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史鼒，他跪在最后，他爹忙著反省，他祖父祖母自是滿心歡喜地看著寶貝孫子，一時間也沒人給他一個目光，他雖吃穿用度已非從前，可好像還是當(dāng)日跪在史老侯爺房門口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你帶他們下去，小孩兒家家的不要聽這個?！笔防虾顮敺愿朗反蠓蛉说溃坝锌諉枂枌巼蛉?，行裝要帶些什么，咱們家是文官，不比他們熟悉。再一個，讓她好生教導(dǎo)那哥倆，要是沒照顧好咱們大鼎小鼎，就等著吃我的排頭吧?！?/br>
    他被賈赦帶得也管自己家孩子叫大鼎小鼎。

    “算起來都是他們的侄兒，怎么會照顧不好?！笔反蠓蛉讼乱庾R忽略了賈赦那個小甜糕的樣子，“二位世子都是靠譜的人，那兒媳就先退下了，鼐兒鼎兒隨我來?！?/br>
    大鼎雖憂心父親，被小鼎一拽也只能出去了。

    等孩子們出去，史老侯爺卻不說話了，只管端著茶喝，不夠還要再加水，就這么足足品了半個時辰的茶。

    估摸著火候差不多了，他擺擺手道，“你們都下去，留下史鼒?！?/br>
    史鉦一面扶著他爹，一面還憂心忡忡地看了看史鼒，要不是下人請他出去，他還放心不下兒子不肯走。

    史鼒面前的屏障都沒有了，整個人都袒露在史老侯爺面前，在老人如鷹隼般的眼神里，禁不住渾身發(fā)抖。

    “還知道害怕，很好?！笔防虾顮斅冻鲆荒ǜ呱钅獪y的微笑，“你是個能人，能收復(fù)了鉦兒和二老爺，還讓他們上折子替你求爵位，可是你有這樣的本事，為什么不來討好我呢？”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我要聽實話。”

    “曾祖父是什么樣的人，鼒兒不敢在您面前賣弄?！笔伏垙?qiáng)忍著恐懼，緩緩道，“此事并非由我而起，二老爺同祖父積怨已深，從我入府到他上折子，其實都是為了給祖父添堵罷了，鼒兒并不敢肖想爵位?！?/br>
    “我方才說了，要聽實話。你今年十九了，我記得你是春日里生了，沒幾個月就要弱冠了，如今差事奉欠，姻緣全無，不過管些府里的庶務(wù)，你要是不肖想爵位，我才看不起你?！笔防虾顮斠恢赶率值奈恢茫白抡f話。”

    “多謝曾祖父?！笔伏埿闹幸豢跉獠桓宜?，隱約覺得史老侯爺要說的話對他并非是壞事，“我確實想過爵位。鼐兒可以說不要爵位，是因為他從未落到泥里任人踐踏，我也想過好生念書，靠自己走一條出路，可是母親并非這樣想的?！?/br>
    史鉦妻子石氏這樣的做法，是勛貴人家對庶子最常用的法子，好吃好穿地養(yǎng)廢他。

    史老侯爺雖不喜，但對這個曾孫子還是有著公正的看法，“你心胸狹隘不假，卻擅長伏低做小，收買人心，我說這個話，不是罵你，成大事者，唾面自干也是有的。鼐兒鼎兒去居庸關(guān)已成定局，現(xiàn)在我給你兩條路……”

    不但如此，他還很會抓緊機(jī)會，譬如利用老大和老二的嫌隙給自己謀求好處，假以時日，不說做個梟雄，做個jian臣是有機(jī)會的。

    史鼒忽然心口狂跳，緊張地看著對面的老爺子，他的命運(yùn)可能就在他這一句話之間了。

    作者有話要說：是有這樣的父母的，并不是所有父母都會無條件愛子女。

    史鼒比明夙大一歲，現(xiàn)在十九歲，大鼎比滾滾小四歲，現(xiàn)在十二歲。

    第94章

    史老侯爺并不喜歡吊人胃口，雖然他們這樣的人習(xí)慣了說話云山霧罩。

    他直接給出了那兩個選項，“第一是你入贅，我在余杭有一老友，家中子嗣單薄，唯有一個孫女兒，正值妙齡，家底豐厚，也是世代為官，第二是我在京中替你擇一婚事，然后給你謀個差事，以我的爵位，大約可以讓你做個筆帖式，以后就看你自己了，刑部侍郎便是筆帖式起家?！?/br>
    當(dāng)然了，刑部侍郎雖然是抄寫文書起家，但他實際是靠查出幾樁大案之后被先帝注意，繼而重用，才到了今日的位置。

    兩條路都算得上好，但在屹立三朝的保齡侯府面前，又都算不得好，史鼒一時間難以決斷，史老侯爺也不逼他，反而也給他倒了杯茶，指點道，“不管你做哪一個選擇，都不過是起點。從前是我小看了你，可惜你沒有托生在你們太太肚子里?！?/br>
    史鼒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讓他移了性情，流于小氣，對于一個半路到家的私生曾孫，史老侯爺自問已經(jīng)做得還可以了。

    至于其他，他不想做。

    在他這個年紀(jì)，唯有自己的喜好才最重要，并非不能，而是不想。

    不然他完全可以替史鼒找到一條更好的出路。

    史鼒也明白這點，若是入贅，難免要寄人籬下，不比在京城還有侯府當(dāng)靠山，且世情如此，贅婿所為人所看不起，因此他珍惜地喝完這杯茶之后啞聲道，“我愿意留在京城，還請曾祖父幫著籌謀。我雖不堪，但也不敢放棄家族姓氏?！?/br>
    “很好。”史老侯爺給他又滿了一杯，“只當(dāng)是以茶代酒了，賀你一杯?！?/br>
    為什么而賀卻是不說。

    從這天以后，史鼒慢慢進(jìn)入了京城權(quán)貴圈的眼里，眾家都知道了老侯爺對于這個擅長搭理庶務(wù)的曾孫還挺滿意的，老夫人也在幫著相看合適的女孩兒。

    至于大鼎小鼎去了居庸關(guān)的事，卻是悄無聲息，不大有水花。

    這日賈赦正在院子里看賬本，邊關(guān)敏感，他沒有開書局，反而是借著江家的名聲開了間米鋪，偶爾也賣些南北雜貨，或是收些皮子等邊關(guān)特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