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平衡，”虞何肅容道：“那么他們就很有可能會扶持起另一方的勢力，如今朝堂之上，更多的是以對金國態(tài)度的不同站隊。六分半堂更傾向于主和，那么被選擇的，應(yīng)當(dāng)就是主戰(zhàn)性質(zhì)的組織了。”

    “那你覺得會是哪一個？”蘇夜問道。

    虞何面色不動，語調(diào)緩緩道：“六分半堂之下，就是金風(fēng)細雨樓了?！?/br>
    而他們和金風(fēng)細雨樓之間，更準(zhǔn)確的說，是紅樓之主與金風(fēng)細雨樓之間，是有著一絲淡薄卻真實存在的關(guān)系的?？v然顧惜朝并沒有涉及到紅樓的事宜，但是他被托付到了誰的手里，卻是一件并沒有被隱藏的事情，所以這讓虞何，在對待其上的事情的時候，總是會多上了一分慎重。

    蘇夜點了點頭，在并不知道原本劇情的情況之下，能夠推導(dǎo)出來這些，也足以說明他這位被自己培養(yǎng)出來屬下的眼光了，縱然是在有著荊棘提升的情況下，但成長就是成長，是并不容許就此抹消的。

    他并未就此多吩咐些什么，轉(zhuǎn)而看向了柳激煙，在他的目光下，那位近些年來聲名鵲起的捕神也恭敬地往前走出了一步，然后他開始報告道：“因為上一次參與了雷震雷圍攻一事，刑部和六扇門對于紅樓事情的查探也更為嚴密了起來，因為知道紅樓有著子時才會‘顯形’的規(guī)矩，他們?nèi)匀徊凰佬模忠淮闻汕渤隽藘擅呤?，是由刑部刑總朱月明統(tǒng)領(lǐng)的手下，這一次他們放棄了監(jiān)視，轉(zhuǎn)而試圖開始收買臥底，想要摸清更多的信息……”

    蘇夜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既如此，便讓他們呆在外圍，之后如何用，便看你們自己的想法了?！?/br>
    “是?！绷煈?yīng)答而道。而后，他又稍稍提起了一些最近京城之中的幾件事物，最后，在猶豫了稍許之后，他還是開口說了出來：“近幾日，小少爺曾經(jīng)前來拜訪過我?guī)状危犓目跉?，似乎有介入金風(fēng)細雨樓樓內(nèi)事物的意思……”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蘇夜淡淡道：“蘇遮幕對他有教養(yǎng)之恩，如今正當(dāng)金風(fēng)細雨樓處在風(fēng)口浪尖之際，這位掌權(quán)人卻又一病不起，他想要做些什么，也是不難理解的事情?！?/br>
    “更何況，金風(fēng)細雨樓也還有著一個優(yōu)秀的繼承人，”蘇夜道：“現(xiàn)在還沒有到它生死存亡的地步。”

    “你退下吧?！碧K夜揮手吩咐道。柳激煙怔了一怔，但很快他便反應(yīng)了過來，埋下了頭，在又行了一禮后，他出得門去，伸手重新掩上了門扉。

    一身陰灰色長袍的虞何面貌平靜地獨自留了下來。

    “說說吧?！碧K夜手指輕扣，沉吟道：“你的問題?！?/br>
    虞何抬起了頭來，他注視著蘇夜，并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慌張，但比起之前的冷然與沉靜，卻是多了一縷莫名，他正了正顏色，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的態(tài)度，語帶決然道：“是的，大人，我想要說的是，我認為，這個天地并非真實?！?/br>
    蘇夜笑了起來，連話中也是一種掩飾不住的笑意：“可真是荒唐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將你從前的恍惚與疑惑，堆積到了今日，居然會給我這樣一個答案……”

    看了眼神情不變的虞何，他饒有興致道：“那么，證據(jù)呢？”

    “這樣荒謬的語言，”蘇夜目光漠然道：“可不是你幾句囈語，便能夠隨意編纂的，尤其還是，在面對著我的情況下。”

    “這并不難以解釋。”虞何十分鎮(zhèn)定道：“我也有過許多的疑惑，但最后我還是得出了結(jié)論。”

    “那大概是因為，”虞何道：“我們距離您太近了的緣故吧。”

    “真實與虛假，其實是容不得對比的?！庇莺蔚穆曇艉艿停谋砬楹蛣幼鲄s很肅穆，那是一種一絲不茍的莊嚴：“而您便是唯一的真實?！?/br>
    他的目光也很真誠，這確實是他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話語。

    蘇夜搖了搖頭，他并沒有為自己下屬這句過分尊崇的話語而心生意滿，他只是輕描淡寫地否定了對方的話：“那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

    “依照你的能力，”蘇夜的語氣平靜到殘酷：“是從出生到死，都不可能發(fā)現(xiàn)這一切的。”

    這個世界也是有著太多驚才絕艷之人，他們奮發(fā)、攀高、紛爭、死決，還有情仇愛恨，追亡逐野，對于他們而言，這一切就是真實，沒有其他。

    “你們最初的不對，”蘇夜冷然道：“其實是從被種下這紅色荊棘所開始的。而后的逐漸發(fā)展，才讓你們有了窺破真相的基礎(chǔ)?！?/br>
    “原來，”虞何睜大了眼睛：“您都看在了眼里啊……”

    他驀然松下了肩膀，整個人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心緒，一時之間，竟然連周身陰沉的氣質(zhì)也減輕了許多。對于自身的懷疑、對于自身結(jié)論的懷疑，還有來源于整個世界根本不存在的恐慌，竟讓這位紅樓的首領(lǐng)之一，如同重負了太多，如癲且癔。盡管他一直都用一種可怕的自制力來克制自己，尤其是在樓主到來京城之后——他不能有所失態(tài)。

    “我之前也想過它到底是怎么來的，”蘇夜聲音輕緩道，他的唇邊是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但我現(xiàn)在卻是有了一個相當(dāng)有趣的猜測?！?/br>
    會是誰需要知道世界的真實與虛假？又會是誰，需要提前埋下這樣的伏筆，去提醒沉浸其中之人，一切皆虛？

    對于這其中之人，他們就算知道了，又能夠做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