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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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戰(zhàn)勝畢竟還是戰(zhàn)勝。 樂韶歌將青羽喚回,便踏著土石,向遠道而來的同伴們走去。 ——她知道,只要她就這么一路目標明確的殺過去,他們必定會向她匯聚過來。 但當她的師父樂正徵自對面走來時,她內(nèi)心還是產(chǎn)生了不小的震蕩。 樂正徵會出現(xiàn)在此,雖在預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 為追捕樂清和他在幽冥界輾轉(zhuǎn)多年,被樂清和暗算戰(zhàn)敗之后,又被鎮(zhèn)壓在幽冥界多年。最后被自己的徒弟救出來——然而那個本該繼承他衣缽的最令人放心、實質(zhì)上卻又最讓人不省心的徒弟,偏偏又墮天為魔,在幽冥界當了城主。 他不留在幽冥界,還能往哪兒去——去投奔蕭重九嗎? 大義上確該如此,可情感上卻讓他情何以堪?他又不是舞霓那小祖宗,腦子渾,情感遲鈍,舍棄誰選擇誰都能得過且過。 一身修為殘破,劫后余生之軀,對救世大業(yè)已無甚助益。他寧愿留在香音界,給萬念俱灰的二徒弟留一點親情的牽絆。 誰知——他大徒弟回來了。 不但回來了,還繼承先祖大愿,將舍身救世來了。 樂正徵亦只能感嘆造化弄人。 此地響應救世之愿的根基,本就是他們這些老人當年筑下。當大愿繼承者應劫而出時,祖祖輩輩的先烈都以英魂響應,他尚還在世,又有何臉面逃避責任? 只能拖著殘軀,再度出山。 此刻師徒二人相見,俱都風塵仆仆——說是恍若隔世,實則確實已是隔世再會了。 大徒弟竟是已死過一回了……又竟是能活著在見。樂正徵也只能慶幸弱水毀了他大半知覺,此刻才不必涕泗橫流,讓這個自幼就愛把師父當老小子來待的大徒弟看了笑話。 而樂韶歌見師父瘦骨如削,明明正當盛年卻已兩鬢斑白,三花衰萎,卻也是心如刀絞。她不比她師父那般感情活潑外漏,卻是哭不出來。無言對視片刻,她上前一步抱住了師父,將頭埋進了他肩膀里。 倒是樂正徵手足無措,好一會兒才笨拙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師父在這兒呢,”安慰半句之后,復又尷尬起來,“……就是已沒能耐替你們遮風擋雨了?!?/br> “師父人還在,便已是為我們遮風擋雨了?!?/br> 大庭廣眾之下,卻也不好對長輩太過撒嬌。 師徒相見之后,便又同其余同志相見——卻多有遺珠樓的人,其中竟有蒙清。 蒙清曾試圖奪舍于她。雖說不但沒能成功,反而被她囚困在自己的神識世界之內(nèi),但二人靈魂曾坦誠相見。樂韶歌閱讀過他的記憶,也將自己的道與愿向他敞開過。算是某種很特別的相識之人。 蒙清本人會出現(xiàn)在此,樂韶歌并不奇怪。 遺珠樓中多有同志,她也并不奇怪——畢竟遺珠樓一直都是先祖?zhèn)冊谟内そ绲膿?jù)點之一。 樂韶歌看著眼前青年,青年也看著她。 她眸中明光泫然一轉(zhuǎn),忙別開頭去。到底沒能如毫無察覺一般,在眾人面前互道安好。 第110章 村子尚還完好。 泥土覆蓋稻草筑起的房屋雖然簡陋低矮, 卻未到蕭條的地步。 打水的木桶倒在井邊,竹竿上挑著的衣服尚未收起,鍋灶里煮糊的豆飯未及盛出,泥地上雜亂橫斜的腳印還沒被風吹平……到處都是人居住的跡象。 然而整個村子里卻無絲毫人聲, 空曠寂靜得詭異。 穿過村里中央的土路, 繞過谷場, 再翻一道土坡上去, 便是村里的祠廟。 廟前有夯土筑起的高臺, 便是節(jié)慶里演出社戲的地方。 翻上高臺, 掀起草編的帷子, 便進入戲臺的后場。 ——卻是別有洞天。 早年為大愿而奔走四境的前輩們, 將此處修建成了據(jù)點。 平日里, 這里是村民唱戲和游走在各地的舞樂班子們表演的地方, 但持有特殊的信符就可以穿越結(jié)界,進入隱藏的庭院中。 這里也是遺珠樓的殺手、探子們在仵官城的據(jù)點——他們中不少人曾追隨來到此處的香音界樂修尋求救世之道, 受樂修傳承習得樂法,幽冥界大多數(shù)舞樂班子都是他們所組建。 而此刻, 里面擠滿了村民——都是這個村子的村民。 ——為了圍剿樂韶歌, 越清光派人前來清空這個村子。奔走四逃的村民們,被樂正徵帶著遺珠樓的人救下,帶到了此處。 從庭院里再穿過一道結(jié)界,便進入了遺珠樓。 近來擾得幽冥界眾城主心神不寧的“杜爾迦眾”,便駐扎在遺珠樓內(nèi)。 和杜爾迦眾的首領(lǐng)們碰面,沒什么值得一提的。 能站在這里的人,哪個沒有反抗強權(quán)的勇氣和解民倒懸的理想? 但幽冥界近萬年來始終是四境最貧瘠、惡劣的地方。僅有勇氣和理想的人,早已被殺絕。能活著站在這里的,全都懂得生存的兇險與卑劣, 知曉自保的法則,善于在劣境之中尋找生機和勝機。 沒有一個是天真輕信之人。 他們打起“杜爾迦”的口號,卻并不想把自己能掌握的力量拱手讓給“杜爾迦”。 而樂韶歌也全然無意掌握幽冥界的權(quán)力。 她并非不想推行自己的大道,只是正如蕭重九所說——她沒有這個壽命了。 商定好進攻仵官城的時機,言明自己能給他們提供的幫助,而后再將她和蕭重九一統(tǒng)四境,使四境風雨同擔、命運與共的理念傳達給在座眾人,剩下的,便是等待他們的回應了。 而眾人的回應都很積極——若真能如此,自是求之不得。 只提出,他們?nèi)藬?shù)雖眾,卻都是沒有根基的貧民和根基薄弱的野路子散修,力量甚微。 像今日這般,也是因樂正徵和蒙清有些見識,知曉破解結(jié)界的法門。又占了越清光輕敵的便宜,才能給樂韶歌幫上些忙。 若讓他們正面去對抗仵官城,卻不啻是讓他們白白去送死。 這次卻是樂正徵先站出來,“也未見得就沒有一戰(zhàn)之力?!?/br> 而接連數(shù)日交戰(zhàn)之后,樂韶歌也發(fā)現(xiàn)了—— 在香音界,愿力最終幾乎全部匯聚向寂滅之境的愿力之源。幽冥界中卻并非全然如此。 ——這里的現(xiàn)世之中,就殘余著無數(shù)亡者的愿力。它們隱藏在大地、水流、空氣……甚至城中的幽鬼池,越清光的傀儡靈核中。雖已丟失了原委,變得混沌無知,卻始終因為一點執(zhí)念而徘徊不去。 那執(zhí)念看似紛紛雜雜莫衷一是,可細究起來,歸根到底只是一途——不甘與牽念。 不甘于被屠戮、壓迫,不甘于生前貧苦,不甘于損不足以補有余的世道,不甘于一生辛勞卻奉養(yǎng)了仇人而絲毫不能惠澤親友子孫……不甘于就這么一無所成的離去,想要親眼看這世道覆亡,看該死之人橫死在眼前,寢皮食rou,方能一泄心中怨憤! 牽念著年邁父母,家中伴侶,膝下孩兒,被城主強行征走至今沒有消息的童年好友、知交伙伴……不忍心就這般無能為力的離去,棄他們在這艱難困苦的殘酷人間。想要留在這世上,也許留下了,哪一天就能靠這殘存之力幫上他們了呢? 當杜爾迦眾振臂而起時,他們?yōu)榈哪耸墙o當世之人、未來之人搏得更好的世道。 卻不知他們所做,也正是幽冥界千百年來一切亡靈在生前、在死去那一瞬間,所心心念念之事。 他們最終決定拋開榮辱成敗,不惜一死的奮起反抗那刻,漫長歲月里幽冥界中一切因被損害而不甘、而牽掛的生者,都在那一刻,穿透時光將助力疊加到了他們身上。 這份力量,作為大愿傳承者的樂韶歌,可以察覺也可以利用。 卻無疑,該由幽冥界的這些反抗者們?nèi)ナ褂?,更為合適和強大。 他們所需要的,只是協(xié)助他們與天地萬物之間傳承此力的“靈”相勾通的方法。 而樂舞,本就是為此而生。 …… 樂器早已停奏,祭禮也已完成,余音卻久久不散。 縱使余音散去,那代代傳承的意志也已印記在每一個聽她演奏祭歌之人的心中。 幽冥界部眾雖已大都不是“天人”,卻依舊有著遠比凡人更強大的血脈。 但生活在幽冥界中的人,也許并不如凡人強大。 人間界詩書繁盛,先哲的智慧和勇氣可以一代代傳承和積累。他們雖也常有忍耐庸懦卻自始不乏反抗□□的勇者,雖常有貪婪壓迫卻也常有為民請命的潔士。代代都有風骨錚錚的脊梁,永不罷休的頑強。 而幽冥界卻被修士馴化、愚弄得太久了。 然而就算再久,人內(nèi)心對正義的向往也永遠不會自天性中被剔除。 只需尋到火種,傳承火種,終有一日能匯聚起可與之相抗衡的力量吧。 杜爾迦眾們依舊在同先人之靈勾通。 樂韶歌離開遺珠樓,在結(jié)界之外,找到了守在入口的蒙清。 村落破舊低矮,寂靜無人。 幽冥界的日光永遠都黯淡蒼白,卻總能生養(yǎng)出愛恨鮮明、色彩濃烈的部民。 只是他們的命運,卻很少能奏出令人感到平和喜悅的終章。 樂韶歌恍然就想起在卵中世界生活的那十五年。 她養(yǎng)護著她那個動輒就要么全要么無絕不含糊的去愛去恨的大徒弟。 而她身旁一棵樹,樹上蹲著的鳥兒,樹下路過的人……每一個她能察覺、不能察覺的角落里,總有那么一個不聲不響的,以各種形貌陪伴在她身側(cè)的人。 回想起來就讓人忍不住疑惑,這個人當日真的是用“想和她共赴云雨”這種露骨之詞跟她告白的嗎? 明明她這個被追求的,都比他更積極主動,不加隱忍。 但她又能和他說什么呢? ——為什么要把她送走,為什么不敢不惜一切和她在一起嗎? 她又不是猜不到他的心思,無非就是自知他已練全了六部魔羅異術(shù),要么化身天魔要么死。偏偏她又許下了那樣的心愿,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死。所以便將她送去生地,而將自己變成了四境一統(tǒng)、八部重歸和平的契機。 可是,他究竟是否真的聽懂了她的心愿? 她想要的是,和他一道的太平歸隱。 若最終只她一人獨活——那么她重生回來,究竟有什么意義? 她拉住了他的衣袖,道,“你從閻摩城來,可知阿羽的下落?可否告訴阿羽,我想念他。若再不見著他,下回碰面我可能就要死掉了?!?/br> 然而他只是說,“他還不能見你?!?/br> “是因為他已化身天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