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六回當(dāng)然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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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yī)院怎么說?” “太醫(yī)院自錢,曹二人離逝后,多半是庸碌之輩,孫兒在想,亭林讓老祖宗想辦法,會不會是想讓她……”蔣弘文沒有往下說。 老祖宗何等聰明,當(dāng)下便明白這個她……是指誰。 …… 神機營大營。 一匹快馬疾馳而來,來者是殷九齡的貼身侍衛(wèi)。 入營他未曾下馬,而是掏出一個腰牌,展示侍衛(wèi)眼前,然后長軀直入。 片刻后,主帥帳營的燈驟然而亮。 蘇子語驚訝的看著他,道:“何事?” 侍衛(wèi)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這是老爺?shù)挠H筆書信,請八姑爺過目。” 蘇子語展信一瞧,眼露驚色。 “八姑爺,老爺請您暗下做好準(zhǔn)備?!?/br> 侍衛(wèi)的聲音很輕,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從胸口又掏出一封書信,“八姑爺,這是八小姐讓小的交給您的。京中事情很多,小的告辭?!?/br> 蘇子語眉目淡定,拍了拍他的肩道:“帶句話給國公爺,請他一切放心?!?/br> 侍衛(wèi)微笑,抱拳而出。 馬蹄聲慢慢遠去,暗夜中一男子鉆進了帳逢,抱拳道:“三爺?!眮砣耸潜可袝K青的貼身侍衛(wèi)鐵頭。 “何事?” 鐵頭道:“老爺讓我?guī)в嵔o三爺,稍安勿躁,一切行動,聽他的指揮?!?/br> 蘇子語臉色陰郁。 鐵頭見他不快,忙道:“老爺說,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他不能置蘇家于險境?!?/br> 蘇子語嘴角擒上冷笑,這話聽著尤其刺耳,與六年前如出一輒。 “你請老爺放心,我是他的兒子,定會為他的榮華富貴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br> 毫不留情的嘲諷令鐵頭變了變神色。 蘇子語冷笑一聲,掀了帳營走進夜色中,獨留鐵頭一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蘇子語一口氣跑到后山,拔出身上的長劍,輕嘯一聲,人與劍已渾然成一體,邊舞邊呤。 …… 六年前冬日,時任車騎大將軍府的蘇府,遍插旌旗,被兵馬車騎圍的戒備森嚴(yán),水泄不通。 一騎疾馳而來,白袍小將翻身下馬,頭也未抬自側(cè)門闖入。那小將便是他蘇子語。 堂堂蘇府三公子,無人敢攔。 蘇府正堂,堂門緊閉,門壁兩側(cè)精工浮雕的碩大獸首,齜牙咧嘴,栩栩如生。門前一排六根廊柱之上,皆雕形態(tài)各異的山野猛獸。 他顧不得去,目光落在左右兩排精銳侍衛(wèi),與往常不同的是,他們抽刀在手,面容肅穆。 這是他熟悉的臨敵的態(tài)勢。他感覺到了騰騰的殺氣,仿佛空氣都凝滯了,無法流動。 他知道此時莫說是人,即便有一只飛蠅掠過正常門前,也會被即時一刀劈下去,變?yōu)橐幌鹿浮?/br> 他的心中莫名咯噔一下,冷汗盡出。 正堂之中,父親蘇青居中端坐,分別鎮(zhèn)守南直隸的大哥蘇子辰,北直隸的二哥蘇子凱,垂手站立。三人雖未著甲胄,卻都是一身戎裝在身。 大哥,二哥都回來了,他嘴角沁出笑意,錢家有救了。 他腳步有些踉蹌,倉惶間張口急急喚道:“父親……” “噤聲!” 一聲低吼,父親的巴掌狠狠拍在桌上,隨著這一聲吼,蘇府敞開的大門,忽然緊閉。 他不知何故,有些慌亂,忙道:“父親,錢家……” “成何體統(tǒng)!” 父親怒叱道:“你堂堂一名神機營左軍校慰,慌張什么?” “……”蘇子語無言垂首。 父親皺眉看著他,長嘆一聲道:“你大哥,二哥風(fēng)塵仆仆剛剛來到,還不見過。” 他猛然間抬頭,卻不瞧兩位兄長一眼,心中焦急道:“父親,這就要發(fā)動了!” 無頭無腦的一句話,父親已然聽得明白,淡淡道,“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我不能置蘇家于險境?!?/br> 他沉不住氣,急切道:“那……錢家……” 父親的眼神自他臉上掠過,看不出喜怒,拖長了音調(diào),“這錢家……又如何?” 他的臉龐滿是驚懼之色,一時間,仿佛有些看不清父親的面目。 他猶自掙扎道:“父親,錢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 “說得好!” 父親霍然起身,“錢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你想讓為父如何做?” 他啞口無言。 父親沖左上一拱手,道:“圣命已下,你我行伍之人,聞鼓而進,聞金而退,有令在上,唯令是從!” 他搜盡腸子想要反駁,卻根本說不出一句話。 父親冷冷的看著他,目光森然,“難不成,為父對你這十幾年的教誨都喂了狗?” 惶惶然,他的眼前已然是一片空白,雙膝跪于父親跟前,懇切道:“父親,子奇八歲就與孩子許為兒女親家,自幼與孩子青梅竹馬……” 他沉著聲說不下去,肩頭無聲的抖動,“她年芳十三,何罪之有……兒子實在不忍心。求父親能搭救……” “搭救?” 父親復(fù)又款款坐于寬椅之上,目光滑向大哥蘇子辰,“錢子奇,當(dāng)然不會死。” 仿佛混沌中找到了一絲希望,他的眼神一亮,“大哥,是真的嗎?” 蘇子辰上前一步,目光有些飄忽,“三弟,是真的,只是……” “只是什么?只要我能做到,定會赴湯蹈火。”他的心中生出希望,還有什么比活著更重要。 大哥輕輕嘆了一聲,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一時間腦袋里嗡嗡作響,胸腹劇烈的喘息著,他簡直不敢相信剛剛聽到的一切。 下一刻,他已然雙眼赤紅,自地上一躍而起,雙手一把拽住自己兄長的衣襟,嘶聲怒吼,“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大哥一動不動,任由他撕扯。 “賢王說了,錢府、盛府事了……這神機營的統(tǒng)領(lǐng),就由三弟坐。” “不,我不同意,我不會同意的,除非我死?!彼磸匦撵榈暮鸾新?,響徹蘇府上空。 “孽畜!” “你若不依,便是置蘇家于險境,蘇家赫赫大族,數(shù)百口人因一個女人而落罪,你上對不起列祖列宗,下對不起父母兄弟,你有何顏面存活于世……” 他的手一顫,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自眼中劃落,無聲無息,像極了屋外頭,不知何時飄起的雪…… …… 一通劍舞下來,周身大汗淋漓,神魂如從煉獄中走過一遭,蘇子語無力的倚在樹旁,喘著粗氣。 時光暗自流去,過往的樁樁件件卻恍如昨日,早已融為他身體的骨血,一旦撕扯開來,便是血rou模糊。 后悔……痛苦……憤怒……無奈……種種情緒在這六年當(dāng)中,已分辨不出哪一種占了上風(fēng)。 “子語!” 一個聲音沉沉自耳后響起,“出了什么事?” 不用回首,也知道是楊銳。蘇子語緩緩將劍收起,淡聲道:“皇帝昏迷,英國公令我領(lǐng)兵至北城門五里外。” “子語不可!”楊銳暗自驚心,心中的話脫口而出。 蘇子語冷笑,嘴角帶著嘲諷,“父親不許我輕舉妄動,事情尚未有定論,此事動手,為時過早?!?/br> 楊銳忙道:“蘇尚書言之有理?!?/br> 蘇子語鼻腔中升起酸楚之意,眸中閃過光芒,“黛眉對我一片情深,六年等待,只為我一人,我又豈能辜負了她的一片心?!?/br> 楊銳如平地聞得一聲驚雷,眼前發(fā)黑。 蘇子語走至他身旁,聲音已陡然變冷,“傳我的令,神機營所有士兵,半盞茶后集合至練武場?!?/br> “蘇子語!”楊銳大吼一聲,臉上盡是焦急之色。 一只修長的落在他的肩上,隔著薄薄的一層衣衫,楊銳只覺得那手中冷汗涔涔。 “楊銳,你別跟來?!?/br> 蘇子語深深看了他一眼,留下這一句話。 …… 絮絮叨叨講了許多的話,青莞已然有些累了,胸口的舊傷尚未完全痊愈,精力不比從前,偏又舍不得眼前的人離去。 盛方見她強撐,起身走到她身后,掌心落在她的背上,使了幾分內(nèi)力。 暖流流過四經(jīng)八脈,青莞舒服的嘆出一口氣,道:“哥哥與我說說,小時候你練功的事兒?!?/br> 盛方擔(dān)憂道:“meimei的身子吃得消?” 青莞笑道:“我是個大夫,還有誰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身子?!?/br> “也罷,我們兄妹今夜便稟燭夜談?!?/br> 盛方坐回原位,正要開口,月娘端著食盒進來,笑道:“小姐,十八爺用些清粥?!?/br> 盛方想著那件棉衣出自月娘的手笑,遂笑道:“多謝月娘替我制衣,日后meimei的身子,還請月娘多費心?!?/br> 月娘哪料到堂堂十八爺,會如此謙遜的與她說話,手足無措道:“十八爺,奴婢……這是奴婢應(yīng)當(dāng)應(yīng)份的事兒,十八爺只管放心。” 青莞溫和含笑,正要端起粥碗,書房的大房被轟然撞開,銀針一頭栽進來,結(jié)結(jié)巴巴道:“小……小……姐……老……老……老祖宗……” “老祖宗怎么了?”青莞心驚。 “老祖宗來了!” 青莞目瞪口呆,一絲疑惑浮過眼底,這個時候,她老人家如何會來? …… 蔣弘文扶著老祖宗入書房時,第一眼便看到了青莞身旁的高大男子,再看到桌上的宵夜時,不禁瞇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