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回迷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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沏茶,那是要長談的架勢,青莞沒有喚婢女,起身親自為他沏了一杯濃茶。 趙璟琰喝了一口,便覺察到這茶中的不同,應(yīng)該是添了一味中藥。 “添了兩顆金銀花,用來泄火?!鼻噍杆浦浪闹兴?。 趙璟琰忽而覺得,這女人的聰慧已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自己將來很不好駕馭。 一個不能駕馭的女子,將來是要爬到他頭發(fā)尖兒上的。這對于堂堂王爺來說,是個不大不小的恥辱。 哎啊啊,為難啊,為難。 一聲脆響,茶盅里的水跳了幾滴出來。 趙璟琰回神,見女子臉上有薄怒,忙道:“我把胡勇他們弄去了軍中。這事兒欠你一個解釋。” 青莞略感意外,臉上故作平靜道:“請說?!?/br> 趙璟琰湊過去,目光對上青莞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青莞,胡勇身份特殊,他在京中并不合適。” 青莞雙目駭然大睜。他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哥哥的身份…… 對面的目光在她臉上徘徊,令人極不自在,青莞陡然一驚,當下明白這廝是在試探。 “他雖是山匪,卻本性純良,我不覺得他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br> 青莞雖然極力掩飾,并讓自己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然趙璟琰是何等眼色,一眼便到了她眼中的慌亂。 她在說謊。 這個女人素來淡定,冷靜,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亂。但這會,她的心亂了。為一個山匪而亂心……趙璟琰心中閃過了然的光芒。 他淡淡一笑,正色道:“青莞放心,你看好的人,便是我看好的人,讓他去軍中也是為了踱層金,畢竟他的過往……” 青莞暗暗磨了磨后糟牙,手收滲出密密的汗意。 “他的過往,不是那么光彩。不過,憑他的一身武藝,以后說不定是一代良將?!?/br> 顧青莞暗暗松出一口氣。 趙璟琰目光直直的對上她的,收了嬉笑。 “青莞,你與弘文一樣,都是站在本王身后的人,你們替本王出謀劃策,本王也會為你們擋風遮雨?!?/br> 深邃的眼睛,平靜而溫柔,眼前的男子,玉帶楚腰,俊臉在燭火里,絕了人間色。 青莞明白了今夜他來這兒,還有剛剛那句話,都是故意為之。 他在懷疑,也在試探,但他沒有惡意,而且他在告訴她,他百分百信任她。 弄明白這一點,青莞狂跳的心,瞬間平靜了下來,她緩緩的垂下了眼。 再抬起時,眼前的男子不知何時,已悄然離去。 她起身,走到門口,看向黑色而無垠的蒼穹,輕聲道:“亭林,等你登上九五至尊,替錢、盛兩家平反的那一天,他的身世,我便能如實的告訴你?,F(xiàn)在,我不能冒這個險?!?/br> 趙璟琰半仰在車廂里,想著閨房里的那一幕,指間一錯,把扇子收了起來。 “阿離!” “爺,有什么吩附?” 趙璟琰沉默了幾秒,懶懶道:“無事!” “爺,是不是在想六小姐?” “嗯!” 趙璟琰應(yīng)了一聲,竟承認了。 阿離皺眉,爺和六小姐剛剛分開一會,有甚好想的? 趙璟琰似明白他心底的不解,目光清淡道:“我在想,她是如何知道,盛家有個私生子的?” “這……”阿離答不上來。 夜風拂進馬車里,趙璟琰撫額低嘆,“迷一樣的人兒??!” …… 曲水,修竹,蘭芷清芳。 水榭里,殷立峰躺在竹椅里,身邊兩個丫鬟一個搖扇,一個捶腿,靜寂無聲。 不多時,有腳步聲傳來。 殷立峰猛的從椅子里坐起來,揮了揮手,丫鬟頗有眼色的退下。 小忠走進來,抹了一頭汗道:“世子爺,六小姐明兒從蔣府搬回去?!?/br> “當真?” “千真萬確。聽說東西都收拾好了?!?/br> “太好了?!?/br> 殷立峰一躍而起,在水榭里來回走了幾個圈,心緒有些激動。 這一個月,他被父母錮在府里,哪里都不準去,就怕再惹出什么亂子來。 他索性就如了他們的愿,反正顧青莞也在那府里養(yǎng)傷,自己便是想看,也沒有任何辦法。 腳步突然頓住,殷立峰道:“小忠,明天我要見到她,你替我想辦法?!?/br> “世子爺?”小忠一臉為難。 殷立峰臉一沉道:“怕什么,本世子老實聽話了一個月,為的就是這一天?!?/br> 小忠聞言,身子一顫,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時,青莞仍在沉睡。 銀針想著今兒就要離開小姐了,心情低落,嘟著嘴坐在一旁生悶氣,葉青、葉紫姐妹倆悄無聲息的收拾著東西。 辰時二刻,青莞起身洗漱打扮,用罷早膳便去老祖宗房里道別。 令她意外的是,久未露面的蔣七爺赫然在例。一雙清洌的眼睛,微微含笑的盯著她看。 她嘴角微揚,回了個笑臉,四目相對,眼中的深意只有彼此才懂。 張氏朝媳婦朱氏挑了挑眉目,笑得見牙不見眼。老七整天神龍不見首尾,今兒卻早早的候著,若不是真的上了心,又怎么會這么積極。 這門親事算是做對了。日后有青莞約束著他,老七肯定能收斂不少。 朱氏接到張氏的眼神,笑瞇瞇的走到老祖宗身旁一陣耳語,老祖宗頻頻點頭,看向青莞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柔色。 蔣弘文不曾想自己一個小小的舉動,竟能讓母親大人浮想連翩,他是奉亭林之命,特意起了個早,來送送顧六。 “時辰不早了,六小姐,我送你回府?!?/br> 這話一出,這屋里的女眷個個掩口而笑。這個活閻王老七,何時對人這般溫柔過。這真叫一個蘿卜一個坑,蔣老七的這個坑,也只配六小姐這個蘿卜。 老祖宗笑道:“好孩子,去吧,在那府里若有什么為難的事,只管派人來說。老祖宗替你作主?!?/br> 張氏也上前牽著青莞的手道:“好生養(yǎng)著身子?!?/br> 青莞一一點頭應(yīng)下,又跪著磕了三個頭,方才離去。 蔣弘文送至角門口,趁著青莞上車之際,趁機在她耳邊低語道:“剛剛得到消息,那人今晚的船,到京城。” 顧青莞猛的一驚,當下明白蔣弘文口中的那個是誰,師爺若知道了,一定驚喜萬分。 “把他帶去金府。” “放心,亭林已有安排。” 青莞瞇起眼,道:“多謝七爺?!?/br> 蔣弘文挑眉道:“若是想謝,把銀針給我?!?/br> 青莞清咳兩聲。用一個消息換她的銀針,這廝倒也不客氣,“放心,我會讓她幫你的。” 馬車漸行漸遠,蔣府角門口,只剩下幾個看門的小廝無趣的扯著閑話。 數(shù)丈外的的大樹后,緩緩走出一個人影,紫衣肅殺,英俊如雕塑的臉上,一雙眼睛清澈黑亮,正是蘇子語。 看著遠去的馬車,眸中的瞳仁一縮,蘇子語嘆出一口氣,臉上說不清是什么表情。 他靜立片刻后,揚長而去。 “世子爺,世子爺,那個不是八姑爺嗎?” 殷立峰猛的一掀簾子,目光微緊。 昨晚上興奮了一夜,天亮時將將睡著,醒來已日上三竿,匆匆趕到蔣府,只看到幾輛馬車緩緩而過,并沒有看到顧青莞的人影。 他看了眼蔣府角門,又看了眼蘇子語的背景,眉頭緊蹙。 姐夫怎么會在這里……是恰巧路過,還是和他一樣,沖著顧青莞而來。 殷立峰的眼中露出狐疑,道:“今兒是什么日子?” 小忠忙道:“世子爺忘了,今兒宮中瓊臺設(shè)宴,八姑爺在應(yīng)邀行列?!?/br> 殷立峰不悅道:“為何沒有我的份?” 小忠身子一僵,為難道:“原本世子爺也要去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老爺說,壽王,蔣七爺都在,怕世子爺又鬧出什么動靜來,這才讓小的們都瞞著?!?/br> 殷立峰長袖一甩,冷笑道:“哼,珆臺設(shè)宴,也不過如此。去,把東西給六小姐送去。” 小忠咽了口口水,道:“世子爺,這光天化日的,小的怕給顧府打出來,您忘了上回……” “閉嘴。” 殷立峰勃然大怒:“光天化日不行,那就深更半夜,總而言之,你定要把這封信,送給她?!?/br> …… 顧府東園里。 譚嬤嬤一巴掌打在小丫鬟臉上,怒罵道:“作死的小賤人,瞎了你的狗眼,走路也不看著些,沒規(guī)沒矩敢往主子身上撞?!?/br> 小丫鬟被打得一句話也不敢說。她只是低著頭走路,不小心踩到了小姐的裙角,就挨了譚嬤嬤打罵。 “罷了,隨她去吧。”吳雁玲覺得乏透了,眼角一沉,轉(zhuǎn)身入了正房。 譚嬤嬤見小姐冷了臉色,忙兇狠的朝小丫鬟瞪了記眼睛,哈巴狗似的追了進去。 正屋里,趙華陽剛喝了口參茶,見女兒沉著臉進來,拿出帕子掖了掖嘴角,道:“來人,給小姐傳早膳?!?/br> “母親,我吃不下。” 趙華陽一聽這話,索性攤開了說道:“你也別急,原來在蔣府,咱們的手夠不著,這會子回來了,想怎么作賤都行?!?/br> 吳雁玲捏著帕子不語,她心里其實很明白,蔣家這樣護著瘋子,就算回來了,也不會放任她們作賤的。 母親這樣說,不過是哄騙著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