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jié)
梁九功等人驚慌地問:“皇上?” 康熙忍住觸摸地沖動,咬牙,“容歆!” 梁九功離得近了,正好聽到皇上口中的名字,心中下意識閃過不好的預感,嘴上卻還是關心道:“皇上可是有不適?奴才這便去請?zhí)t(yī)……” “不必。”康熙面色鐵青,命令道,“梁九功留下,其余人出去?!?/br> 兩個太監(jiān)不明所以,也不存心探究,徑直退出殿內(nèi)。 而梁九功也在皇上的命令下走向龍椅,一眼便見到明黃色的軟墊上有一點紅色,馬上抬起軟墊,看到背面的針尾…… 吾命休矣! 容歆害我! 咱家知道太多了! 第221章 康熙留梁九功一人, 便是不愿聲張,可他遭此隱晦之罪, 心中憋屈,自然不能輕易放過容歆。 是以容歆回到太子身邊后,兩人正準備著手嘗試修復太子的畫時,梁九功便再次出現(xiàn)。 太子疑惑,容歆卻是了然,而后在梁九功表明有皇上口諭時,容歆便直接確定,“報應”來了…… “皇上口諭, 容歆擅作主張, 以下犯上, 數(shù)罪并罰,即日起,每日于佛堂之中,在特制的蒲團上誦經(jīng)念佛兩個時辰,欽此?!?/br> 梁九功說完,向后招手,侍衛(wèi)抱著一個十來寸的蒲團走進來。 那蒲團外觀看不出異常, 只比尋常的蒲團稍高一些, 可侍衛(wèi)放下蒲團時, 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咚”聲,重量非同一般。 梁九功擎著拂塵,一臉公事公辦道:“容女官,這是皇上命繡娘剛趕制出來的, 請收好?!?/br> 容歆半蹲下來, 手掌在蒲團上劃過, 感受到掌下一塊兒一塊兒石頭的痕跡,心中并不意外。 不過是互相傷害罷了,不奇怪。 而太子視線跟著她的動作,也大概猜出這蒲團的作用,漸漸蹙起眉頭。 容歆領下口諭,親自送梁九功。 梁九功走到院門外,將手中拂塵換了個方向,搭在領一只手臂上,面向容歆,苦著臉道:“容女官,咱家得罪過您嗎?” “自然沒有?!比蒽o辜地反問,“梁總管為何如此說?” “既是沒得罪過容女官,您為何要這樣害咱家?”梁九功有些駝背,此時耷拉著肩膀,顯得有氣無力。 容歆見他如此,不由生出幾分愧疚,便神情認真了起來,歉道:“梁總管,我無意牽連你,如若有法子能夠彌補,你盡管與我說?!?/br> 梁九功嘆了一聲,搖頭道:“說來也是皇上信重我,旁人恐怕還求之不得,只是……” “梁總管請說。” 梁九功道:“如今你我在宮中已走到頂,再無可進,何不平平穩(wěn)穩(wěn)地度過余生?多年的老相識,我不希望你晚節(jié)不保?!?/br> “謝謝梁總管的提醒?!比蒽念I,只是她實在沒辦法忍受訥敏和太子受氣,一絲一毫都不能。 梁九功只能言盡于此,其余不便多說,向容歆告辭離去。 容歆回到太子的書房,那蒲團卻是已經(jīng)消失不見。 “殿下,蒲團呢?” 太子語氣平淡道:“姑姑年紀大了,不該遭此罪,我已命人收起來,您不必聽從?!?/br> “殿下?”容歆驚訝,“您無需如此,事有對策,我不會勉強自己?!?/br> 太子面上并未轉(zhuǎn)晴,而是道:“姑姑白日所為皆是為胤礽,胤礽無法看您受苦,皇阿瑪若怪罪,胤礽自會一力承擔?!?/br> “并非像您想的那般?!比蒽敫忉?,可她做那事兒確實不甚陽光,而略過這一段之后,解釋便顯得有些無力。 太子嘴上附和,可面上仍然有些沉郁,只他低著頭專心研究修復畫,不再聊此事,容歆便也沒有再張口。 傍晚,太子沒有胃口,便是容歆和東珠陪他,他也沒吃多少便回到書房繼續(xù)未完成的事情。 此時還不到東珠休息的時間,容歆便帶她在太子書房中待著。戌時中,容歆對父女二人道:“該就寢了?!?/br> 太子說他還要再忙一會兒,頭也不抬,全副心神依舊在修復畫中。 容歆見狀,便道:“那等格格睡下,我便過來陪殿下一起弄。” “姑姑早些歇息便是,不必陪我?!?/br> 容歆依舊堅持,太子無法,只得放棄道:“習得精湛的修復技藝非一日之功,今日便暫且停下,明日再忙,我這就去休息?!?/br> 然而太子躺在床上之后,許久沒有睡意。 今日發(fā)生太多事情,太子白日里不停地忙碌,及至夜深,周圍靜悄悄地,他才終于能夠脫掉從容和若無其事,將的情緒都展現(xiàn)在黑夜中。 腦中走馬燈似的閃現(xiàn)他幼時到少年的場景,一幕幕一幀幀…… 那是太子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他除了沒有額娘,擁有世間最好的一切。 及至青年后,他從躊躇滿志走向沉郁迷茫,太子和他最敬愛的皇阿瑪也開始漸行漸遠…… 太子此時已沒有白日里那般痛徹心扉,只是胸口沉悶,仿佛有什么重物壓在他的心上,連喘氣都需要用盡力氣。 初秋的晚上,溫度與白日相差甚遠,太子身上蓋著加厚的錦被,卻還是一陣一陣地發(fā)冷,即便他將被子圍緊,依舊未有緩解。 “來人……” “來人……” 太子叫了兩聲,并不知道他實際根本沒有發(fā)出聲音,他只覺得冷得受不了,便掀開被子,手臂撐起似有千金重的身體,腿一點點地蹭到床沿。 手扶著床柱,借力站起來的同時,頭暈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在轉(zhuǎn),片刻,太子便撐不住,栽倒在床榻上。 太子的身體重重地摔下去,發(fā)出巨大的聲響,一下子便驚醒外頭守夜的太監(jiān)。他立即便爬起來,沖到太子的寢室查看。 “太子殿下?”太監(jiān)走近便發(fā)現(xiàn)太子面色潮紅,滿頭大汗,頓時更加驚慌,“太子殿下!您怎么了?” 太子早已昏過去,自然毫無回應。 太監(jiān)連忙靠近查看,觸摸到太子的手時,便感覺到一片guntang,可太子還在發(fā)抖。 他甚至都不需要摸太子的額頭,迅速抬起太子的雙腿到床榻上,蓋上錦被便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敲響左邊兒一間屋子的門。 “女官!女官!太子殿下發(fā)熱了!” 容歆從睡夢中醒過來,甚至還未完全清醒,便沖著外頭喊道:“我這就過去,快去叫太醫(yī),莫要吵到格格?!?/br> “是,女官。” 容歆腦子依然運轉(zhuǎn)緩慢,可她的身體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應,穿戴妥當,快步進入太子的寢室。 太子的身體在被子下蜷縮,口中還喃喃著“冷”。 容歆坐到床邊,為他掖緊被子,然后拉出他的手,手指擱在太子的手腕上,認真地把脈。 淺緗抱著被子走進來,輕手輕腳地蓋在她們太子殿下身上,隨后蹲在床頭,輕輕地擦拭太子額頭和脖子上的汗。 等到通信收回手,淺緗立即便問道:“女官,殿下如何?” “應該不是瘧疾?!比蒽У穆曇羝椒€(wěn)令人信服,然后便掀開太子身上的被子,道,“我方才摸到太子的寢衣全都濕透,叫人給殿下?lián)Q掉吧。” 淺緗點頭,出去叫人。 而宮侍為太子換衣服的時候,太醫(yī)來到門外,眾人稍等了片刻,太醫(yī)方才入內(nèi)為太子診脈。 太醫(yī)比容歆更快得出診斷結果,乃是積郁于心所致,又有其他一些病癥引起高熱,但確實不是瘧疾。 容歆的神情始終沉靜,似乎早已了然于心,以至于其余宮侍們也漸漸放下?lián)鷳n,無需吩咐便井井有條地動起來。 唯獨淺緗,在聽到太醫(yī)說的“積郁于心”四字后,眼中盡是苦澀,“女官,娘娘當年……” 容歆立即打斷她:“咱們只管照顧好太子殿下便是,太子殿下只是累了,好好休息便可痊愈?!?/br> 太子正值壯年,很少生大病,便也幾乎沒有在人前表現(xiàn)過脆弱的一面,這一次的病如此來勢洶洶,許是真的精疲力盡…… 容歆知道淺緗的擔憂,可太子不是訥敏,訥敏很堅強很努力,太子的心只會更加強大,他不會走訥敏的老路。 淺緗自然也不愿意往那一處想,此時得到容歆的話,便像是重新找到主心骨一樣,在寢室內(nèi)為太子忙忙碌碌。 太醫(yī)就住在行宮中,隨時能夠過來,容歆便沒有留他,而是送人出去。 之后,容歆和淺緗兩個人便寸步不離地守在太子身邊,每隔半個時辰便探一探太子的溫度,一整夜,太子的燒熱起起伏伏卻始終沒有徹底降下去。 翌日卯時,梁九功再次出現(xiàn)在太子的院子中,代替康熙探望太子的病情。 容歆見梁九功前整理儀容,已發(fā)現(xiàn)她眼底的青黑和面上的疲憊,但她沒有試圖掩飾,反而故意表現(xiàn)出憔悴來。 “容女官?!绷壕殴Φ囊暰€在容歆面上一頓便移開,問候道,“太子殿下的病可有好轉(zhuǎn)?” 容歆故意長長地嘆一口氣,愁眉不展道:“仍然高熱不退,稍后按照醫(yī)囑,強行喂太子喝藥,再觀察看看是否會有好轉(zhuǎn)吧?!?/br> “怎地突然病得如此嚴重?”梁九功十分擔憂。 容歆卻不回答,只淡淡地問:“太醫(yī)的脈案,皇上不知道嗎?還教你來問我?” “呃……”梁九功語塞。 容歆當然不是針對梁九功,為難他無意義,便又改口道:“只要不是瘧疾,便是不幸中的萬幸,我們會照顧好太子殿下的?!?/br> 梁九功客客氣氣道:“是,容女官說得極是,咱家這便回去稟報皇上?!?/br> “勞煩梁總管走這一趟。”容歆見他欲走,便抬腳去送,同時問道,“皇長孫可知道太子殿下生???” 梁九功點頭,“皇上已命人告知皇長孫,皇長孫極為擔心,方才便想與我一同回來,只是皇上也有些不適,便絆住腳?!?/br> 容歆聞言,問:“皇上怎么了?” “皇上昨夜便聽聞太子殿下的病情,夜里未睡好,有些頭痛?!?/br> 哦。 容歆沒什么感想,甚至想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反正他就是真的病倒,太子也看不見,于事無補。 而梁九功見她這毫不掩飾的敷衍態(tài)度,頓了頓,道:“咱家還要回去復命,太子殿下若有所好轉(zhuǎn),勞煩容女官派人告知一聲。” 容歆應下,“梁總管慢走?!辈⒉魂P心康熙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