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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焚心[ABO]在線閱讀 - 第41節(jié)

第41節(jié)

    不知不覺間,夜色已然暗下。

    佛堂最后一線光影收盡時,葉懷寧才驚覺天黑了。

    老師父望向佛堂外:“起風(fēng)了?!?/br>
    葉懷寧拿出手機,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只剩最后一點電。

    “擔(dān)心夜路黑不敢下山,可以在這里住一晚,后頭有空的房間?!?/br>
    老師父交代完,起身去了后廚準備晚餐。

    葉懷寧走出佛堂外,入夜后氣溫驟降,寒風(fēng)一起,刮面而過的都是冷意。

    將身上羽絨服的拉鏈拉到最上面,葉懷寧輕出一口氣,他今晚估計只能在這里將就了。

    于是給徐因醒發(fā)了條消息,說了自己在山上留宿的事情,徐因醒打來電話提醒他晚上會變天:“葉哥你小心一些,明早我去山上接你。”

    葉懷寧道謝,掛斷電話,之后關(guān)了機。

    寺廟里的飯菜很清淡,兩個素菜和一個簡單的湯。

    老師父吃東西時很安靜,不再侃侃而談,葉懷寧也不再多說話。默不作聲地吃完一頓晚餐,老師父提醒他:“房間里沒有暖氣,但有炭盆,晚上睡覺要是覺得冷可以點上,記得窗戶留條縫不要關(guān)死了,廚房里有燒水的壺和臉盆,你想要就自己去拿?!?/br>
    葉懷寧跟他道謝。

    老師父回房去,很快熄了燈。

    葉懷寧的心神定下,也回了客房。

    房間里陳設(shè)簡單,幾乎什么都沒有,連被子上都帶著股久不用的霉味,葉懷寧卻久違的心平氣和下來,在這寒冷的冬夜,山上小廟人煙稀少的地方,他點燃炭盆,去燒了一壺?zé)崴唵蜗词筇缮洗?,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安寧。

    天色暗下后上山的路格外難走,氣溫越來越低,原本濕滑的道路已經(jīng)有了結(jié)冰的傾向,季饒不得不打開手機電筒,小心注意腳下的路,加快速度往上爬。

    幾次給葉懷寧打電話,那邊始終是關(guān)機狀態(tài)。

    電話號碼是那晚葉懷寧給他的名片上的。

    拿到那張名片后他將葉懷寧的號碼存下,還試著搜到了葉懷寧的新微信號,但沒有去打擾。他知道葉懷寧煩他,并不想用小號去接近,再次欺騙葉懷寧。

    但是現(xiàn)在,他必須得盡快聯(lián)系到葉懷寧。

    他擔(dān)心葉懷寧出事。

    又一次重撥那個號碼,回答季饒的依舊是機械聲的“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季饒心神不定,腳下一個打滑,沒注意下踏空了。

    身體往前栽時他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撐住,沒受傷的那只手掌蹭到一片帶刺的樹枝,右腳膝蓋也重重磕到了石階上。吃痛之下他身體沒穩(wěn)住,從石階上狼狽滾了下去。

    后腦勺重重磕到地上,幸好戴了帽子,饒是如此,那一瞬間他眼前也足足黑了好幾秒。

    半天才勉強緩過勁。

    季饒仰頭,看向天邊慘淡的一輪殘月,那點月光映不進他的眼睛里。

    閉了閉眼,重新爬起身,擦得鮮血淋漓的手掌在衣服上胡亂蹭了一下,繼續(xù)往上爬。

    手機還剩最后一點電時,小張打來電話,焦急問他:“季哥你找到葉總了嗎?我一直在酒店大堂里等,沒看到他回來,外頭已經(jīng)在下雪了,你什么時候能回來?”

    臉上察覺到一點冰涼寒意,季饒伸手抹了一下,果真下雪了。

    “我沒事,我去山上那個廟里看看,你去問一下徐因醒他們,葉總有沒有聯(lián)系他們,要是我明早之前還沒下山,你直接報警吧。”

    電話掛斷,手機也跟著沒電了,山路徹底暗下來。

    季饒深吸一口氣,繼續(xù)前行。

    第45章 “我只是希望,他能重新開心一點。”

    半夜葉懷寧被凍醒,披上外套起身,掀開窗簾看外頭,暴雪已如期而至。

    院子里的積雪很厚,在夜色下顯得格外沉重,將一切掩蓋。葉懷寧看了一陣,有一點擔(dān)憂,這么大的雪山路肯定走不了,他懷疑他明天可能都下不了山了。

    拿起火鉗撥了撥炭盆,讓炭火燒得更旺些,再去柜子里多拿了一床被子,葉懷寧重新躺回床上,闔上眼。

    迷迷糊糊又要睡過去前,他聽到外頭隱約的敲門聲,是從前院那頭傳來的,斷斷續(xù)續(xù)不甚分明。葉懷寧安靜聽了片刻,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只得又起身去開門。

    門外的人彎著腰,還在滴血的手撐在門框上,一身都覆著雪,狼狽不堪。羽絨服大帽子下的人緩緩抬頭,葉懷寧到嘴邊的話滯住,眉心已經(jīng)蹙起。

    季饒見到他眸光乍亮:“懷寧,你果然在這里……”

    葉懷寧的神色淡下:“你半夜跑這里來做什么?”

    季饒的喉嚨滾了滾,啞聲解釋:“我聽說你上山了,天氣預(yù)報說今晚會下雪,你一直沒回去,我擔(dān)心你出事,所以上山來找你?!?/br>
    葉懷寧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季饒凍得幾乎僵硬的臉上勉強擠出笑,葉懷寧冷淡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回去。

    季饒追上去,他剛在山路上摔了好幾跤,又凍得厲害,渾身都疼,跟不上葉懷寧的步伐,他也有意沒有湊葉懷寧太近,免得大半夜讓葉懷寧心煩。

    葉懷寧關(guān)上房門,脫了外套重新躺回床里,腦子里什么想法都沒有,翻過身很快睡去。

    季饒停步在門外,沉默站了片刻,直到簌簌而下的雪重新堆滿肩頭。

    一聲嘆息后,去了隔壁的無人的空房。

    那一整晚季饒都沒睡好,房間里沒有取暖設(shè)備,他時睡時醒,后半夜還發(fā)了低燒。

    后頭寺廟里的電停了,季饒撐著身體爬起,去廚房用柴火燒了壺?zé)崴?,翻箱倒柜摸出了一把蠟燭和火柴,在葉懷寧房間外的窗臺上擺開點燃。

    葉懷寧怕黑,天亮之前萬一又醒了,發(fā)現(xiàn)停了電肯定會難受。

    怕蠟燭打翻,季饒不敢再回房,搓了搓手,手里捧著杯熱開水,在葉懷寧房門外坐下。

    凌晨五點,老師父推門出來,季饒依舊坐在屋檐下,一動不動幾乎快凍僵了。

    聽到動靜,季饒愣愣回神,拖著凍麻木了的腿起身,過去跟老師父道謝。

    葉懷寧走進廚房時,老師父正在幫季饒包扎手上傷口,他一只手前夜被葉懷寧的匕首劃傷,一只手昨晚上山時被樹枝扎得鮮血淋漓,實在狼狽得很。

    包扎完畢,老師父淡聲叮囑他:“把退燒藥吃了,先去睡一覺吧,雪不停你們下不了山?!?/br>
    季饒?zhí)а劭聪蜻M門來的葉懷寧,葉懷寧沒理他,和老師父招呼了一聲,過去燒水。

    早上老師父依舊去前面佛堂里念經(jīng)打坐,葉懷寧過去陪他,等他空下來,再跟他聊天打發(fā)時間。

    “這里冬天是不是經(jīng)常會下雪?一旦下雪您這里就是與世隔絕,跟外界完全沒法聯(lián)系,您一個人不怕出什么意外嗎?”

    面對葉懷寧的疑問,老師父平靜反問他:“昨晚要是里面那個人沒來,剩下你和我,兩個人同樣是與世隔絕,你會怕嗎?如果害怕,你昨天不該上來?!?/br>
    葉懷寧搖頭:“這里挺安靜的,沒什么好害怕的,跟其他人沒關(guān)系。”

    “昨晚后半夜停了電,那個人在你房間窗臺外面點了一排蠟燭,一直守到天亮,但他不是昨天你上山以后給你打電話的人。”老師父說得篤定。

    葉懷寧猜到了,他早起發(fā)現(xiàn)停了電,又看到窗臺外的蠟燭,就已經(jīng)猜到季饒做過什么。

    觸動不是沒有,昨夜他打開門看到一身風(fēng)雪而來的季饒,心里確實起過一絲微妙的變化,但也只是一瞬,比起所謂的動搖,他只是難得在心如止水之外生出了一點好奇,這個他仿佛過去三年從未真正認識過的人,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他做這些,又究竟有什么意思?

    葉懷寧的眸光動了動,唇角微?。骸昂我砸姷??”

    老師父看著他的眼睛:“情緒不一樣,你自己應(yīng)該是最明白的那個人?!?/br>
    葉懷寧愣了愣,仰頭,將那些想笑又覺得沒有意義的笑咽回去:“我還以為我已經(jīng)沒有情緒這種東西了呢……”

    “人活著,總會有七情六欲的?!崩蠋煾傅?。

    葉懷寧想了想,問他:“那您有嗎?您如果有,一個人在這個地方怎么過下去的?”

    “我求安寧,這就是我想要的?!?/br>
    老師父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不必勉強自己,隨心就好?!?/br>
    葉懷寧點頭:“我知道,勉強沒用,我得讓我自己痛快?!?/br>
    中午,老師父回去后廚做飯,葉懷寧拿了本佛經(jīng)回房去看。季饒睡了一覺醒來,精神好了不少,原本想去廚房里幫忙,但他兩只手都包著不能沾水,只得作罷,又去搗鼓電路。

    昨晚因為暴雪,把電線壓斷了,所以后半夜停了電。

    雪一直沒停,他們今晚估計還得留這里,要是一直沒電,別的不說,連做飯燒水都是麻煩事。

    找到被壓斷的電線,仔細看過后,季饒松了一口氣,他以前一個人生活多年,這種簡單的電路維修是做得來的。

    且好在寺廟里還有能用的工具。

    季饒蹲在雪地里搗鼓電線,不時停下搓一下手。

    窗外有風(fēng)不停從窗戶縫里灌進來,葉懷寧起身想把窗戶再多帶上些,他看到了季饒,那人背對著他蹲在院子角落的地上,腳邊是一堆工具,不時彎腰趴下,仔細地檢查電線線路,小心翼翼地搗鼓。

    葉懷寧的心神有些飄忽。

    這樣的季饒讓他覺得分外陌生,他為什么要來,為什么要做這些,他到底想要什么?一連串的問題涌上心頭。

    不過很快,這些心思又都散了。

    無論這人想做什么,都與他無關(guān)。

    拉上窗簾,葉懷寧靜下心,繼續(xù)去看佛經(jīng)。

    中午那頓依舊是清淡到甚至嘗不出味道的素齋,葉懷寧和老師父說了一聲,端了飯菜回房去吃。

    季饒默不作聲地低頭扒飯。

    從昨夜到現(xiàn)在,葉懷寧甚至沒有多施舍過他一個眼神,即使這樣,他也慶幸被困在這里的不是葉懷寧獨自一人。

    老師父放下飯碗,淡聲說了句:“你不該來的?!?/br>
    季饒愣了愣,然后笑了:“我沒想那么多,來都來了?!?/br>
    “等雪停了,趕緊走吧?!?/br>
    季饒應(yīng)下:“給您添麻煩了,抱歉?!?/br>
    老師父搖頭:“被添了麻煩的那個不是我。”

    季饒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嘴角的笑收斂,低下聲音:“……我做錯了事,可能求不到原諒了,可我心里過不去,我只是希望,他能重新開心一點。”

    老師父沉默了一下:“如果肯堅持,總會有機會,但太過執(zhí)著,也未必是好事?!?/br>
    季饒沒有再說。

    他不知道他和葉懷寧最后會怎樣,還有沒有哪怕一星半點的可能,可他不想放棄。

    吃完飯,季饒繼續(xù)去搗鼓電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