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平亂
正是千鈞一發(fā)之際,城門忽然打開,涌出來許多禁武軍。 當(dāng)前之人正是禁衛(wèi)之中最高的長官,領(lǐng)軍將軍顧家大郎,瞬息間,將這些作亂的流民團團圍 住,又撥開他們,朝謝璣走來,“謝廷尉辛苦?!?/br> 謝璣說無事,顧大處置sao亂后,又將幾個主動鬧事的流民帶走,要帶回去仔細盤問,謝璣卻留 住顧大。 顧大正欲問何事,謝璣去一劍砍下去,直將其中一個流民的半邊臂膀給砍下來,倒在地上娃哇 哇大叫,頓時將一旁幾個同伙嚇傻,面色慘白怔怔說不出話。 顫抖的眼皮對上謝璣一張冷臉,猛地一哆嗦,只覺雙臂都寒了,忙匍匐在地上主動坦白,“大 人饒命,我們什么都說,我們不是江北人,是——” 正說出要緊之處,倏地飛來幾支冷箭,這幾個同伙紛紛倒地,顧大一驚,當(dāng)即派人去請大夫, 謝璣卻道:“箭上有毒,人沒氣了?!?/br> 顧大見他如此淡定,仿佛早料到這一出,想來也是,依謝璣的經(jīng)驗,不會想不到大庭廣眾之下 審人會招來刺殺,但若將這幾個同伙帶回去,雖能盤問出更多秘密,外人卻會說屈打成招,無 人會信。 只有當(dāng)眾一審,不管吐露多少,只需證明今日之事是有人趁機挑撥,熄滅城外這些莫須有的流 言,便已達到目的。 至于派刺客的幕后推手是誰,牽扯到朝堂之爭,何必查個水落石出。 顧大派一支禁衛(wèi)軍去追刺客,之后領(lǐng)隊折回城中,他前腳剛走,后腳謝璣派人帶走這幾具尸 身,這些流民卻無人搭理,正有個面容炭黑的流民悄悄離開,有手下看見正欲捉拿,謝璣眼神 示意,手下就沒動手。 這個流民還以為自己悄無聲息離開,正悄悄溜回城中,向自家主子稟報情況。 與此同時巷口停著一輛牛車,謝璣站在車廂前行了一禮,“幾具尸身停在廷尉處,有人盯著, 請丞相放心?!?/br> 車廂中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六郎辦事,我自是放心,今日六郎辛苦了。” 說話的正是桓琨,今日城外這一切,他早有防備,但不便當(dāng)眾露面,才請了謝璣來幫忙,至于 流民這幾具尸身,擺在廷尉處還有用。 謝璣策馬離去,而牛車從巷口駕車離開。 阿虎探進身道:“丞相英明,附近果然有暗哨,是庾家的,可是要捉來細審?” “試出他們是誰的人便夠了,無需驚擾?!敝蠡哥愿溃懊髟缭诔峭忾_始擺攤施粥,救濟 無家可歸的流民,至于今日在城外發(fā)生的一切,務(wù)必不能擾亂了民心?!?/br> 桓家在城門外施粥,有這一家挑起了頭,其他世家紛紛效仿,流民問題雖未得到根除,但也起 到了大的改善。 而今日城外的一切,都被封鎖在外,不曾流傳開來,一場危機悄然落下帷幕。 這件事雖小,但庾氏意圖攪亂江左安定,破壞前方戰(zhàn)事,如此枉顧大局,其心可誅。 蕓娣看出桓琨隱隱的怒氣,雙手交疊于腿上,深衣袖大,遮住兩只手心,其中一只小手慢慢摩 挲過去,桓琨握住,與她十指相扣。 無需任何語言,他懂得她的心意。 蕓娣也知道桓猊選擇主攻幽赤關(guān),絕非因為與李羌有染。 幽赤關(guān)在李羌所管轄的豫州境內(nèi),易守難攻,當(dāng)初氐族攻入北方,就是以此作為突破口,一舉 攻下士氣大振。 在氐人心里,幽赤關(guān)便是家門前的一道最強悍防線,只要一日不破,桓軍就不敢來造次??上?/br> 而知一旦桓猊拿下幽赤關(guān),不僅踐踏氐人的地盤,也會給氐人心上一舉重創(chuàng),屆時士氣潰散, 哪有還擊之力。 因此桓猊才一反前兩次北伐直取洛陽的念頭,而是集中主力改攻幽赤關(guān)。 但此地是出了名的易守難攻,加上李羌早有防備,一場苦戰(zhàn)難免,令人心寒的是,桓猊在敵人 重重的江北辛苦作戰(zhàn),卻遭自家人這般辱罵詆毀,偏生又有幾個人不識大局,在這最需安定的 時局下故意攪弄人心。 書房里掛著桓猊北伐前留下的佩劍,望著冰冷的劍鞘,蕓娣眼前似乎是桓猊那一雙似乎怒極又 冷靜極的眼神,此時想來,又有一種別樣的情緒在心頭蔓延。 “這把劍,是兄長第一次上戰(zhàn)場時殺敵時的武器?!被哥鋈怀雎暤?。 蕓娣下意識收回目光,過了片刻,又咦了聲,“怎么劍旁邊還掛著一幅水墨畫,一殺一柔,是 什么寓意?” 桓琨被她一轉(zhuǎn)題,很快收起了公事上的情緒,起了興致問道:“此畫作的畫手來頭甚大,妙奴 不妨猜猜。” 蕓娣凝神細想,緩緩說出那個名字,“皇上?” 桓琨頷首,唇角微翹,笑容深遠,“當(dāng)時我與兄長,與皇上初到江左,江南旖旎風(fēng)光,是與大 漠落雁的江北截然不同,當(dāng)時又無政務(wù),走南逛北,皇上有一雙丹青佛手,便做了這副山水畫 贈與我。一晃數(shù)載過去,此畫風(fēng)致不減?!?/br> 蕓娣隱約知道他們過去的一些事,昔日皇上與眾世家南渡來到江左,君臣同心,才有今日江南 的繁盛,只是悄然間,昔日君臣的情誼已然不復(fù),庾檀玄如今的猖狂,又何嘗不是皇上在背后 推波助瀾。 一道溫柔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蕓娣才發(fā)覺桓琨一直在默默注視她,不禁撫了下自己臉 頰,“阿兄在看什么?”桓琨伸臂攬她,“我的妙奴好看,怎么也看不夠?!?/br> 蕓娣聽了這句話,雙頰不覺飛上兩片暈紅,“阿兄也好看?!?/br> 桓琨見她臉紅,勾勾她鼻尖,“叫我什么?” 蕓娣臉更紅了。 “鳳,鳳郎?!?/br> “再叫一遍?!?/br> “鳳郎?!笔|娣手指頭擰著,雖然二人早已交歡過無數(shù)回,身體也坦誠相待,但面對他,總不 經(jīng)意間生羞,這大約是女兒家面對心上人的樣子,畢竟做了三年兄妹,乍然改換相處狀態(tài),一 時難免適應(yīng)不過來,反觀桓琨一直冷靜。 想到這點,蕓娣不免疑惑覷他,卻被桓琨捉個正著。 桓琨捧起小娘子烏漆漆的鬢面,在她唇上輕啄了下,本想這一下,禁不住,雙唇在她面頰上輕 輕擦動,發(fā)出輕輕的嘆聲,“倘若有一日,你心里有了別人,不要瞞著。” 蕓娣原本羞粉的臉色頓變,露出蒼白之色,想來她剛才對劍愣神的一幕被他戳破,蕓娣隨即狠 狠撲到他懷里,一把抱住他腰間,雙手環(huán)著,巴著他,“鳳郎說這樣的話作甚,我不要別人, 只要你一個?!?/br> 桓琨低頭親親她鬢角,啟唇欲言,卻見蕓娣倏地抬頭,雙手捧起他的臉,狠狠咬住唇瓣,桓琨 起先一愣,隨后不禁緊摟住她,越發(fā)加重這個吻的力道,直到許久,蕓娣才松開他,淚眼兒沾 著濕意,眉梢軟紅,神色委屈,同時卻也是驕蠻明艷的,“你敢不要我?” 指腹在她臉上揉刮幾下,桓琨低聲笑,“我想要的何止你?!笔种笣u漸往下移,流連在她下 巴,又無關(guān)挑逗情欲的意味,“我想要你的心,一整顆的。一旦我知道,我會將那人的影子一 點點掃除干凈,你的心里,雙眼里,只須有我一人?!?/br> 蕓娣乍然聽到他這番話,不免覺得霸道危險,桓琨見她不語,就狠狠捉住她的唇,在她耳邊 問,“那妙奴依不依?!?/br> 蕓娣點住他紅潤纖長的雙唇,雙目流轉(zhuǎn),“我的心里只有一人,便只有鳳郎,那你是鳳郎 嗎?” 桓琨親吻她的指尖,雙目深邃望她,一切盡在不言中。 平息城外流民之亂后,接下來一陣子,江左無大事。 江北這邊,幽赤關(guān)雖易守,但抵不住桓軍一改前兩次北伐的兇悍,作戰(zhàn)如猛虎,將氐軍打得措 手不及,傷亡慘重,一時縮在城中不應(yīng)戰(zhàn)。 傍晚,紅霞照滿幽赤關(guān)。 桓營。 天黑將至,營中幾個士兵圍坐在一起,篝火取暖,眼見初冬了,外面寒氣重,日夜巡守的士兵 熬不住,常打瞌睡,眼下身子烘烘熱,精神勁兒就來了,聊得熱絡(luò)。 他們這些人都是底層的百姓,捍衛(wèi)家國,收復(fù)山河,對他們來說太遠,孩子婆娘熱炕頭,就是 為了這個。 有個百夫長笑著把酒壇子恭敬遞給衛(wèi)典丹,衛(wèi)典丹倒了一杯酒,笑著正要說,倏地見前方行來 一道挺拔矯健的身影,連忙起身用袖口抹嘴,口中笑道:“主公您來了。” 桓猊往他身后掠一眼,士兵們雙手背在身后,或者胸前脹鼓鼓的,桓猊道:“不必藏了,今夜 警醒點,下回再犯,軍法處置?!?/br> 眾人頓時放松下來,衛(wèi)典丹忙跟上去,跟在桓猊身后,含腰低頭時,不經(jīng)意發(fā)現(xiàn)他袖口露出半 截褪色的五色縷,一時覺得眼熟,待想明白了,不覺詫異抬頭。 桓猊感官敏銳,饒是走在衛(wèi)典丹身前,也察覺到他異樣的眼光,回眸掃來一眼,衛(wèi)典丹卻先笑 起來,上前小半步,桓猊示意他將帳里的酒拿出來,這酒是丞相親自釀的,千里迢迢送到荊州 來,主公卻沒碰過一口,這趟北上又特地帶過來。 衛(wèi)典丹去取酒,帳前獨自留下桓猊一人,等他雙手捧著酒壺過來時,正見一道凜冽的冷光從桓 猊背后刺去,而桓猊仿佛不覺。 “主公小心!” 衛(wèi)典丹幾乎飛奔而去,眼看刀刃將要迎入桓猊的后背,千鈞一發(fā)之際,桓猊驟然轉(zhuǎn)身,避開鋒 利的刀刃,轉(zhuǎn)而一把捏住那刀柄的主人,力道極大,就聽到女人的悶哼聲,原來是個裝扮成士 兵的女刺客。 刺客被提入營中審問,很容易就問出來,是氐族的jian細,桓猊看見女刺客冷冷怨恨地看著他, 仿佛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這種情緒原本對他而言,不該有觸動,然而他眼中卻掠過一雙其他 眼眸,于是鬼使神差問了一句,“你恨我?” 女刺客呸一聲道:“你殺我父兄,毀壞我的家園,我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喂給野狗吃!” 衛(wèi)典丹聞言下意識看桓猊一眼,桓猊并不惱怒,“你恨我有何用,我不在乎你,你的恨,也無 足輕重。” 女刺客擰眉,“你要殺要剮就是,盡說這些廢話做什么,我死了做惡鬼也不放過你。” 桓猊這時收回目光,聽到她及其幼稚的話,也并不覺得可笑,“下輩子就干干凈凈的,別再惦 記上輩子的恩怨?!闭f罷揮揮手,衛(wèi)典丹吩咐把女刺客拉下去處決,等衛(wèi)典丹回來,桓猊問 道:“酒呢?” 衛(wèi)典丹這才想起來,剛才救主公太著急,把酒壺都灑地上碎了,桓猊道:“我就帶來這么一壇 酒,就讓你這么給毀了,”桓猊又說算了,“我這個弟弟也不省心,惦念我這個兄長,每年只 送酒來,人不來,空對著酒有什么意思?” 衛(wèi)典丹笑道:“等主公班師回朝,想來已是來年開春,京中多少花風(fēng)流,有的時間與丞相賞花 對酌,風(fēng)景美哉?!?/br> “我的花,憑什么給別人賞?”桓猊漫不經(jīng)心來了這一句,衛(wèi)典丹隱約聽出些意思,疑慮還是 心驚,一時難以分辨,知趣沒有多言。 子時夜半,山林中呼嘯遍野,烏鴉從枝頭上四散,主帳木床榻上,察覺帳外異動,桓猊豁然睜 開眼。 新(Η?。蒚ānɡSΗǔωǔ,C歐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