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著的巨影瘋狂掙扎，從驚雷之間探出身來。他不再只是一個影子——記憶中的惡鬼顯露其形，降下前所未有的恐懼感。

    他伸出手，抓住了日輪刀。眼球上，被撕裂的“下貳”倒映出猩紅的光。

    每一個動作都在牽扯著五月的神經(jīng)。她已經(jīng)意識到展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幻境究竟什么了。

    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劃破了悶熱的空氣，幻境瞬間變得扭曲，近乎快要崩塌的模樣。

    義勇一怔。他下意識地看向五月，但這聲尖叫卻不是她發(fā)出來的。

    而是蹲在破碎的半截木門后的那只洞悉記憶的鬼。

    “啊……是他……是那家伙啊……”

    他抱著頭，歇斯底里地狂叫。與此同時虛假的幻境逐漸瓦解。

    想也不想，五月飛快地沖到他面前，一把將癱倒在地的他揪了起來，日輪刀抵在他的脖頸上，厲聲質(zhì)問：“你見過我父親？還是下弦之貳？”

    他不說話，依舊是恐慌地狂叫，捂住耳朵，不停地?fù)u頭，似乎是想要從這其中逃脫。但幻境卻也變得更加扭曲，下弦之貳的左眼仿佛就在他們的身后，緊緊地注視著一切。

    “快說！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五月也有些歇斯底里了，大吼著要挾他，“否則我折磨到你愿意說出口！”

    “是下弦之貳……是他……”驚恐的戰(zhàn)栗不止，他顫顫巍巍地說，“下弦之貳把我從原來的地方趕走了……他甚至差點把我吃掉……”

    透過敞開的和服衣領(lǐng)，依舊能夠看到殘留在他胸口的雷電形傷疤，還有一處咬痕。

    若不是因為下弦之貳，如今他也不會在這地方出沒。

    但五月并不怎么相信這話——與其說是對鬼無法懷揣任何信任，倒不如說是因為這說辭實在是荒誕得讓她難以相信。

    “他吃你？”她厲聲反問，“天黑了所以你開始說夢話了？”

    “沒有……對……不是……”

    鬼胡亂地?fù)u頭，卻又忽然變成了點頭的姿勢，連言語都變得混亂了。

    反復(fù)逼問了好幾次，幾乎連耐心都完全磨盡，才從他的嘴里擠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是食鬼的鬼?！?/br>
    五月壓抑著憤怒，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不等他爬起，就將日輪刀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逆著月光，根本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能窺見眸光微動。

    “好的。那么現(xiàn)在告訴我。”

    她的話語因狂怒而變得冷徹。

    “下弦之貳在哪里？”

    第37章 洞悉記憶的鬼·其叁

    ——下弦之貳在哪里？

    五月總是在思考著這個問題。但是毫無頭緒, 所以她一直以來都只是在空想罷了。

    她從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時候、這種場合, 從一只惡戲之鬼的口中，探聽到了有關(guān)的消息。她比任何時候都更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別磨蹭了, 快告訴我！”

    可他仍是在怯懦地顫抖著，不敢言語，也不敢吱聲。這副模樣看得五月不由得一陣窩火。她努力控制住想要把日輪刀插進他眉心的沖動，拽著他細(xì)弱的脖頸，一把將他從地上拖了起來。

    許是因為控制著幻境的鬼的心中滿是恐懼的心理在作祟，連幻境都受到了影響。

    宛若身處于萬花筒的中心, 那些斷肢與殘骸在空中漂浮，鳴柱的身軀變得異常的扭曲，近乎不再是一個人形了。天空與夏夜的燥熱被撕裂, 顯露出真實的夜空, 寒涼的風(fēng)也吹了進來。整個幻境在崩塌的邊緣岌岌可危。

    而那印刻著“下貳”字樣的眼眸卻近在他們的身旁，那巨大的叉仿佛是要將他們吞入進去。

    那鬼被嚇得不停尖叫, 瑟瑟發(fā)抖，似乎是沉浸在恐懼之中無法抽身了。五月用力地?fù)u晃著他的身子, 把自己的問話重復(fù)了好幾遍，才勉強讓他回過神來。

    “下……下弦之貳？”他訥訥地重復(fù)著五月的話。

    “沒錯！快說！”她近乎是咆哮著, “如果你不說的話，我就把你暴露在日光下。我想，你心里也應(yīng)該是有點數(shù)的吧——天很快就要亮了?！?/br>
    這話帶來的恐懼感顯然是可以與下弦之貳媲美的水平。他的驚慌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翻了個倍。

    笨拙地胡亂點著頭, 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始回答起了五月的疑問。如同自言自語一般, 又像是慌張的敘述, 他說了很多話，絮叨似的念了很久。

    他的話中有很多重疊的語句，讓人不太聽得明白。事后再重新將他的話語整合了一遍，五月好像能明白他的意思，也能整理出大致的時間線了。

    事情發(fā)生在大約五個月之前，下弦之貳闖到了這片樹林之中，以暴力的手段將他驅(qū)逐，甚至還一度想要吃了他。

    他慌不擇路地逃跑，一心想著逃的越遠(yuǎn)越好，再也不要回到這里了。

    但他還是回來了。因為他聽到有風(fēng)聲說，近來那只食鬼的下弦之貳似乎已經(jīng)從這里離開，去往了九州。

    如果不是出于這樣的原因，他是不會斗膽回到這個曾經(jīng)屬于自己的地方的。

    他當(dāng)然也沒有想到，在驅(qū)動血鬼術(shù)，試圖用往日的痛苦纏繞住這兩個鬼殺隊的劍士時，他人痛苦記憶中的幻影，竟然會是自己的夢魘。

    “食鬼的鬼？你還知道更多嗎？別想隱瞞，全部告訴我！”

    可無論五月再怎么逼問，他都已經(jīng)說不出來什么了。此刻他的所有膽量，就只能支撐他做出不停搖頭的動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