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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嘉輝順著手指方向看過去,當即就被路燈下高高個子的年輕人震住了。他愣了半晌,然后一臉詫異:“細路仔?你都這么大了?” 多年前似乎也有誰這么叫過自己。秋實帶著疑問一步步走近這個陌生人,直到看見對方右耳上那顆小小耳釘。 “你是……”某些記憶在秋實腦子里迅速復蘇,他脫口而出,“華嘉輝?!” “冇大冇細,喊嘉輝哥,”男人笑著糾正,然后感嘆,“到底是北方仔。幾年不見居然長得比我都高?!庇謫?,“你好嗎?陳哥好嗎?” 突如其來的悲愴打進秋實內(nèi)心。他多想笑著答一句,我們所有人都很好。然后就帶著這個曾經(jīng)跟他們出生入死過的人走進大雜院,讓mama和磊叔猜猜這是誰? 可惜,天不遂人愿。 而當華嘉輝聽說了三年前的那場意外后,表情逐漸從震驚變成唏噓。 “家里現(xiàn)在只剩你了?”他追問,“我記得當時還有個男仔?!?/br> 秋實想起徐明海那晚的話,然后自虐般地說:“沒有……只剩我了?!?/br> 華嘉輝于是提出吃飯敘舊,倆人便一起來到長城飯店。 此刻,秋實坐在華嘉輝對面,聽對方問能不能喊自己“阿秋”,他便點頭認下了這個新鮮稱呼。 “那次真是驚心動魄,”華嘉輝舉起酒杯和秋實碰了下,“可惜后來一直都沒有機會再來北京。只記得陳哥說過你們住紙鳶胡同,別的一概不知道?!?/br> “嘉輝哥,你這次還是跟老板回來探親?”秋實問。 “這次是我自己過來的,有個棘手的客戶需要我出面搞定?!?/br> 秋實喝了一口果香豐盈的澄清液體,不經(jīng)意地問:“追債嗎?” 華嘉輝猝不及防地咳了一聲,然后放下杯子,認真打量起眼前的人。 “你當年送的那塊葡京籌碼我還留著,”秋實解釋,“那時候小,不懂事。后來打打殺殺的港片看過一籮筐,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華嘉輝笑著拿起膝蓋上的餐巾布抹嘴。 “你是……”秋實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澳門黑社會。” “哈哈哈……”華嘉輝差點飆出淚來,“果然打打殺殺的片看得蠻多?!?/br> “不是嗎?”秋實問。 “博彩業(yè)在澳門是正行,我們合法納稅,受政府和差人保護的。”華嘉輝解釋。 這時熱氣騰騰的披薩被人端上來,華嘉輝拿起一塊放在秋實面前的盤子里。 口中薄而脆的披薩和之前吃過的完全不一樣。可是秋實還是更喜歡必勝客那種厚厚的餅,以及身邊努力吸溜面條的人。 秋實走了下神,然后開口:“可賭博不是好事。” “抽煙喝酒都不是好事,”華嘉輝從口袋里掏出萬寶路和打火機,放在桌子上,笑著問,“又怎么樣呢?” 秋實不置可否。 “不過,你猜得很準,我確實是來收賬的。”華嘉輝又幫秋實切牛排,露出里面嫩紅色的血rou,“我們做這種工的人,在當?shù)乇粏咀鳌B碼仔’?!?/br> 這遠遠超出了秋實的知識范圍,他搖頭表示不理解。 “看過發(fā)哥演的「賭神」嗎?”華嘉輝問。 “講他失憶的那部?” “對,里面劉德華演的陳小刀就是疊碼仔??咳思屹€錢來’抽水’?!?/br> 隨即,華嘉輝便給一臉懵懂的年輕靚仔簡單普及澳門的發(fā)展史和博彩業(yè)文化。而由于九爺提過自己愛人是中葡混血,秋實便也借此問了下“葡人”的事情。 “你明年就要考大學了?” 話題逐漸轉(zhuǎn)移到秋實身上。 得到肯定答案后,華嘉輝不禁感慨:“讀書是好事。我十幾歲就出來揾食,沒怎么上過學,是粗人。所以很替你開心?!?/br> “可嘉輝哥你看起來斯文又氣派,像是大老板?!鼻飳嵵v心里話。 “傻仔,這個時代,總是先敬羅衣后敬人。不打扮得襯頭些,怎么跟那些豪客周旋?無端端自己先矮上三分?!比A嘉輝說著取下金絲眼鏡,拿在手里笑,“只是做造型用。” 沒了鏡片的刻意修飾,華嘉輝像是變了個人,那雙和徐明海莫名有些相似的眼睛顯得炯炯有神。 秋實一下子愣住,似乎看到了幾年后意氣風發(fā)的徐老板。直到華嘉輝的手在自己眼前揮了揮,他才反應過來,于是趕緊拍了下馬屁:“嘉輝哥,你比發(fā)哥帥?!?/br> “把口好似浪過油,好識氹人開心?!比A嘉輝笑著講起秋實聽不懂的異鄉(xiāng)話。 這頓飯吃得很愉快,秋實壓抑了好些日子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些。餐后,華嘉輝把人又送回紙鳶胡同,然后從車里拿出一個精致的紙盒。 “上飛機前特地買的蛋撻,味道沒有剛出爐時好。但是份心意,試下味?!?/br> “多謝嘉輝哥?!鼻飳嵔舆^來。 “還有,”華嘉輝又掏出張名片,“這上面是我大陸手提電話的號碼,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不要怕麻煩,隨時給我打。” 秋實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XX旅游公司,有華嘉輝的名字、電話和職位。他點點頭,小心地把名片放進書包內(nèi)側(cè)的口袋里。 “這次我在這里的事做完了,要趕回去。如果下次有機會再來,你帶我到處看看,可以嗎?”華嘉輝問。 “沒問題,我來做導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