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熙帝靈柩出城的時候，還有災(zāi)民遠(yuǎn)遠(yuǎn)隔著啐了一口。

    一個皇帝如果能得到這樣的待遇，大約是真的算死了好的。

    在大筆的糧食銀子的功勞下，京城內(nèi)外暫時性地安穩(wěn)下來了，朝廷還給災(zāi)民發(fā)些過年用的救濟(jì)。

    臘月二十七，總算是透露出些許年味了，這日天氣也是晴朗，不知道為什么，平湖街正中間的鋪?zhàn)右辉缇团帕碎L長的隊(duì)伍，引得來往的人們都駐足觀看，不時有人會加入這個隊(duì)伍。

    一輛四架馬車慢悠悠地駛過，停在了街尾，簾子一掀，跳下來個俊俏的少年，不是賈小赦還能是誰呢。

    馬車上有碳盆有暖爐，他就只在銀白的箭袖外頭套了件石青的小褂子，下來被寒風(fēng)一吹，禁不住發(fā)抖，說話呼著白氣，“看著太陽好，怎么這么冷。”

    他在乾元殿里關(guān)了這么久，一直都是恒溫狀態(tài)。

    因此產(chǎn)生了有一種其實(shí)天不冷的錯覺。

    “回來！”明夙在車上兇道，手里還抱著他的狐裘，一個不當(dāng)心就叫這小東西給竄出去了。

    別看關(guān)得長rou了，照樣是不聽話的，明夙已經(jīng)越來越壓不住他了。

    賈小赦攏著手直哈氣，“哥哥你直接下來就是了?！?/br>
    底下人趕緊把他們的皇帝陛下給扶下車，明夙顧不得自己，先把狐裘給他披上了。

    賈小赦由著他給自己系上帶子，故意吹得臉邊上的狐毛東倒西歪，“我最不喜歡這些毛茸茸的東西?！?/br>
    因?yàn)轷鳑]有毛。

    明夙都給氣笑了，看他鼓著腮幫子實(shí)在可愛，禁不住掐了一把，“讓你皮，這會子功夫臉已經(jīng)冰涼了?！?/br>
    “是哥哥的手熱?！辟Z小赦挨著他的手蹭了蹭。

    “三天不打，你何止要上房揭瓦，簡直要上天了?！?/br>
    賈小赦且不會害怕這些話，笑得眉眼彎彎，把他的手拉下來牽好，“我哥哥已經(jīng)三天沒有打我啦?！?/br>
    明夙感覺他的手也涼得很，接過年輕內(nèi)侍手里的小手爐強(qiáng)行讓他抱著，“每天都牽著，也不差這一回，好好抱著，不然仔細(xì)你的蹄子?！?/br>
    這個內(nèi)侍和桃兒杏兒一樣，從他們兩個在牡丹院開始就服侍了的，明夙上位，雞犬升天，就點(diǎn)他做了太監(jiān)總管。

    他的名字也是個吃的，不過并非瓜果，而是味藥材，叫作三七。

    能打敗牡丹院內(nèi)其他內(nèi)侍，一舉飛升，還得了明夙的信賴，就足以見得這個人很不一般了。

    不一般的三七見賈小赦好似不太愿意，忙又捧了個兔毛手籠過來，“小公子要是嫌棄手爐熱，那就用這個。”

    賈小赦也不接，只拿眼睛瞥明夙。

    明夙揉揉額頭，“在外頭呢，你也大了，像什么樣子，要是在家里，也就由得你了。”

    “哼！”賈小赦氣鼓鼓地把手籠奪過來，兩只手都收在里頭，快步往前頭走了。

    眾人早就習(xí)慣他這個脾氣了，都不以為意，果不其然，賈小赦才走到書局門口，就回身催明夙，“哥哥你走快些呀?！?/br>
    書局門口的人足足排了半條街，甄老爺哪里敢怠慢賈小赦的生意，一大早就來守著了，見了東家到場，趕緊迎了上來，“小公子又長高了，當(dāng)初金陵見你的時候，才三歲，真是英雄出少年?！?/br>
    “甄老怎么親自過來了，不過是我鬧著玩罷了?！辟Z小赦和他寒暄了兩句，提醒他道，“有貴人在，甄老等下

    見著了千萬不要行大禮，只當(dāng)不知道就是了?！?/br>
    說話間，明夙已經(jīng)到了賈小赦身旁，見著甄老爺微微一點(diǎn)頭。

    “二位公子里頭請吧，再有一刻就要開張了，別擠著碰著您?！闭缋蠣斦泻羲麄冞M(jìn)去，書局有上下三層，一樓賣些普通書，二樓是招待貴客的，三樓便是珍品庫房了，后頭還有個小院子和一排耳房。

    平湖街地段靠著國子監(jiān)，賣書是再好不過了。

    原本是明凈和甄老爺對接的，如今良親王殿下死了爹，還沒從悲痛中恢復(fù)，甄老爺只得親自和賈小赦匯報(bào)，“印坊的事，良親王給找的地段也好，宅子也是極好的。只是有個事，一直沒找著機(jī)會同您說，入冬以來不是遭了雪災(zāi)嗎？好些個伙計(jì)來求著救命，我便先讓他們帶了家小在印坊避一避。”

    賈小赦覺得他心腸挺好的，點(diǎn)頭道，“在里頭過完年也行，本就該如此，有什么難處，讓他們只管說，再一個，趁著過年，給掌柜和伙計(jì)們都發(fā)個紅包吧?！?/br>
    甄老爺說完事就識時務(wù)地告退去樓下忙了，賈小赦忽然想起來幼年見過的事，喊住他道，“別叫人渾水摸魚了，也別有踩踏事故，甄老在金陵也是親歷過血案的，咱們總要防患于未然?！?/br>
    明夙聽完笑笑，“沒想到你還懂這個?！?/br>
    “我又不是傻子！”賈小赦老不高興了，“你別總當(dāng)我還小，我很聰明的。老侯爺還教了我算賬呢?！?/br>
    雖然還沒學(xué)會，但是這種小事就不用管了。

    今日買書，都是有優(yōu)惠的，最新的話本一套八本，買全套打八折，如果買正經(jīng)書，送一沓宣紙做贈品。

    前十名送一枝筆，前三十名送一錠墨，前五十名也有贈品，每人一枚竹刻書簽，統(tǒng)共十二個花樣，要是想集齊，可不容易。

    聽著下頭熱鬧的動靜，明夙戳戳賈小赦道，“喂，聰明的滾滾，你這生意還不錯嘛?！?/br>
    賈小赦抿了抿嘴唇，趴在他耳朵邊上超級小聲地道，“我請了五十個托呢！讓他們一早就排上隊(duì)，還得特別熱情地買東西，最好能爭搶一下，稍稍地打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