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高于這整個世界。

    這不是由“大書主人”身份帶來的位格，而僅僅是由蘇夜自身蛻變出來的層次。

    他也不需要掩飾他的異常，和周圍之人保持一致是為了融入他們，又或者是想要保護自己，而這些，蘇夜都已不需要。

    蘇夜沒有回答方應(yīng)看的問話，他看了一眼方應(yīng)看，黑色的眼瞳中幽深如淵，就像是被某種無比龐大的存在盯住，方應(yīng)看感覺自己完全失去了自己身體的掌控力，像是超出了規(guī)格之外，一種絕對無法由武功所能夠形容的莫測降臨到了他的身邊，至宏至偉，至深至暗，在這等奇跡面前，方應(yīng)看感覺到，連籠罩了天地的黑夜也開始單薄起來，無比的沉重驟然沖撞入他的身體中，思緒觸及到了某種絕對不該觸碰到的禁忌，一瞬之間，眼前所見的一切都開始變得古怪而奇異，就像是由豐滿的實體，恍惚間轉(zhuǎn)化成了一種猶如畫卷上的圖案……

    蘇夜不疾不徐地走到了方應(yīng)看的身前。

    這位性情冷酷可怖，卻又偏偏將自己偽裝得好似貴公子一般的小侯爺，完全已經(jīng)沒有任何閑暇去為自己今晚這次魯莽的拜訪感到后悔了……說來也是他的不幸，蘇夜其實并不在意來者何人，劇情于他無用，哪怕今晚虞何帶過來的只是一名籍籍無名的小卒子也是無妨，在蘇夜的預(yù)想之中，若是被他選中，就算是從前再如何普通，今后的江湖，也都會是風尖浪口上的第一位。

    而方應(yīng)看，他只是恰好成為了蘇夜回來之后的第一位紅樓的拜訪者而已。

    “宋徽宗”猜想得沒有錯，蘇夜并不耐在這樣一個毫無益處的低武的世界耗費精力，到了他和“伏羲”這樣的等級的敵人，想要徹底殺死對方，其實是一件非常難以做到的麻煩事，誰也不知道對方能夠為了茍命埋伏下多少的后手，那些蘇夜曾經(jīng)看過的網(wǎng)絡(luò)小說中，主角們總是會得到一些老怪物爺爺們殘魂的指引，就剛好反應(yīng)了一部分死里逃生者們布置的悠遠。

    方應(yīng)看癱倒在冰冷的地面，這驕傲的小侯爺注意到了來人的接近，他目光茫然地抬起頭來，空洞虛無的眼神根本看不出方才一丁點的從容，不自覺顫抖著的身體瑟縮著，給這心思詭秘的神通侯添上了一抹無辜的脆弱，他揚起脖頸，將自己的弱點毫無遮掩地置于來者目光下，一副全無知覺的模樣。

    蘇夜根本就沒有與之交流的欲望。

    在劇情人物面前人前顯圣，就算是蘇夜在剛穿越重生之時，他也沒有任何興趣去做這樣毫無意義的事情，更不要說，在那座黑暗混亂的城市里，暗夜中的那只蝙蝠既敏銳又多疑，貿(mào)然與之接觸去做那些無意義的事情，不論是討好還是炫耀，招惹來的都只會是懷疑與戒備。

    蘇夜站定在方應(yīng)看的身前，他掃視了一下對方，最后目光落在了方應(yīng)看身側(cè)的血河劍上。他輕輕一抬手，方應(yīng)看身上的那把血紅色的長劍，就“錚”的一聲脫鞘而出，這柄是由方應(yīng)看義父方巨俠送予他的鋒利的寶器就這樣乖順地落到了蘇夜手中。蘇夜將之抬起，圈起手指，彈了彈血紅色的劍身，目光深邃了稍許，似乎是還算滿意，他并起右手的食指與中指，指腹慢慢地撫摸過這修長的長劍的劍脊，一道流光隨之閃過，而后，這本該是死物的長劍輕輕顫動了一下身體，像是被賦予了靈性，一股暴虐而冷寂的意志從中初初醒來。

    蘇夜放下了右手，再隨手一拋，不多一分，不少一秒，這柄已經(jīng)新生的長劍就又重新回到了方應(yīng)看懸在腰側(cè)的劍鞘之中。

    “出去吧?！碧K夜淡淡吩咐道。

    方應(yīng)看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聽話地走出的書房，等到他站定在門外的時候，身后的兩扇木門在夜風之中悄然關(guān)閉，像是被夜晚的寒涼所激，方應(yīng)看陡然從混沌中清醒過來，他有些恍惚地掃視了一下自己身處的環(huán)境，記憶之中，他應(yīng)當是跟隨在那位紅樓持燈人的身后，要去面見一位陌生而神秘的紅樓高層……

    但是自己現(xiàn)在所站定的方向……虞何悄無聲息地從黑暗之中現(xiàn)身，他目光冷漠陰蟄，配上他過瘦的長臉，即使是手中提著引路的燈籠，也像是一抹飄蕩在夜晚中的陰冷幽魂。

    “走吧?！庇莺问疽獾馈?/br>
    “等等！”方應(yīng)看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極為疑惑道：“我們這是……要離開了？”

    他特意記下來了來時的道路，如果他沒記錯，這紅樓引路人，似乎是要帶他離開？

    “你不是應(yīng)該……要帶我去見你口中的那位……大人？”方應(yīng)看還記得，虞何在書房門外謙恭彎腰行禮的樣子。

    虞何抬眼看他，冷漠的唇邊勾出一抹譏諷一般的笑意：“大人已經(jīng)見過你了?！?/br>
    “怎么會？”方應(yīng)看皺眉不解，他不能接受對方這樣自顧自的胡言亂語，他明明根本就沒有見到過他所說的那位“大人”，再想起那位妖妖，在故弄玄虛的這方面，紅樓也算是將之做到了極致。

    他回轉(zhuǎn)過身去，就要去推開那扇封閉住的木門。

    他的右手突兀停在半空中，一動不動，好像中了不知何來的點xue術(shù)。

    心里好像藏了另外一個人，這人叫囂一般讓他遠離這間屋子，仿佛一打開，就會有莫大的恐懼洶涌而出。門里蘊含著難以理解的絕望，方應(yīng)看無比清晰的感覺到，他確實進入過這間屋子，然后，他難以承受那本該屬于自己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