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病危(滿11500更)
蕓娣隱約察覺,抬頭疑惑看來,似乎瞧見桓猊眼里充滿殺意,心里正是一驚,卻又見桓猊含笑看她,是如往日的熱烈guntang,低 聲道:“可是餓了?” 在這份熱烈的感情下,蕓娣有些羞澀,揉了揉肚皮,不好意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 桓猊旋即吩咐婢女上菜,他看著蕓娣吃了一會,之后有事離開,背影很快消失在帳中。 桓猊剛走出去,迎面碰上桓琨,直接越他而去,桓琨卻轉(zhuǎn)身叫住他,“阿兄?!?/br> 見長兄腳步微頓,桓琨低聲道,“事到如今,阿兄就不想問我些什么,關(guān)于霍娘,關(guān)于更早的事,這些我不瞞著阿兄,的確是 我的手筆?!?/br> 桓猊冷冷道:“夠了!” “阿兄早知道了不是嗎?” “住嘴!” “蕓娣其實(shí)是——” “住嘴!”桓猊幾乎切齒,欲拂袖離去,桓琨追上來,“阿兄還想自欺欺人到何時?!?/br> 桓猊霍然轉(zhuǎn)身。 周圍侍衛(wèi)閑人察覺氣氛不對,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心驚膽戰(zhàn)地裝聾子,當(dāng)做什么也沒有聽到。 而事實(shí)上,兄弟二人是壓低聲說的,外人也聽不見。 桓猊面色鐵青,但不愿落人眼里笑話,克制地笑了一笑,有些切齒意味,“桓琨,阿兄從不知你是這么步步緊逼之人?!?/br> “阿兄,現(xiàn)在醒悟來得及?!?/br> “無需你教,”桓猊冷笑打斷,“我做錯什么,悔什么,老天爺要攔我,他攔得住嗎?” 見長兄不曾有一絲悔意,甚至仍是執(zhí)迷不悟,桓琨眼中的痛意瞬間消散,口吻冷靜甚至帶著一絲冷酷:“阿兄從來便是這般自 信,這回不知還有沒有?!?/br> …… 在如何處置謝五郎這件事上,桓家兄弟近來終于默契一回,一天夜里,謝家十二娘子的帳里偷偷鉆進(jìn)一名侍衛(wèi),二人偷歡被婢 女發(fā)現(xiàn),暗自報(bào)給謝敬,當(dāng)夜這名侍衛(wèi)被處死埋尸山林,而十二娘子突染疾病,連夜在兄長的護(hù)送下被送回建康城。 一個晚上,謝家悄悄解決這樁丑事,第二天消息仍傳遍獵場,無人不知謝家十二娘子與侍衛(wèi)通jian,連夜被兄長扭送回京。 所以無人奇怪謝五郎的消失,只當(dāng)他護(hù)送meimei回家。 消息傳到蕓娣這兒,她知道謝家這是用另一個丑聞?wù)谘谧×硪粋€luanlun丑聞,被當(dāng)場捉j(luò)ian的是不是侍衛(wèi),而是謝五郎,兄妹luanlun 歷來為人所恥,這樁事之所以被爆出來,應(yīng)當(dāng)是桓猊甚至丞相的手筆。 沒有揭穿謝家兄妹luanlun,是因?yàn)榛钢x兩家關(guān)系牽扯甚深,倘若luanlun一事傳出,必定影響謝家聲譽(yù)乃至牽動朝堂局勢,對桓家百 害而無一利,而眼下這樁娘子侍衛(wèi)通jian的事雖然惡劣,但頂多成為大家茶余飯后的一時談資,影響并不大。 若說影響最大的,還是十二娘子。 大約以后十二娘子想尋個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是微乎其微,世家女子嫁人重名聲和清白,像十二娘子這樣的,出了這樣的事,地 位相等的高門看不上她,只能下嫁給低一等的。 對她而言,何嘗不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折辱。 所以幾乎可以預(yù)見十二娘子的結(jié)局,要么遠(yuǎn)離建康嫁個低等世家,婚姻不幸,要么入庵修行終身伴佛燈寂寞。 哪一種選擇,對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而言,都未免太殘酷了些。 至于那謝五郎,自然是不會被允許再見到十二娘子一面,大約今年的冬狩過后,謝家就要給他定親,他名聲未損,親事上會好 說些,但身為謝家兒郎,德行上有虧損,日后想爭這家主之位是不可能。 世間倫理都是井井有序,哪能輕易亂了,只會叫老天爺震怒,謝五郎和十二娘子,還有春姬這兩對人兒,便是血淋淋的例子, 也讓人嘆息世家外頭瞧著錦繡風(fēng)流,內(nèi)里流滿肥肚爛腸的臟事,怎么可能不出現(xiàn)亂象。 而關(guān)于謝家兄妹luanlun之事,還是衛(wèi)典丹透露給她的,另外還說了那天桓猊在獸宴上獵到的獸物最多,可謂出盡風(fēng)頭,最后興致 沖沖拿金花冠回來,可惜碰上蕓娣不在。 蕓娣可以想象那日他回到帳中,一腔熱情都化作幻影的情形,想來,她心里有點(diǎn)鈍鈍的疼。 隨著獸宴的結(jié)束,隊(duì)伍準(zhǔn)備啟程回建康,桓猊忙著處理荊州的公文事務(wù),還要分心去清除山里的狼群,以防夜里來偷襲,每每 回來時已至夜深,蕓娣得知他來過,還是第二天早上月娘說的。 蕓娣不去打攪他,這天夜里睡得不踏實(shí),感覺被有一雙眼睛盯著,她幽幽醒過來,看到床頭站著一人,除了桓猊還能有誰。 昏黑的帳子里,他連披風(fēng)都沒有解下,周身隱約帶著一股寒氣,是披風(fēng)上落滿的雪花,顯然剛來不久。 蕓娣連忙起身點(diǎn)燈。 桓猊卻按住她的手,問她這幾日都干了些什么。 外面都是世家子弟的天地,他們這些人吃慣五石散,胡鬧起來見了桓猊都不怕,蕓娣不想惹來不必要麻煩,而且經(jīng)過謝五郎一 事,這幾日都窩在帳里,跟月娘學(xué)做點(diǎn)女紅。 “在做女紅,給我的嗎?”蕓娣說有,但現(xiàn)在還沒有繡完整,桓猊有幾分興致,讓她拿出來瞧瞧,蕓娣拗不過他,從枕頭底下 拿出來,雙手捧到他面前,接著點(diǎn)起燈。 桓猊在燈火下看到兩頭嬉鬧的小狼崽,“女人家都繡鴛鴦,你怎么反其道行之?” 蕓娣說鴛鴦花心,狼崽子忠誠,又指給他看繡帕上的一頭狼崽是他,還有一頭只繡了半身的是她。 燈火下她眼波微動,有盈盈深情之感,桓猊又低頭看手里這塊繡帕,粗糙的指腹摩挲幾下,胸腔內(nèi)熱血沸騰,因?yàn)樗f狼是最 忠誠的,啞聲道,“怎么不先繡你自個兒,我要看你的?!?/br> “自然是要先繡郎君的,我要看郎君?!?/br> 桓猊摸了摸她小腦袋:“前些日子咱們的人殺狠了,狼群在附近轉(zhuǎn)悠,這幾日你安心待在帳中,哪兒也別去?!?/br> 蕓娣說好,桓猊卻握緊她的后頸,“一步也不要離開這里,離開了就再也別回來,”他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最后聲音低下來,“知道 嗎?” 好像有大事發(fā)生,蕓娣認(rèn)真點(diǎn)點(diǎn)頭。 就在啟程前一天,大事兒沒發(fā)生,卻聽說前幾天夜里營里偷跑進(jìn)來一頭狼崽,正好被丞相撞見,受了傷,大夫正聚在帳里醫(yī) 治。 婢女們竊竊私語,說從帳里端出來的血盆一趟趟,都能放夠一條狼崽的血,這次丞相受傷嚴(yán)重,昏迷至今,只是為了不擾亂大 局,將病情說輕。 蕓娣擔(dān)憂丞相的病情,想去看望,卻想到桓猊之前特地的交代,先忍下來,讓月娘去問問具體情況。 月娘是丞相的人,會比旁人清楚,但月娘回來后說丞相病危,蕓娣心頭大驚,不是沒有懷疑,起先還有足夠的冷靜觀察中周 圍,發(fā)現(xiàn)整個獵場異常安靜,靜得有些不正常,而桓猊最近也有點(diǎn)古怪。 這一切都昭告著出大事了。 這個念頭掠過心頭,蕓娣不禁想到那夜丞相蒼白的面色,再也安寧不下來,想到這極有可能是二人最后一面,她若去見他,讓 他臨去前看看她這張臉,說不定想起尚未尋到的親meimei,還能多撐幾天。 蕓娣決定出門,同時不想欺瞞桓猊,讓阿虎去傳口信。 她原是不想驚動丞相,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就夠了,忽然見阿虎走過來,客氣道:“外邊兒天冷,為難小娘子站這么久,郎君這會兒醒 了,請您進(jìn)去一坐。” 蕓娣看他神色不像傷心過度,放心了些,甫一進(jìn)帳,就見桓琨斜身靠在隱囊上,胸口蓋著一條薄毯,帳中設(shè)有炭盆,緩和十 足,像是來到了春日里,他雙手露在毯外,手掌修長白皙握住一卷竹簡,漫不經(jīng)心地在看。 桓琨察覺帳簾處的動靜,放竹簡在隱幾上,抬頭含笑看向蕓娣,“你來了。” 他這話的口吻好像知道她會來,瞧樣子顯然不是病危,蕓娣感覺眼眶微熱,輕輕抽了下鼻子,不敢讓人瞧出來笑話,落著眉頭 坐下,原本心里想說的話很多,此刻卻欲言又止,不知從何說起。 桓琨眼望她,微笑道,“那日是我大意,被狼爪撓傷后背,傷口小并不要緊,不知怎么外面就傳成那樣。”阿虎不在帳內(nèi),讓 她扶他一把,“這幾日躺床上身子骨都躺爛了,起身活動一下筋骨?!?/br> 蕓娣連忙扶他起身,見他衣衫單薄,連忙尋來披風(fēng)給披上,桓琨忽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心十分冰涼,蕓娣微驚,卻見他面帶含笑雙目澄澈,“你手心是熱的?!?/br> 蕓娣不覺握緊他的手,“您一定會好起來的?!?/br> 桓猊來時,就見到他們幾乎挨在一塊在慢慢踱步,二人仿佛互相扶持,都生的面容雪白,容貌出塵不似仙人,站在一塊肩并 肩,各自的披風(fēng)揉疊,仿佛肢體肌膚相觸,更像是一對出塵的璧人。 這已不是第一回生出這樣的錯覺,早在那日在自家府上時,他們二人便從翻書聲不絕的院子里走來,并肩站在一起,日光也如 今日般充足,照拂在二人面頰之上,又隱隱生出一份相似。 美人的眼是琥珀色,頭色隱呈紺青色,生的是明艷動人,恍惚間仿佛阿母站在面前。 眼前這一幕,固然給桓猊生出極大的視覺沖擊,但要說有多么驚訝反而沒有,其實(shí)早露出端倪了,但他從不去想,不想就不會 生事,他可以容忍她被人強(qiáng)迫,也不肯信她是自愿的。 直到他真的看見她親自跑到桓琨帳子里,有句話說對了,叫自欺欺人。 他想把她的心剖出來看看,看這顆心里到底藏了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枉顧他的話,踐踏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