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雖然也有別的服裝店，但大多都是在外地進(jìn)貨，向韓曉棠這樣自己設(shè)計服裝的，卻是絕無僅有，因此生意非常好。

    她實在是忙的沒心思去顧及別的了，好在有陳芳和劉月娥幫忙，韓曉棠白天在店里做生意，晚上回來就在家里，又買了兩臺縫紉機(jī)，和陳芳她們一起做衣服。

    韓曉棠負(fù)責(zé)設(shè)計剪裁，陳芳和劉月娥加緊縫制，即使這樣也是供不應(yīng)求。夏天的布料比較薄，衣服價格也便宜，一條裙子也就一二十塊錢，很多人能負(fù)擔(dān)的起。

    一個夏天下來，韓曉棠賺的盆滿缽滿，她也不吝嗇，給陳芳她們都提高了工資，陳芳開到了每個月一百五，比單位職工的工資都多。

    劉月娥每月也給了一百塊，孫玉霞也給開了一百多塊，幾個人干勁十足。有了經(jīng)驗，第二年夏天，韓曉棠提前就開始囤積貨物，開春伊始，她們就加班加點的趕制裙子。

    而海棠服裝店開的時間長了，在縣城里聲名鵲起，周邊的鄉(xiāng)下都知道縣城有一家服裝店，不但衣服樣式好看新穎，而且價格也公道，前來購買的更多了。

    韓曉棠整天忙的陀螺一樣，她要去外地進(jìn)貨，不但要進(jìn)布匹，還要進(jìn)成衣，回來還要抓緊時間制作衣服。好在她以前在縣社上班的時候不忙，設(shè)計了很多服裝，現(xiàn)在剛好派上用場。

    這天下午，送走了一波客人，韓曉棠好不容易得空坐下來休息一會，這時一個穿著時髦的年輕女子走了進(jìn)來。

    那邊孫玉霞還在忙，韓曉棠就自己起身過去招呼：“你喜歡哪一件，我取下來你試試?！?/br>
    那女子不屑的回頭看了韓曉棠一眼，見她姿容穿著不凡，臉上的倨傲之色減輕了一些，但還是有點傲氣凜然：“都說海棠服裝店怎么怎么好，賣的衣服怎么洋氣，我看也很一般嗎？”

    褒貶是買家，聽她這樣說，韓曉棠也沒生氣，微笑著解釋道：“衣服掛在墻上是平面的，看不出什么效果，穿到身上或許……”

    韓曉棠還沒有說完，那女子就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話，詢問了幾款裙子的價錢。韓曉棠都給她說了價格，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在店里轉(zhuǎn)了一圈，就施施然地走了。

    孫玉霞見女子不買東西，還這么倨傲的樣子，有點不忿的道：“什么人??？”

    韓曉棠也皺緊了眉頭，卻并不是因為她的態(tài)度，而是因為她的行為舉止有點奇怪，她不像是來買衣服的，倒像是來參觀她們店鋪的。

    海棠服裝店生意好，前來打探的同行很多，韓曉棠也沒在意，或者是同行，或者是準(zhǔn)備開服裝店，過來參觀取經(jīng)，想學(xué)些經(jīng)驗。韓曉棠也沒放在心上，可是奇怪的事，卻接連發(fā)生。

    雖然陳芳和韓曉棠是姑嫂關(guān)系，但陳芳是個很講究原則的人，沒有仗著這層關(guān)系，就在服裝店搞什么特殊，每天也按時按點的上班。

    這天下午都三四點了，她還沒來店里，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韓曉棠一邊忙碌，一邊還不住的往外面張望，她沒有責(zé)怪陳芳的意思，只是有點擔(dān)心，是不是他們家里出了什么事。

    不過一會陳芳就氣喘吁吁的趕來了，而且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笑意，看來不是家里出事，韓曉棠就放下心來，但也有點好奇的問道：“嫂子，你干什么去了？”

    陳芳喜形于色的道：“我弟弟說了一個媳婦，今天去相看，就耽誤了一點時間。”

    這時候，八歲才開始上一年級，陳磊還留過級，雖然去年才高中畢業(yè)，但已經(jīng)二十出頭了。

    這個年紀(jì)，在鄉(xiāng)下早就結(jié)婚了，陳磊卻拖到現(xiàn)在，陳母和陳芳都很著急，現(xiàn)在他的婚事有了眉目，韓曉棠也替她高興，忍不住就多問了兩句：“是哪里的？”

    “縣城的姑娘?！?/br>
    怕韓曉棠不信，陳芳還把拿出了那姑娘的照片給韓曉棠看，照片上姑娘穿著不俗，大方洋氣，相貌美麗，只是眉宇間有些隱隱的傲氣。

    韓曉棠覺得有點眼熟，開始還只以為是來店里買過衣服的顧客，但孫玉霞接過一看，卻驚奇的脫口而出道：“老板，這不就是前幾天來咱們店里，東看西看，卻什么都沒買的那個人嗎？”

    開服裝店，每天見的人多了，韓曉棠沒想起來，但孫玉霞卻記得很清楚，主要是那個女子的態(tài)度很傲慢，不像是來買衣服，倒像是來參觀的。

    孫玉霞這么一說，韓曉棠也想起來了，陳芳和孫玉霞心思單純，沒往別處想，但韓曉棠前后的事情一聯(lián)系，就感覺事情有點不對。

    但店里人來人往，韓曉棠也就沒說什么，就把照片還給了陳芳，只是到了晚上回家做衣服的時候。

    韓曉棠把陳芳叫到了后院，說是要她幫忙，陳芳不疑有他，就跟著韓曉棠去了后院。

    可是進(jìn)了韓曉棠的房間，卻沒說要她幫忙做什么，反而帶著陳芳坐到了客廳的沙發(fā)上，韓曉棠還給她倒了一杯茶，顯然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陳芳本來還有點疑惑，但是見她這么鄭重的模樣，就沒有說話，默然不語的看著她，等著韓曉棠說話。

    韓曉棠喝了一口茶，才緩緩開口道：“嫂子，你嫁進(jìn)我們家這么多年了，我們相處的也不錯，有些事，我也就不拐彎抹角，直接和你說了，有什么說的不對的地方，你多擔(dān)待?！?/br>
    韓曉棠性格爽朗，不管什么事都是當(dāng)面直接說，從來不會遮遮掩掩的，這次卻這么神神秘秘的。

    陳芳有點意外，就笑道：“你盡管說，咱們姑嫂還有什么話不能直接說的?！?/br>
    “你弟弟的那個媳婦說定了嗎？”

    陳芳更意外了，韓曉棠這樣鄭重其事的，她還以為有什么大事，結(jié)果卻是問他弟弟的婚事，但也沒有隱瞞，點了點頭道：“定了，我媽和小磊都很滿意，他們也談了有小半年了?！?/br>
    韓曉棠清了清嗓子道：“大嫂，我沒有小看陳磊的意思，只是有點懷疑，他剛剛下學(xué)不久，手里沒積攢什么錢，在縣城又沒有房子，也沒有固定的工作，這個姑娘看上了他什么吶？”

    雖然韓曉棠事先解釋了，但陳芳的臉色還是有點尷尬，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也許他們是……是情投意和，所以……”

    見她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不下去，韓曉棠就接口道：“當(dāng)然也有這種可能，有的姑娘不看什么錢財房產(chǎn)什么的。但你今天是親眼見過那個姑娘的，她是什么樣的為人，大嫂應(yīng)該心里有數(shù)?！?/br>
    剛才韓曉棠詢問的時候，陳芳說她母親和陳磊很滿意，但沒說自己。韓曉棠就知道她心里恐怕有點小不滿的，只是她母親和弟弟喜歡，所以她也不會說什么，但現(xiàn)在韓曉棠這么一說，她的神情不由凝重了起來。

    韓曉棠那天見過陳磊的女朋友，那個姑娘神情倨傲，家里還是縣城的，她怎么會看上一無所有的陳磊。

    當(dāng)然也有相愛的戀人，因為愛情愿意一起從零開始奮斗，但陳磊的女朋友絕對不是這種人。

    陳芳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越想腦子越亂，就看著韓曉棠問道：“那你說她是為什么會看上我們家小磊的?！?/br>
    “陳磊可能跟她說，現(xiàn)在住的房子是自己家的，而你和我大哥只是暫時寄宿而已。而且這還不足以打動他的對象，他可能還告訴她，以后海棠服裝店也是他們的，所以他對象才會提前去服裝店參觀。”

    這些都是韓曉棠的猜測，陳芳不愿意相信，可下午的時候，孫玉霞也說了，她前幾天來過服裝店，東看西看的卻什么衣服都沒買，真的可能就是去相看的。

    陳芳再也坐不住了，立即站起了身道：“曉棠，我先回去了，那個衣服……”

    她這會心神不寧，哪里還能做的進(jìn)去衣服，韓曉棠也站起身，安慰的拍了拍她道：“沒事，你先回去歇著吧，我和月娥做就好，你也別往心里去，這些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陳芳魂不守舍的回到了家中，剛走到大門口，就聽見女兒韓佳在屋里撕心裂肺的哭泣。隔著房間的門，還有大門，依然能清晰的聽見她的哭聲。

    陳芳連忙推開大門，大步?jīng)_進(jìn)了房間，陳母和陳磊正在房間的茶幾上，拿著紙筆在算什么。因為陳芳沖進(jìn)來的速度太快，他們還來不及反應(yīng)，等陳芳進(jìn)來，他們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兩人頭對著頭在計算結(jié)婚的開銷，沒有看一眼哭泣的韓佳。

    韓佳就躺在一邊的搖籃車?yán)锎罂?，哭的嗓子都啞了，陳芳顧不得其他，連忙把韓佳抱了起來。觸手卻是一片溫?zé)岢睗瘢@然是尿濕很久了，可尿布沒有及時更換，韓佳有點難受，就拼命的哇哇大哭。

    陳芳就把她抱出去，倒了水給她清洗了一下，換上干凈的尿布。

    陳芳每天都要去韓曉棠家做衣服，通?；貋淼亩己芡?，陳母沒想到她今天這么早就回來了。

    而陳芳回來一言不發(fā)，只管照顧韓佳，沒有和他們說一句話，陳母有點跟在她身邊，給她遞毛巾，陳芳也沒接。

    陳母有點訕訕的道：“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br>
    “今天沒幾件衣服，做完就回來了?！?/br>
    到底是自己的母親，陳芳也不好一直板著臉，見她答話，陳母臉色稍緩了一點，吶吶道：“小芳，你也知道，我平時照顧佳佳很盡心的，只是……剛才一直跟著小磊算賬，就沒注意……”

    不等她說完，陳芳就忍不住截口道：“我在大門外都聽見佳佳在哭，你們在旁邊聽不到。”

    盼了好多年，陳芳才生下了韓佳，對這個女兒看的比眼珠子還重，可是母親和弟弟就在旁邊，卻任她哭泣，不管不顧。

    陳芳脾氣好，對自己的母親更是孝順，從來沒有這么疾言厲色過。

    陳母也沒想到她會這么和自己說話，剛想要發(fā)火，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還是忍了下去，壓低了聲音道：“以后不會了，我這次是沒注意，平時我是怎么照顧佳佳，你也是知道的?！?/br>
    平時陳母照顧的是很好，要不陳芳恐怕早就發(fā)火了，她整天忙店里的事，晚上還要去做衣服。韓佳都是陳母帶的，晚上也是她攬著睡，白天還要抱著韓佳，步行去服裝店，讓韓佳吃奶，省得餓肚子。

    所以陳芳一直很放心，她沒想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陳母會任韓佳哭泣而不聞不問。

    但現(xiàn)在也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陳芳一邊搖晃著韓家，哄她入睡，一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問道：“你們在算什么？”

    聞言，陳母頓時喜形于色：“蔣媛答應(yīng)和你弟弟結(jié)婚了？我們算算需要多少錢。”

    陳芳卻沒有什么高興的樣子，依然問道：“蔣媛鼻孔朝天，小磊沒工作，沒房子，她怎么會看中小磊的?！?/br>
    陳母埋怨的瞪了她一眼道：“你弟弟一表人才，還讀過書，自然招人稀罕。”

    “他連大學(xué)都沒考上，有什么好稀罕的?！?/br>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吶，他可是你弟弟。”

    “正因為他是我弟弟，所以我才希望他實話實說，他是不是告訴蔣媛，這房子是他的，我和曉東只是在這里借助而已。”

    陳芳雖然聰明，但到底吃了沒上過學(xué)的虧，有些事情考慮不到，陳母也沒想到陳芳能猜的出來，正在想著怎么回答。

    而陳芳卻不依不饒的繼續(xù)問道：“他是不是還說，海棠服裝店以后也是他們的?！?/br>
    見陳芳全部都猜到了，陳母也就沒有繼續(xù)隱瞞，而是苦口婆心的說道：“你家小姑子的男人老家是省城的，他們以后肯定要調(diào)回去，而且以前韓曉棠也答應(yīng)過，以后服裝店會給你?！?/br>
    “海棠服裝店是我小姑子辛辛苦苦的做起來的，早晚都是她的，為什么要白白給我，就算是給了我，也絕對不會給小磊吧?！?/br>
    “你們是姐弟，你的不就是你弟弟的嗎，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做什么？”

    陳芳心中一片冰涼，果然，韓曉棠一切都猜對了，自己的母親和弟弟果然打的是這個主意。

    正屋三個房間，一間客廳，剩下的兩間臥室，陳芳和韓曉東住了一間，另外一間是陳母住著，而陳磊住在廂房。

    可他們說這是陳家的房子，韓曉東夫婦只是借助，因為陳磊沒有結(jié)婚就住在下屋，所以蔣媛就信以為真了，沒有懷疑。

    她還去看了服裝店，海棠服裝店在縣城數(shù)一數(shù)二，不但店鋪面積大，裝修也很好，里面的衣服品種多，生意也很火爆，在縣城里名聲斐然，所以蔣媛才動心了。

    陳芳深吸了一口氣道：“娘，咱自己有手有腳，想要什么東西，自己努力去掙，但咱們不能惦記別人的東西?！?/br>
    “什么別人，都是一家人。”

    “他們姓韓，咱們姓陳，什么時候成一家人了。服裝店是曉棠的，這房子是曉東的，和咱們沒關(guān)系，你們把話和蔣媛說清楚，不能騙人家?！?/br>
    陳芳性格柔和，今天一反常態(tài)和她頂嘴，陳母就有點不高興，但是想著陳磊的婚事有求與人，她一直忍著。

    可此時卻是怎么都忍不下去了，厲聲道：“你這孩子傻了不成，你弟弟可是咱們一家的希望，你不想他娶個城里媳婦，在村子里揚(yáng)眉吐氣，你不希望他過的好，給咱們老陳家添光彩。”

    “我當(dāng)然希望他好，但前提是靠自己的雙手努力掙的，而不是惦記別人的。”

    “什么別人的，那服裝店韓曉棠答應(yīng)過給你的，不能說話不算話，要不你就鬧去，她弟弟都能鬧，怎么到你就這么好說話。

    你就生了一個丫頭，這房子以后還不是便宜了韓飛，為什么不能給你弟弟。你可就這一個弟弟，以后咱們家就指望他了，你還胳膊肘往外拐，分不出個里外厚薄來。”

    陳芳這么辛苦的工作，就是希望能給自己的女兒，一個好的生活環(huán)境，不要再吃他們吃過的苦。

    可是在陳母的眼里，卻只有陳磊最重要，她的女兒可以忽略不計，在沒有利益沖突時，陳母也許會對她好，對韓佳好，但她最愛的自始至終都是自己的兒子。

    第157章

    陳芳認(rèn)清了這個事實，只覺得心中一片苦澀，沉聲道：“我絕對不會去和曉棠鬧，我不會要別人的東西，但別人也不要想搶我的東西。你們不說，那我明天去找蔣媛說清楚，這房子是韓家的，不是我們的。”

    陳芳說完，就起身要出去，門卻搶先一步打開了，陳磊站在外面，哭喪著臉道：“姐，你是我親姐，我不好容易說個對象，你卻要給我攪黃了，你別忘了，咱爹病重走的時候，你可是答應(yīng)過要好好照顧我和咱娘的。”

    “是，我是答應(yīng)過父親要好好照顧你們，但是我沒答應(yīng)，要幫著你們?nèi)ヲ_人?！标惙颊f著，就大步走了出來。

    陳磊卻撲通一聲在她面前跪了下來，抱住她的腿哭道：“姐，我好不容易說個城里媳婦，你怎么能這么狠心拆散我們。”

    韓佳睡著了，陳芳不敢用力掙扎，怕把她驚醒了，只得站在原地，垂首看著陳磊道：“城里的怎么樣，農(nóng)村的又怎么樣，我們不是農(nóng)村的嗎？我家小姑子不是農(nóng)村的嗎？她不是照樣考上了大學(xué)，自己開店做生意，不管是縣城的還是農(nóng)村的，只要有本事就行。

    你這樣靠騙來的媳婦能長久嗎？她會和你一條心嗎？只有夫妻兩個一心一意，才能把日子過好，我和曉東苦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不照樣過上了好日子。

    如果你告訴了蔣媛實話，她還愿意跟著你，那咱們一家努力工作掙錢，以后房子錢什么都會有的。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不肯跟你，那證明她就不是真心的，你就可以死了這條心，另外再找……”

    陳芳的話還沒有說完，陳磊就打斷了她的話，緊緊抱住她的腿搖晃道：“姐，我都給你跪下了，你還這么一意孤行，難道你要看著我死嗎？”

    見自己苦口婆心的說了這么多，陳磊還這么固執(zhí)，陳芳不由大怒：“你為什么這么死心眼，咱家這情況，就要找個踏實能干，一心一意跟你過日子的，那蔣媛是縣城姑娘，是很漂亮，但不適合，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