擅長。

    所以他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沒有懷疑什么。只是好奇地問：“正平允文允武，博學(xué)多才。不知除了文賦、武技、醫(yī)道，你還擅長什么？”

    鄭平答：“還擅長樂?！?/br>
    樂為君子六藝之一，曹cao一聽到樂就想到“擊鼓罵曹”一事，面皮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好在現(xiàn)在是行軍途中，沒有鼓給鄭平敲，曹cao暗中松懈下來，假裝不在意地說了句場面話：

    “公達(dá)（荀攸）亦擅樂，你有空可與他討教討教?！?/br>
    鄭平道：“倒是已與公達(dá)討教過?！?/br>
    曹cao再次來了興致：“哦，你竟與公達(dá)對過樂？是哪首曲子？”

    “曲名未可知。但若司空有意，衡可即興演示一番?！?/br>
    現(xiàn)場沒有樂器，怎么演奏？曹cao頓時有了一種不妙之感，他正想開口阻止，卻見鄭平已經(jīng)從懷里摸出一只排簫，遞到嘴邊吹奏。

    半刻鐘后，曹cao目光呆滯地坐在營帳中，耳蝸與太陽xue一陣陣地發(fā)疼。

    他充斥著滿心的后悔之意——沒事對禰正平起什么好奇心？你以為沒有鼓他就沒法用樂器伴奏，聲勢浩蕩地罵人嗎？錯，他能直接讓隨身攜帶的排簫“張口罵人”，用一個樂器演示出一百個狂生破口大罵的陣仗。

    他原來還以為荀攸所說的“鄭平用樂音擾得袁軍心神不寧”是夸張說法，畢竟不管誰大半夜被嘈雜的樂音打擾都睡不著覺?？山Y(jié)合今天聽到的聾耳之曲……他覺得荀攸說得簡直是太委婉了，一點也不尊重袁紹的感受。

    面對表情已僵硬的曹cao，鄭平假裝不知道他心中近乎崩潰的觸感，難得地對曹cao釋放一次“親切”與“友好”：“若司空喜愛，衡可時常為司空演奏，聊慰寂寞?！?/br>
    曹cao忍住吐槽的欲望，如往常般發(fā)出爽朗的笑聲：“孤自幼不通音律，不解風(fēng)情，正平若有雅興，可繼續(xù)與公達(dá)對音，公達(dá)定會‘心甚喜之’?！?/br>
    為了擺脫魔音的持續(xù)性問候，曹cao竟毫不猶豫地禍水東引，拉荀攸出來以身飼魔。

    鄭平知道曹cao所謂的“不通音律”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但他沒有戳破，而是繼續(xù)“關(guān)心”地對曹cao道：“恩師曾言，衡此曲有通竅之能。司空既不懂音律，便更該聽衡彈奏幾曲，定能有所頓悟?！?/br>
    什么通竅之能？氣得人閉竅中風(fēng)還差不多。

    曹cao唯恐鄭平真的再給他來一曲，隨意找了個理由把他打發(fā)走。

    等鄭平回到營帳，郭嘉仍以他走之前的姿勢躺著，帳中充盈著一股豐富的藥味。

    難得見到郭嘉如此“老實”，鄭平還略有些不習(xí)慣。他問了郭嘉幾個問題，知道他狀態(tài)還算不錯，在例行把脈后，就讓郭嘉好好休息。

    臨近哺食的時候，曹cao命人送來了自己吃的軟餅。鄭平從這個細(xì)節(jié)看出曹cao對郭嘉是真的不錯——應(yīng)該說曹家的人對現(xiàn)在自己這邊、與自己有感情又沒有利益沖突的人一向親厚有加，對于對立面的人一向冷酷無情。

    腦中一瞬間冒出這樣的念頭，很快被無動于衷取代。

    即便是供曹cao食用的軟餅，作為行軍干糧的它還是略粗糙了些。鄭平找仆射要了一壺用竹節(jié)裝好的熱水，將軟餅掰碎了丟入水中，用干凈的蘆葦根攪成糊狀。

    他把這一坨糊糊遞給郭嘉，無視他臉上的不忍卒睹之色：“下痢者，宜服用流食。此處無流食，只有面餅糊糊一碗，倒也是人間一片美味。”

    郭嘉并不想品嘗這如同鼻涕哈喇似的“人間美味”，但這好歹是鄭平辛苦搗鼓出來的一片心意，即便內(nèi)心再抗拒，他也沒有當(dāng)著鄭平的面露出嫌棄之意，視死如歸地接過這桶面餅糊糊。

    東西交給郭嘉后，鄭平也沒管他吃不吃，掀開簾子去帳外覓食。

    郭嘉食之無味地嘗了幾口餅糊，多吃了幾口便生出惡心之感。行軍時的干糧本就難吃得要命——哪怕供給曹cao的餅比普通士兵的餅要軟和一點，也改變不了儲存了十幾日難吃得令人落淚的口感——如今被水一泡，對味覺上的打擊呈幾倍增長，能勉強咽下幾口已經(jīng)算郭嘉毅力驚人。

    可不管再怎么難吃，郭嘉也只能勉強自己咽下去。如今軍中正是缺糧的時候，不說這塊糧是曹cao從自己的那份中剩下來給他的，就說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若不好好進(jìn)食只會更加虛弱，成為全軍的拖累。

    因此郭嘉只能強忍住嘔吐的欲望，捏著鼻子進(jìn)食。又吞了幾口，實在惡心得咽不下去，這時，郭嘉才想起他的行囊中還藏了一件能助食欲的寶物。

    他撐著虛軟的四肢小心翼翼地起身，湊到營帳邊查探，確認(rèn)鄭平不在附近，應(yīng)該是去更遠(yuǎn)的地方吃飯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便躡手躡腳地回到帳中，取出自己的包囊，從一堆衣物中翻出一個小孩巴掌大的陶瓶。

    這個陶瓶與裝藥用的陶瓶相似，可扒開布塞，撲面而來的卻是一股酒香。

    原本因為鄭平的緣故，曹cao已不像之前那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讓人嚴(yán)格把關(guān)，不讓郭嘉在隨軍行囊中帶一滴酒。可郭嘉何許人也，最擅長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他早知道軍中安排后勤與住宿的仆射也是個好飲酒的，便趁著和他理論營帳安排的時候，威逼加利誘，讓他分自己一小瓶。仆射原本不愿意，但被郭嘉看穿了藏酒之處，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仆射最終還是把雞蛋大小的一瓶送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