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賈代善過去的時候，小史氏已經(jīng)能撐著坐起來了，他情知這是已經(jīng)回光返照了，坐到床邊低聲道，“我瞧過孩子了，很乖。老侯爺給他取名作賈政。”

    小史氏臉色蒼白，唯有一雙眼熠熠，“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求國公爺看在孩子的份上，娶我meimei做續(xù)弦，只當(dāng)可憐可憐剛出世就沒娘了的孩子。”

    賈代善隱下所有情緒，淡淡道，“就是因?yàn)榭蓱z孩子，我才不會娶你meimei，你母親教出來的女兒，我領(lǐng)教過了，不敢高攀。最后一刻了，你也不肯疼赦兒半句?！?/br>
    小史氏露出一抹冷笑，“只當(dāng)是我們母子沒有緣分吧，我還記得，從前國公爺對我是很好的?！?/br>
    賈代善看她最后一眼，起身走了，“請史二夫人來見一見?！?/br>
    有的人活著未必讓人開心，死了的時候也未必讓人痛快。

    太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生怕惹惱了榮國公，“夫人驚懼過度，早產(chǎn)又難產(chǎn)……”

    賈代善擺手示意他不用解釋了，“她如何驚懼過度，我再清楚不過，太醫(yī)醫(yī)得了病，醫(yī)不了命，不用太過自責(zé)，我讓人好生送您出去?！?/br>
    史二夫人進(jìn)門不過一刻鐘，里頭就爆出哭嚎聲。

    賈小赦是睡夢里被抱出來的，他瞇著眼靠著賈代善懷里，聽他和賈代化說話，這才知道他親娘今天早上死了，以后就多了個弟弟。

    “我想看弟弟?！辟Z小赦清醒了，他左顧右盼的，看到有個陌生的年輕婦人懷里抱著襁褓，掙扎著要過去。

    賈代善抱著他不撒手，“抱政兒過來?！?/br>
    剛出生的孩子臉皮還紅紅的皺巴巴的，不大好看。

    賈小赦卻是第一次看到人類幼崽，手欠地去摸賈政的手，“他長得好好看啊，軟軟的，手這么這么小?！?/br>
    饒是賈代善用親爹的眼光去看，也沒看出個好看來。

    親弟弟突然喪偶了，剩了倆奶娃，可是喪的又是個攪家精，賈代化這個心情啊，難以形容，“沒出月子的孩子，得細(xì)心養(yǎng)著，先把政兒給你嫂子。”

    養(yǎng)賈政這件事是需要承擔(dān)巨大風(fēng)險(xiǎn)的，先天不足的娃難養(yǎng)活，也就是摯親肯了。

    榮國府一個能當(dāng)家作主的女眷都沒有，賈代善兩個妹子都被嫁回金陵老家了，這會兒趕回來也來不及，喪事最后還是史大夫人幫襯著才湊合過去的。

    等賈政過了滿月，賈代善便告假帶著兒子扶陵返鄉(xiāng)了。

    大史氏這時候已經(jīng)熬得人都瘦了一圈，眼下都是烏青，“不是我沒良心，棺木先寄放寺廟就是，怎么還親自去金陵，豈不是耽誤正事。也不知道政兒經(jīng)不經(jīng)得起這樣奔波。”

    “是老侯爺?shù)囊馑?，老侯爺覺得二弟處事有些優(yōu)柔寡斷不穩(wěn)重，朝中將有大變，不如避一避得好?！辟Z代化給妻子解釋，“你也得好好歇歇才是，臉色差得很?！?/br>
    “我回頭多睡幾覺就是了?！贝笫肥蠈Z政和賈敬賈赦是一樣的心，每每夜里都要去瞧過兩三回才安心。

    賈代善臨行前，隔著屏風(fēng)給大史詩磕了個頭，“長嫂如母，多謝嫂子為我們父子費(fèi)心?！?/br>
    “路上一切當(dāng)心，給你帶上的都是信得過的嬤嬤?！贝笫肥险f著就落下眼淚，“大的也就罷了，能跑能跳的了，小的這個，自生下來就擱在我眼前，一時也離不得，他身子又弱，如今豈不是要剜了我的心去。”

    賈代化趕緊著安慰夫人，對著賈代善只有一句話，“好生反省。”

    賈小赦自從得了弟弟之后，也不像猴了，連著角端這個小伙伴都冷落了，成天圍著他弟弟轉(zhuǎn)悠，賈小政體弱，水路雖平穩(wěn)，也難免有些不適，偏偏只要賈小赦哄一哄，是不哭也不鬧。

    張mama這次也跟來了，笑著跟賈代善學(xué)，“真的是血脈相連，但凡咱們政哥兒哼一哼，赦哥兒都覺得不放心，昨兒還拿了人家供上來的小魚兒逗政哥兒?！?/br>
    賈代善笑笑，“辛苦mama了，我沒本事，叫你們都跟著我吃苦?！?/br>
    “國公爺瞎說什么，老奴生來就是服侍您和哥兒的?！睆坢ama瞧著門外，壓低了聲音道，“國公爺再找填房，可得尋個厚道人，那些個后娘挫磨人的的手段，老奴可是見得不少?！?/br>
    “mama說的我都懂，我暫時還不想這個，正事為重?！辟Z代善道，“也不瞞mama，這次的事，大哥和老侯爺都對我有些不滿，我想著先做出些成績來給他們瞧瞧?！?/br>
    張mama便不再多說退出去了。

    有榮寧二府的名號，如何能不便利，更兼順風(fēng)順?biāo)?，一月不到，榮

    國府的兩艘官船便在金陵城外靠了岸。

    賈家其他幾房都有主子來相迎，就是賈代善的妹子也派了人。

    賈代善這兩個妹子，一個是嫡出，一個庶出，感情都還不錯。

    主要是他爹忙于征戰(zhàn)，死得也早，讓家里顯得比較和諧。

    一番寒暄之后，賈代善先把小史氏的棺木停在家廟之中，另擇日子下葬，然后帶著倆兒子回了祖宅。

    祖宅是常年有人看守打掃的，換了鋪蓋幔帳就能住人，賈代善問賈小赦，“你弟弟肯定是跟我住，你自己住還是單住一個院子？”

    “單住一個！”賈小赦毫不猶豫地拋棄了他爹，“我的狗子都快悶壞了，跟著爹住萬一悶死了怎么辦。”

    船上來來去去的，人多眼雜，賈小赦只好把角端裝在蒙了黑布鐵籠里，藏在自己房間，喂飯也是他親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