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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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煜接過來,沒有吃。他心里覺得,樂知時馬上要上高中,面對新的不同的社交圈子,會擔心是很正常的。兩人并肩坐著,六月底,正是荷花初開的季節(jié),風把荷葉翻了個面,掩住新發(fā)出的、十分動搖的花蕾。宋煜低聲開口,“你知道人最矛盾的一點是什么嗎?” 樂知時搖頭,注視他的側(cè)臉。 “我們會為了規(guī)避某些傷害,模仿大多數(shù)人的生活方式,把自己變得和別人一樣,變得合群。這是人類的社交生存本能,就像大自然里的擬態(tài),為了自保,動物也在進化中學會和環(huán)境融為一體,這樣就更安全。” “嗯。” “但人類比動物復(fù)雜多了。”宋煜眺望遠處的湖水,“我們有時候又會抱有一種期待,覺得我和別人不一樣,偶爾會渴望自己能更特別一些,不想成為平平無奇的大多數(shù)。于是大家陷入自我掙扎,陷入矛盾。而消除矛盾,就需要舍棄?!?/br> 他說著,看向樂知時,“如果你更愿意泯然眾人,就要放棄不甘平庸的那一部分自己。” 樂知時也抬眼看他,淺色的瞳仁很清透,連深棕色的睫毛都被搖晃的陽光照得半透明。 他的眼底是思考的猶疑。 宋煜說完了自己該說的,轉(zhuǎn)過了臉。宋謹在后面喊他,讓他幫自己取新的魚餌,宋煜應(yīng)了一聲,站起來。 只離開兩步,樂知時就忍不住回頭叫住他。 “那你覺得我應(yīng)該怎么選?” 他身后,一枚孤零零的花苞在暖風里不安地搖晃。 宋煜停下腳步,半轉(zhuǎn)過身,“你要自己決定,我也給不了你多么有用的建議。因為在我看來,你沒什么可選的。” 樂知時疑惑地皺起眉。 “你生下來就是特別的?!彼戊咸Я颂?,“不是嗎?” 湖畔的風吹開野蠻生長的花草,也吹散濕地公園揮之不去的水霧,覆蓋了整個湖面的圓葉搖晃著,分開又交疊,這一池荷花也從零星的花苞變作滿湖盛放的花朵。八月底的盛夏,一切都明朗起來。 高考出分的新聞都上了熱搜,這種天大的事連不參與的人都很緊張,唯獨宋煜淡定自若,查分的時候仿佛也是受命于他人,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反倒是樂知時,前催后請,替他著急。 查出來的分數(shù)也和他本人一樣很淡定,連班主任都打電話來賀喜,說t大沒有問題,并給了宋煜很多報考建議,接完班主任的電話,又是學校領(lǐng)導的電話。宋煜后來懶得應(yīng)付,稱病全都交給林蓉處理。 樂知時比宋煜高興一百倍,比他得知自己的分可以穩(wěn)上培雅高中部火箭班還興奮,他當即給蔣宇凡發(fā)消息炫耀,并額外說明他哥數(shù)學只扣了兩分,強調(diào)了兩遍。 得知兒子考得不錯,宋謹也從公司趕了回來,說要慶祝,但他也知道宋煜不喜歡張揚,所以暫時沒大張旗鼓地請客吃飯,和林蓉商量一番,決定在填報志愿前關(guān)起門來先慶祝一次。 “這些菜都是你們愛吃的,快吃快吃。”林蓉拿出一瓶紅酒放在冰塊里醒著,“今天開心,我們也可以小酌一點,樂樂不能喝?!?/br> 樂知時十分看得開,“沒關(guān)系,我比較喜歡雪碧?!?/br> 宋謹站在桌子邊,一面切烤羊排,一面問宋煜,“你是不是早就看好學校了?悶不吭聲這么久,也該告訴我們了吧?!?/br> 樂知時比誰都在意宋煜的答案,他想著之前夏知許說過的,他們?nèi)ケ本┠顣?,他想知道宋煜是不是也會去那么遠的地方。 連他的班主任和高中部領(lǐng)導都這么勸他,宋煜應(yīng)該會去吧。 林蓉拿了三支酒杯出來,開玩笑說,“如果真的去了t大p大,還是要請大家吃飯的,雖然我也不是很想見到嫂子他們,但沒辦法,親戚朋友聚一聚比較合規(guī)矩……” “我不去北京。”宋煜坐在椅子上,十分冷靜,“我想報w大?!?/br> “你的分……” “沒有所謂必須要上某所大學的分數(shù),只有真正想讀的專業(yè)和大學。” 宋謹顯然是沒有料到的,他的臉色因為意外而稍稍地變了變,還是表現(xiàn)出理解的態(tài)度,“可以啊,如果你已經(jīng)決定好的話。” “w大也好啊。”林蓉的心態(tài)轉(zhuǎn)變得很快,t大p大這樣的學校在哪個家長心里都是首選,但得知自己的兒子愿意留在本市,她也很開心,加上林蓉知道宋煜的性格,宣布之前都做足了準備,她也不想表現(xiàn)得太反對,于是打圓場道:“w大離家近,想回來就能回來,我覺得挺好的?!?/br> 樂知時心里是很開心的,但他也知道察言觀色,沒有插太多嘴。 “那你已經(jīng)想好要選什么專業(yè)了嗎?”宋謹問。 “測繪?!彼戊匣卮?,“這個暑假我已經(jīng)自學了不少,基本入門了,也提前掌握了一些相關(guān)的計算機知識,方便入學之后更快上手?!彼聪蛩沃?,進一步說,“這個專業(yè)w大是最強的,不光是排名第一,學術(shù)資源和研究深度也是,而且未來的學術(shù)方向我也考察過了?!?/br> 宋煜比同齡人更早成熟,這一點他們作為父母早有預(yù)期,但宋謹多少還是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宋煜連以后都已經(jīng)規(guī)劃好。 更沒有想到的是,宋煜要學的是這個專業(yè)。 宋謹一時間沒太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樂知時都看在眼里。 “這些都是后話,沒關(guān)系,兒子考慮好就行?!绷秩財x掇著宋謹坐下,“我們先慶祝嘛?!?/br> 樂知時吃飯的時候問了宋煜很多問題,比如測繪是什么,學什么的,以后出來做什么,宋煜一一給了他相對簡潔的回答,讓他大概有了個概念。 “怪不得?!睒分獣r突然握住宋煜的手腕,“你上次送我的畫?!?/br> 宋煜扯開他的手,“快吃飯?!?/br> “什么畫?”林蓉插進來調(diào)侃,“你們倆現(xiàn)在越來越多小秘密了?!?/br> “沒有,我什么都跟你說的?!?/br> “我不信,那你告訴我你有沒有喜歡的小女生?!?/br> 樂知時干笑了兩聲,“真的沒有。” 宋謹也笑起來,“哪有你這樣的媽,天天八卦孩子有沒有早戀?!?/br> “這很正常的,告訴我我可以引導啊,出出主意什么的?!?/br> 宋煜給林蓉夾了一筷子牛rou,“吃飯吧?!?/br> “小煜又嫌棄我了!” “……” 晚飯后,樂知時和宋煜一起給棉花糖洗澡,干燥的博美犬毛絨絨,像朵蓬松的云,一沾水就縮了水,體型小了一半。棉花糖不喜歡洗澡,總是想方設(shè)法逃跑,他們只能一個抱著另一個來洗。 洗到一半,樂知時身上都濕了大半,宋謹出現(xiàn)在樓下浴室門口,語氣溫和,“宋煜,你跟我來一下?!?/br> 宋煜被叫出去,浴室里只剩下樂知時和棉花糖,他們倆都濕乎乎的,而且都一樣很緊張。 不緊張的反倒是宋煜,他已經(jīng)預(yù)料到會被父親叫去談話,并不意外。宋謹拿了顆籃球下樓,帶著兒子去到小區(qū)里的籃球場。 兩人十分隨意地打了打,一個防守一個進攻,進球后再相互交換。宋煜永遠記得,小時候就是宋謹教會他打籃球的規(guī)則,告訴他這項運動不止要爆發(fā)力,更要沉得住氣。 “太久沒有一起打球了?!彼沃斦驹趫龅刂虚g,投了一顆,籃球沿著拋物線落到籃筐,晃晃蕩蕩掉落進去,砸在地板上。他搖搖頭,兩手叉腰,“不行了,爸爸年紀大了,體力已經(jīng)跟不上你了。” 宋煜將球撿起來,自己去到場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瓶運動飲料,遞給父親一瓶。兩人坐下休息。面對著空蕩蕩的球場,宋謹嘆了口氣,“我還記得以前咱們在這兒打球,我倆也是面對面,你防守,又特別想贏,想把我的球搶走,結(jié)果一著急手把球拍了出去,正好砸到你弟弟頭上?!?/br> 想到當時的情景,宋謹笑了出來,“把樂樂都砸蒙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不起來,也不哭,就楞呼呼地看著那個掉在地上的球?!?/br> 說完他看向宋煜,“你那時候也很害怕吧?!?/br> 宋煜沉默著,算是默認。當時的畫面已經(jīng)模糊不清,但他還能回憶起那時候自己的緊張,因為太緊張,都想不起樂知時那時候的反應(yīng)。 “但是他不是很介意,你跑去找他,他嘰里咕嚕說了什么,好像還讓你抱,不抱就不起來?!彼沃斝πΓ皹窐返男愿裉袼至?。他長大之后肯定和你樂叔叔一個樣子,你別看他好像什么都不懂,像個小孩兒似的,很多事他其實心里有數(shù),只是不愿意想太多?!?/br> 宋煜知道父親說的是對的,但他總是不自覺地把樂知時當成一個孩子,明知道他已經(jīng)長大了,還會時不時把他當做需要被保護的對象,仿佛從中自己可以獲得什么樂趣一樣,實際并沒有,他可以得到的只有與日俱增的負擔。 “說說你的想法吧?!彼沃斈檬掷锏娘嬃掀颗隽伺鏊戊鲜种械?,“為什么想學這個專業(yè)?和你樂叔叔有關(guān)吧?!?/br> 宋煜凝視著父親,發(fā)現(xiàn)他其實什么都懂。 “我覺得樂知時也很像你?!彼戊虾鋈徽f。 宋謹知道他不是轉(zhuǎn)移話題,笑起來,“他也很像你mama,畢竟也是我們養(yǎng)大的孩子。反倒是你,好像是自己長大的,不太需要我們?!?/br> 宋煜搖頭,否認了父親的說法,“我很需要你們。每一個人?!彼y得坦誠,但也只能點到為止。 起了陣風,球場周圍的樹影搖晃著,蟬鳴叫囂,宋謹問:“我其實知道你從小就喜歡天文地理這些東西,可能和你樂叔叔也有關(guān)。小時候我忙著創(chuàng)業(yè),樂奕帶著你去了不少地方,爬山,看海?!?/br> 他說著,攬住宋煜的肩,“這么一想我兒子也真是厲害,那么小就跟著他去全國各地跑,見了不少很多大人都沒有看過的風景吧?!?/br> 事實上,宋煜是家里不太愿意提起樂奕的人。對他來說,樂奕就像是另一個父親的角色,在他幼年的啟蒙階段就帶著他見過了不同的世界。 他永遠都記得樂奕站在山頂,對著繚繞云霧大喊,希望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幸福。 希望他以后的小孩也幸福。 宋謹笑道:“我有時候也在想,如果他還活著會是什么樣?他那么能聊,那么好一個人,樂樂如果由他們撫養(yǎng)長大,會不會比現(xiàn)在更好?!彼D了頓,又說,“所以我和你mama,我們真的很認真地在撫養(yǎng)樂樂長大,總覺得樂奕那家伙在天上看著?!?/br> 他看向宋煜,“你想想你小時候,他對你多好。他要是在的話,得多疼樂樂啊?!?/br> 宋煜鼻腔里泛起酸意,他有些抗拒繼續(xù)深入這個話題,仿佛陷入一種兩難的矛盾中,一方面他清楚,如果這個假設(shè)成立,樂知時一定更幸福,但另一方面,他又沒辦法想象這個世界上存在一個樂知時,他沒有和自己一起長大,完完全全獨立于自己的生活中。 真可怕。宋煜想。 “我今天聽到你說要學測繪,以后還要進行這方面的研究,心里是有一點抵觸的。”宋謹敞開了對他說,“你可能也猜到了?!?/br> “你是怕不安全?!彼戊现浪麜@么想。畢竟無論現(xiàn)代科技多么發(fā)達,對測繪工作者而言,外出作業(yè)難以避免,可能會面臨非常危險的地形考驗。 宋謹點了點頭,“你知道的吧,你樂叔叔的事對我來說還是有留下一點陰影的。” 他說的太含蓄,宋煜知道根本不是“一點”的程度。 “還是不一樣的?!彼戊辖忉專安还茉趺凑f,距離可以外出作業(yè)還有很長時間,現(xiàn)在談這個為時尚早,何況工作和愛好不同,安全措施的等級也不一樣。” 宋謹何嘗不知道這些,今時不同往日,外出作業(yè)都不是常事了。 說到底,他只是心里過不去。 他拍了拍宋煜的膝蓋,嘆了口氣,“去吧,爸爸就算不放心,也都是支持你的。”說完,他露出一個笑容,“如果你以后能更加依賴我們,就更好了。” 宋煜垂眼,點了點頭。 宋謹?shù)氖謾C響起來,是老婆催回家的消息。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們?nèi)ソo你媽帶點冰淇淋回去?!?/br> “好?!?/br> “對了,你估計還不知道呢,我跟你媽當年也是你樂叔叔撮合的?!?/br> 宋煜的確不知道,沒人提過這件事,“是嗎?” “你媽條件好,又漂亮,追她的人不要太多?!彼沃旈_玩笑道,“雖然你爸我,也是盤靚條順,但是家境還是差了點,比你樂叔叔差很多。讀大學的時候他知道我喜歡你媽,你媽也對我有點意思,我不好意思追,全都是樂奕攛掇的,在我們兩個人之間忙來忙去,好不容易才成了。” “沒有你樂叔叔,說不定也沒有你呢?!甭窡粝?,宋謹?shù)男θ輲е鴰追謶涯畹囊馕?,漸漸轉(zhuǎn)淡了,說出一句像是感嘆的話。 “大福星走了,給咱家留一個小福星,也挺好的,是吧。” 宋煜看著地面的影子,長長短短穿過樹影,他點點頭。 “嗯。” 買完雪糕上樓前,宋謹突然接到一個外商的電話,他把便利店的袋子遞給宋煜,讓他先上樓,自己打完電話再上去。 于是宋煜一個人開了家門,并且把父親給母親買的雪糕交接過去,并拒絕接受母親的狗糧攻擊,獨自上樓,誰知道經(jīng)過樂知時房間的時候,臥室門突然打開,嚇了他一跳。 樂知時站在他自己的房門口,“宋煜哥哥,你沒事吧?!?/br> 宋煜莫名其妙,“你有事嗎?”說完他就準備往自己房間走,誰知道樂知時把他拽了進去,還把門給關(guān)上了。 “干什么?”還沒搞清楚狀況,他就被樂知時直接摁在了臥室門板上。樂知時一只手摁在宋煜的肋骨上,另一只手抓住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