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說真心話,綰綰特別單純,都長成十二歲的大姑娘了,還像孩子般單純,是嚴詩詩兩輩子里接觸過的最純凈的姑娘。正因為如此,哪怕綰綰十一歲時還喜歡趴地上捉蛐蛐,孩子心性長不大,嚴詩詩也樂意陪在她身邊。 抹掉笑出來的淚花,嚴詩詩像個女仆似的伺候嚴綰綰,刷的一下,拉高窗簾,明媚的秋日陽光伴著陣陣桂花香,涌進馬車內(nèi)。 “哇,皇宮真氣派!”第一次進宮的嚴綰綰,看哪都新鮮,高聳的朱紅宮墻,連綿起伏的金黃琉璃瓦,厚重的一重重宮門,哪哪都與宮外的府邸大不相同,哪哪都透著一股氣派,是民間沒有的厚重感。 就連宮女們行走都與尋常的丫鬟不同,六七個人排成一隊,步子和手臂整齊劃一,連帕子甩起的幅度都驚人的一致。 嚴綰綰一次次驚嘆時,嚴詩詩趴在窗邊陪著笑。 “咦,那個……是不是上回來咱們府上的大皇子呀?”東張西望的嚴綰綰,突然胳膊肘捅向嚴詩詩肩膀。 嚴詩詩探出腦袋一瞧,六七個宮女笑臉洋溢,站在甬道邊接待下馬車的貴婦人,引著她們朝大內(nèi)走去,另有三四個太監(jiān)指揮著馬車該往哪個宮苑停去,忙忙碌碌…… 一個身穿玄色織金錦衣的少年,立在不遠的桂花樹下,倒是很清閑,一張大冰塊臉佇立在那,滿臉寫著生人勿近……還真的,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叨擾他。 陪著少年的,唯有頭頂那把紅色油紙傘,懸掛在桂花樹枝頭。 —— 光是那副冷冷的氣場,都不用細瞅面龐了,嚴詩詩已然確定,嚴綰綰沒認錯人,就是大皇子蕭凌。是嚴詩詩上一世熟悉的那個冷面蕭凌。 “真是大皇子?。磕强善媪?,怎的與上回見到的那個,氣場如此不同?”嚴綰綰腦袋瓜記得,上回來嚴國公府探病的大皇子,笑得很暖,很平易近人啊。眼前這個……呃,凍死她了,瞅一眼,都想裹棉被的那種。 嚴詩詩自然明白綰綰的感受,別說綰綰了,就是她自己,大半年沒見蕭凌,驟然見到那樣一張冰塊臉,也是凍得嗖嗖的,上一世那股熟悉的冰凍感回來了。 有股半年前都活在夢境里的錯覺,那個溫柔、愛笑的蕭凌,是假的吧。 卻不想,下一刻,她們的馬車才剛剛停下,車轱轆還沒停穩(wěn)呢,綰綰就見到了畫風突變…… “詩詩,你來了?!贝蠡首邮捔璐蟛搅餍亲哌^來,停在馬車窗口,朝馬車內(nèi)的嚴詩詩笑著打招呼 。他眉眼染笑,目光透亮,沐浴在秋日明晃晃的陽光下,渾身都散發(fā)著一層柔光,尤其那張俊臉,白皙如美玉。 那聲“詩詩”,又輕又柔,宛若喚著天底下最可愛的寶貝。 至少,聽到“詩詩”的那一剎那,嚴詩詩心底觸動了一下,感覺自己真的變成了寶貝。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這章很肥喲,4200字,快來夸夸我?。?!你們猜猜,嚴萱萱心底的少年郎,是誰呀? 第42章 蕭凌音色動人,簡簡單單的“詩詩”二字,從他嘴里溢出來,如春姑娘四月飄灑的毛毛雨,淅淅瀝瀝,輕柔拂過小寶貝的臉蛋。 霎時,嚴詩詩心跳有一瞬間的停止,很奇妙的感覺。 蕭青青早在嚴綰綰輕咦一聲,詢問是不是大皇子時,她就留意到大皇子了,眼睜睜看見大皇子色變,從千年冰塊變成暖暖的少年。湘妃的兒子,如此喜歡她女兒,蕭青青心頭泛喜。 見女兒傻愣愣的,沒反應,蕭青青手指戳了女兒后背一下:“詩詩,快叫大表哥啊!” 嚴詩詩從奇妙的感覺中回過神來,鮮亮如初夏櫻桃的紅唇,輕啟,喚道:“大表哥。”姑娘的聲音,清潤甘甜。 蕭凌親昵地拍了拍嚴詩詩的腦頂,笑著回道:“小表妹。” 嚴詩詩內(nèi)心十八歲的大姑娘就不說了,光是這幅身子也已經(jīng)不是十一歲沒發(fā)育的小姑娘了,這大半年身段變化很大呢,還這般被當眾撫摸腦頂,嚴詩詩有幾分不大自在。可蕭凌似乎沒有眼力見,又或者假裝不知,手掌一直擱她腦頂上,給馬車里的蕭青青問好。 下一瞬,嚴詩詩明白過來了,大半年不見,她身上的變化,蕭凌壓根不知。眼下見了面,又隔著窗戶,她身子隱匿在馬車內(nèi),只露出張臉,蕭凌也觀察不到,所以還將她當做小姑娘親近吧…… 念頭一起,嚴詩詩有些不大敢鉆出馬車廂了,生怕看到蕭凌幡然醒悟,震驚得雙眼發(fā)直的一幕,太尷尬了。 “詩詩,快出來呀!”活潑好動的綰綰率先跳下馬車,蕭青青和三夫人楊氏一一踩著黃木凳穩(wěn)穩(wěn)下了馬車,見嚴詩詩還貓在馬車廂里沒出來,嚴綰綰趴在車轅上撩起車簾,朝里催道。 “來了,來了?!眹涝娫娂傺b繡鞋不適,擺弄兩下,在嚴綰綰催促的目光中,起身鉆出馬車廂。 蕭凌立在車轅旁,目光一直注視著車廂口,一襲海棠紅長裙先飄出來,裙擺上繡著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姑娘粉面桃腮,長長的秀發(fā)如瀑布般傾瀉在后背,俏生生站在車轅上,秀發(fā)、長裙隨風飄動,不用看臉,單看姑娘玲瓏曲致的身段線條,便知是不可多得的窈窕美人。 等等,身段線條?細看,蕭凌果真怔住…… 嚴詩詩面皮倏地有些發(fā)熱。 大半年過去,她個頭竄高不少,胸前更是如同含苞待放的兩朵牡丹花,一天天綻放,今時今日,就算沒達到鼎盛階段,也絕對挺惹人注目的,與之前那個平板小身子判若兩人了。 蕭凌驟然見到變成大姑娘的詩詩,確實愣住了,尤其方才摸過她腦頂?shù)氖?,火燒火燎起來。在蕭凌記憶里,媳婦兒還是半年前那個矮個子的平板小詩詩呢,哪怕抱在懷里也沒人敢多嘴的那種。 不過才大半年不見,變化這般……驚人。 蕭凌手臂微抬,剛要伸過去攙扶她下馬車,頓了頓,然后不動聲色轉了方向,掩飾地背去身后,假裝沒想抱她下地,視線 也微微偏開了點,遠離她拱橋般隆起的上半身。 “快下來呀,詩詩?!本U綰一把拉住嚴詩詩手臂,嚴詩詩正因為蕭凌的反應,微微有些尷尬呢,索性就著綰綰的力道跳下去,綰綰穩(wěn)穩(wěn)接住嚴詩詩。姐妹倆膩歪在一塊。 嚴振山作為父親,很注意保護長成大姑娘的寶貝女兒。在大龍王朝,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姑娘家十二歲之前只要身段還未起來,都算作小丫頭,表兄表妹間舉止親密點沒什么,一旦十二歲之后身段玲瓏曲致起來,便是大姑娘了,該避諱。 先頭余光見蕭凌摸著女兒腦頂不放,嚴振山在攙扶老夫人下馬車,離得遠沒來得及阻止,后來又見蕭凌堵在車轅前,嚴振山立馬不動聲色靠近,防著蕭凌再次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唐突了女兒。因著密切關注,蕭凌面色的變化和探出手又背到身后去,盡數(shù)落入嚴振山眼里。 嗯,是個君子守禮的,嚴振山放心了。 —— 嚴振山是個知恩圖報的,心底還感激著蕭凌,感激他半年前帶了葛神醫(yī)前去府邸救治女兒呢。立馬笑容真沉與蕭凌寒暄起來,沒說幾句,嚴振山怕耽誤蕭凌正事,笑道:“大皇子來此,應該是有要務在身,我等就不再叨擾……” 言下之意,大皇子繼續(xù)辦大皇子的事,他們一行人自行沿著甬道進后宮。 蕭青青聞言,偷偷踩了丈夫一腳,沒眼力見的,瞧不出大皇子專門奔過來接自家女兒進后宮的嗎?這般趕人走,太缺心眼了。 —— 嚴振山:…… “大皇子,你要去的地,可與咱們順路?順路的話,一塊走吧?!笔捛嗲嘈φZ盈盈主動邀請。 嚴振山:…… 靜立一旁的嚴詩詩聽到這話,面皮越發(fā)燙起來。嚴詩詩不傻,重生回來后,芯子是大姑娘的她很敏感,漸漸品出娘親對蕭凌的不同尋常來,似乎很愿意撮合她和蕭凌。 蕭凌自然應下,一行人結伴而走。 不過,蕭青青再喜歡蕭凌,眾目睽睽之下,也做不出讓女兒單獨陪蕭凌的事。她和嚴振山親自陪在蕭凌身邊,女兒落后一步,蕭凌偏頭說話時,余光能瞄到女兒。 朝皇后的鳳儀宮行去的路上,嚴詩詩察覺蕭凌視線有意無意朝她看了好幾眼,她忙偏過頭去,假裝給初次進宮的綰綰介紹皇宮里的布景,哪個方位是御花園,哪個方位是后妃們所住的宮殿,哪個方位是皇帝舅舅處理朝務的地方…… 綰綰聽得很認真,頻頻點頭,一路上興奮極了,像只初進山林的鳥雀。 —— 嚴萱萱一家人走在后頭,蕭青青一家子和大皇子的互動,一絲不落全收進眼底。 世子夫人朱氏撇撇嘴,朝嚴萱萱咬耳朵道:“還以為那個郡主眼高于頂,會給她女兒挑中什么好女婿呢,搞了半日,僅僅看中個庶子,嗤?!?/br> 這絕對是雞蛋里挑骨頭了。 嚴萱萱紅艷艷的小嘴卻笑了,無比認同。 驕傲的嚴萱萱忍不住想,蕭青青心底第一中意的女婿人選應該是太子,中宮嫡子啊,唯一的嫡子,身份高高在上,光芒萬丈,誰不想弄來當女婿?可惜了,朱皇后早些年與蕭青青有嫌隙,朱皇后鐵定看不上嚴詩詩,蕭青青有自知之明,這才退而求其次,無奈相中了大皇子吧。 這般一想,嚴萱萱就無比慶幸自己是皇后嫡親外甥女了,天然同一陣營,親上加親,最是順理成章。 “嚴國公夫人好,青檸郡主好,皇后娘娘剛回內(nèi)殿,諸位先自行在桂花林里觀賞,皇后娘娘稍后出來?!?/br> 一刻鐘后,一行人到達鳳儀宮,待客的大宮女見蕭青青來了,忙抽身來到蕭青青跟前,笑盈盈道。 蕭青青掃一眼滿園的貴婦人和姑娘,抿唇一笑,朱皇后出不出來見她,有什么打緊的?直接招呼三弟妹、詩詩和綰綰她們?nèi)ツ沁叺墓鸹湎鲁藳觥W吡艘宦?,微微有些冒汗,喝口涼茶很舒服?/br> “娘,咱們?nèi)ズ蟮钐酵屎笠棠赴?,幾個月不見,女兒怪想的?!眹垒孑婢筒煌耍蔑@一番自己母女與朱皇后的親昵,拉著她娘的衣袖,撒嬌道。 世子夫人朱氏,心底對朱皇后有意見,那是背后無人時,一旦到了人多的地方,也是要打著朱皇后娘家堂妹的身份爭高的,瞥了眼蕭青青身影,忙笑著附和女兒: “好,娘這就帶你去后殿探望皇后姨母,你皇后姨母幾個月沒見你,也是怪想的呢?!?/br> 說罷,世子夫人朱氏牽了女兒,傲氣地越過蕭青青母女,昂頭挺胸朝皇后內(nèi)殿徑直走去。 大宮女也不阻攔,反倒笑著領路,皇后娘家人么,自然待遇與別個不同。 蕭青青如何瞧不出來朱氏那點心思?翻了個小白眼,懶得搭理愛爭高的妯娌,與朱皇后親近,她還嫌棄呢。蕭青青自行帶了一家子往桂花林走去。 嚴綰綰初次進宮,搞不懂那些彎彎繞,只以為皇后有事回內(nèi)殿是正常不過的事,沒往心上去。纏著嚴詩詩繞著花圃轉溜,觀賞宮外看不到的名品。 嚴詩詩呢,自打鳳儀宮門口蕭凌告別走后,整個人都放松了,自在似蝴蝶,腳步輕盈,樂意陪初次進宮的綰綰到處走走看看,還拉著小姑姑一道。 姑侄三人一會撈起裙擺蹲著賞花,一會又踮起腳尖,瑩瑩玉手攀折幾朵黃燦燦的桂花,一時興起,還將新鮮花朵簪在發(fā)髻上,湊到彼此的秀發(fā)上聞,玩得不亦樂乎。 誰也沒將朱皇后不出來見客的事,放在心頭。 —— 鳳儀宮內(nèi)殿。 朱皇后一身大紅色鳳袍,滿身珠光寶氣,悠哉悠哉靠坐在美人榻上,一個小宮女跪在榻上給她捏肩,另外兩個小宮女跪在地上拿著美人捶給她捶腿。朱皇后享受地閉著眼,直到外頭傳來宮女的腳步聲,才微微睜眼,嘴角翹起道: “怎樣,那個蕭青青快氣死了吧?” 原來,朱皇后聽聞蕭青青一行人即將抵達鳳儀宮,才故意裝出有事返回內(nèi)殿,故意賓客眾多時怠慢蕭青青,給她個沒臉。上回太后宮中,蕭青青逼得她懲罰自己堂妹,這樣下臉面的事,朱皇后心頭一直有氣未爆發(fā)呢,今日可不得好好出一口氣。 當然,一旁站立的心腹常嬤嬤,卻是知道,出口氣什么的只是朱皇后口頭的說辭,真正的原因……怕是看不得蕭青青和嚴振山恩恩愛愛走來的樣子,朱皇后才躲進內(nèi)殿來的。 唉,方玉蝶怎么就是個廢物呢,連個妾的名分都掙不上,蕭青青這才能繼續(xù)不要臉的四處秀恩愛。常嬤嬤替朱皇后不值。 快步進門的小宮女,哪里知道早年間的事,見朱皇后一開口就問蕭青青氣死沒……小宮女回憶一番蕭青青的神情,何止沒氣死,好像還挺開心的。小宮女怕挨罵被罰,忙垂眸低首,編了個自以為能討好朱皇后的話: “啟稟皇后娘娘,青檸郡主一開始有些不大高興,覺得自個被娘娘冷落了,但是嚴將軍會哄人,給青檸郡主摘了朵新鮮桂花簪頭上,青檸郡主就又開心了起來?!?/br> 小宮女心想,如此一解釋,就算皇后娘娘眼下走出去,親眼見到青檸郡主笑容燦爛,也不會懷疑先頭壓根就沒生氣過。 常嬤嬤一聽,卻是知道這個小宮女命不長了。果然,偷偷瞅一眼朱皇后,朱皇后一張臉濃妝艷抹,看不出臉色,但雙眸里蹦出的目光,相當駭人。手指戴了護甲,尖銳的護甲劃過美人榻,就是幾道深深的劃痕。 “撒謊!拖下去,掌嘴!”朱皇后望向窗外的桂花樹,出口的話,狠厲無情。 小宮女還以為自己撒謊的事闖了禍,忙跪伏在地,磕頭求饒: “皇后娘娘饒命,奴婢再不敢撒謊了,再不敢了……青檸郡主從頭到尾都沒生過氣,一直端著笑臉。是奴婢……是奴婢猜測青檸郡主內(nèi)心不可能不生氣,笑容只是挽尊,才說她生氣了……” 小宮女哭著澄清事實,以為及時認錯,就能懲罰輕點。鳳儀宮里,誰不知道,“拖下去掌嘴”只是說得好聽,內(nèi)里的含義是,關進暗室,幾個擅長扎針的老嬤嬤輪流扎嘴,鮮血淋漓。 卻不想,小宮女澄清事實后,朱皇后面色更差,勒令常嬤嬤立馬拖下去! 常嬤嬤哀嘆一聲,嚴將軍回京了,往后他們夫妻恩恩愛愛進一次宮,鳳儀宮里受懲罰的宮女怕是就要多上好幾個。不知情的她們,哪能料到哪一句話招惹朱皇后了呢,禍事簡直不可避免。 第4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