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星呢？”徐明海問。

    “忙著跟人貧呢，”對方遞給他倆一個笑，“今兒姑娘多?！?/br>
    屋子里明顯經(jīng)過精心布置。窗簾緊閉，只留著燈池吊頂瀉出的暖黃色光線，一切都顯得影綽朦朧。

    一旁的大號組合音響正放著當(dāng)下流行的靡靡之音。桌上擱著健力寶，可口可樂和女士香檳那種摻了少量酒精的果味飲料，還有各種水果巧克力什么的。

    角落里有男生湊在一起吞云吐霧；也有涂著鮮亮口紅的女生在嘰嘰喳喳地聊天。集體打扮得像是遭到資本主義腐蝕的美國高中生。

    壽星這時終于露面。他顛顛地飛奔過來，跟徐明海打完招便一把抱住秋實的腰，然后大聲嚷嚷：“駙馬，我想死你了！”

    旁邊有姑娘笑：“這就是那個給你寫了一年作業(yè)的’駙馬’??？誒，帥哥，你能也幫我寫作業(yè)嗎？”

    “你們這幫小妖精都別惦記他！”衡燁假裝抹眼淚揉胸口外加仰天長嘯，“我秦香蓮命苦?。　?/br>
    “小帥哥不許惦記，那我們惦記大帥哥行嗎？”有人打量徐明海。

    “那可就不歸我管了，嘻嘻。”衡燁把下巴擱在秋實的肩膀上，貼著對方的耳朵問，“你是不是又背著我躥個兒了？”

    “嗯，”秋實點頭，“前幾天量的，將將過178?！?/br>
    “還有沒有王法??？！我還比你大一歲呢！才175！”衡燁大驚失色，然后用力壓了壓著對方的肩，“千萬別跟你哥學(xué)！長那么高干嘛？做衣服都費料！”

    秋實看在他今天過生日的份兒上，非常給面子地隨他去鬧。待對方撒歡兒完畢，才把準(zhǔn)備好的禮物遞了過去。衡燁拆開一看是件花花公子的T恤衫，立刻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臉的喜形于色。

    “小燁子，干嘛把家里弄成這樣兒？”徐明海打聽。

    “嗨，我本來還想包個歌廳玩兒呢！找了幾家，都說不接待學(xué)生，還假模假式地教育我，說什么’要把心思放在學(xué)習(xí)上’。”衡燁抱怨，“切，這幫大人可真沒夠勁的，他們自己年輕那會兒什么樣心里沒數(shù)么？虛偽！”

    “我看來的人不少啊，”徐明?？戳丝此闹?，“不只是高一的吧，瞅著都挺成熟的?！?/br>
    “從高一到高三的都有，關(guān)系好點的都來了?！焙鉄罱忉?。

    這時從別的屋里走出幾個人，他們見來了新朋友就走過來打招呼。衡燁于是忙給雙方作介紹。其中一個打扮得挺時髦的姑娘主動跟徐明海搭話：“你才16啊？看著跟18了似的。”

    “你就當(dāng)他18唄！”衡燁笑得很有深意。

    “那哪兒成啊？”她挑著細(xì)細(xì)的眉毛端詳徐明海，“那不是把人家小孩兒都帶壞了嗎？”

    這時候響起門鈴聲，衡燁忙跑去開門，同時還不忘扭頭提點姑娘：“我海哥可還沒女朋友！”

    “這么純啊？”姑娘嘴角擎著笑，“我還以為你這樣兒的身邊肯定斷不了人呢?！?/br>
    秋實站在旁邊，看著她一陣陣地送著眼風(fēng)，心里有些堵。所幸徐明海只是順便應(yīng)和了幾句，并沒有要打蛇隨棍上的意思。

    這時，一個男生遞給徐明海一盒軟包希爾頓：“哥們，抽這個行嗎？”

    徐明海道謝后接了過來，然后用食指輕輕在煙盒上敲了幾下，一根香煙就流暢地跑到了他的手上。對方抬手遞火，他低下頭去，橘紅色的微光隨即在他嘴邊明滅閃爍，嗆人的味道順著裊裊白霧飄了出來。

    看著這個場面，秋實不覺有些發(fā)愣。他盯著徐明海手里越拉越長的煙灰，一股不安十分突兀地涌向了心頭。他什么時候開始抽煙了？自己居然不知道？

    正胡亂想著，一根同樣牌子的煙就被遞到了自己鼻子下面。秋實一口回絕：“我不會?！?/br>
    剛才那個姑娘終于把媚氣的眼神從徐明海身上撕了下來，然后放到了秋實身上。她打趣：“爺們兒哪兒有不抽煙的？”

    秋實看到她眼里的輕視，語氣中不經(jīng)意就帶了涼意：“你當(dāng)我是娘兒們好了?！?/br>
    “哎呦，你可比娘兒們盤兒尖?！惫媚锷舷麓蛄苛饲飳嵰环?，笑著說，“瞅瞅你這皮膚，你這雙眼皮兒，你這鼻梁……誒，你要是和衡燁一起來我們學(xué)校讀書就好了。我打包票，Mr.Wilson肯定喜歡你這樣兒的?！?/br>
    幾個男生聽到后忍不住笑了出來，氣氛頓時變得既曖昧又古怪。

    徐明海隱約覺出哪里不對勁，便借口一起去廁所想要把人拽走?？汕飳嵰粵]笑，二沒挪地方，只面無表情地追問：“我什么樣兒？”

    姑娘把那支被秋實拒絕掉的煙拿在自己手里。她點燃后吸了一口，吐了個大大的煙圈出來，然后拿開玩笑的口吻輕快說：“同性戀那樣兒的唄?！?/br>
    就在秋實聽見“同性戀”這三個字的瞬間，只覺得眼前突然刮起一陣毫無來路的妖風(fēng)。這個顴骨頗高的姑娘轉(zhuǎn)眼便成了蝶谷醫(yī)仙。她手拿銀針輕輕一挑，就破了自己密不透風(fēng)的心房。

    隨后，姑娘伸出五指倏地了進(jìn)去，一下就攥住了那只怪物的爪子，活生生地把它從暗無天日的地方掏了出來。

    “看，這個玩意兒就叫’同性戀’，”她笑瞇瞇地說，“你其實一直知道的，對不對？”

    秋實于是看見“同性戀”沖著自己張開血盆大口，不停地高聲吼叫。

    他發(fā)誓這是自己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可不知道為什么，卻能無師自通地理解了其代表的含義和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