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仁慈，在未來整片的死路中，往往會給所求之人留一線生機，就看自己能不能抓得住了。

    但若是直接說出來，那就等于連那最后的一線生機都徹底斬斷。

    因此，在秦?zé)o不知道曹子年的情況下，蘇苒之因為天道限制，并不能把他的存在講給秦?zé)o聽這件事，實屬正常。

    蘇苒之挑著能說出口的給秦?zé)o講。

    “爹爹完全掩蓋掉自己和我所有的存在痕跡，我感覺……他是在躲避別人的窺測?！?/br>
    秦?zé)o沉默了一瞬，似乎想起什么，但思路還不大能理順。

    蘇苒之繼續(xù)說：“我想，如果我現(xiàn)在踏入鎮(zhèn)子，百姓們就會回憶起所有過往。若是有心人想要傷害你我，定能把我們的現(xiàn)狀窺測出一二來。”

    秦?zé)o一雙眼眸漆黑而幽深，他斟酌著開口：“有這種可能。”

    秦?zé)o說過自己幼年時有次非要認蘇父當(dāng)?shù)@件事，但那會兒蘇父其實不止說了‘我命中無子’這句話。

    后面還有句，‘你難道想冒充我女婿’？

    他神色間閃過一絲害羞，說：“當(dāng)時我不知這詞是何意，便沒放在心上?！?/br>
    如今被蘇苒之一提醒，他反倒回憶起來了。

    對于秦?zé)o這種非常聰明的人來說，很多記憶都是儲存起來的。

    用不上的時候便不會想到，但若是仔細深究，那就能拔出蘿卜帶出泥的串出好多東西。

    蘇苒之原本聽到‘岳父’‘女婿’‘夫君’等詞不會有太多反應(yīng)。

    聽秦?zé)o這么一說，她才想起這些詞所代表的真正含義。

    ——那是讓她和秦?zé)o親密無間，舉案齊眉，相伴至白首的意思。

    蘇苒之被自己腦海中突然蹦出來的想法驚了一下，然后就被自己口水嗆到了。

    秦?zé)o順手給她拍拍背，在這帶著絲絲涼爽的仲秋夜里，他干燥又溫?zé)岬恼菩乃坪跄軓母糁陆?，直接暖到蘇苒之心里。

    蘇苒之咳得更厲害了。

    秦?zé)o：“……”

    不過，兩人接下來的話再次回歸正題。

    秦?zé)o這回神色明顯的凝重起來。

    如果岳父說的是真的，那么有一個人應(yīng)當(dāng)想要取代他，成為苒苒的夫君。

    預(yù)知了原著內(nèi)容的蘇苒之聽這句話則非常云里霧里，那本書可是以男主曹子年的視角出發(fā)所寫。

    雖然前期講了很多曹子年與陳若沁分分合合的故事，但總體基調(diào)還是以曹子年拯救蒼生為主。

    單單看原著的話，曹子年也不大像一個心思歹毒的反派。

    不過曹子年本身如何，還得等之后看他行為處事再做評判。

    但蘇苒之自己作為原著中一個小炮灰，早早的就沒影了，那還會有什么別人想要取代秦?zé)o，跟秦?zé)o爭奪自己的戲碼。

    一想到這里，蘇苒之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她并不是反感情愛，只是因為看得太透徹，所以才沒想過跟秦?zé)o有下一步。

    像秦?zé)o這樣修為進境神速的人，遲早都要成仙的。

    而她自己，恐怕只能留在凡間。

    這種無疾而終的情愛，蘇苒之擔(dān)心自己全身心投入后就不能及時抽身。

    最后惹得滿腔愁怨，得不償失。

    蘇苒之不是一個瞻前顧后的人，她只是不想再經(jīng)歷撕心裂肺的離別而已。

    兩人一路說說走走，已經(jīng)能理出一個大概思路。

    那就是蘇父墳?zāi)瓜н@件事，應(yīng)當(dāng)不是壞事，但在蘇苒之和秦?zé)o修為進境之前，還是不要去接觸為妙。

    秦?zé)o自從想起那句‘替代’之后，壓低的眉尖就沒恢復(fù)過。

    當(dāng)天明前兩人到了深潭附近時，他眉間都要凝出褶子來了。

    這會兒天色還沒亮，跳下去未免有些不太明智。

    蘇苒之和秦?zé)o打算休息一會兒，等天光大亮，先看看周圍情況，再決定下不下水。

    兩人躺在鋪滿落葉的地上，蘇苒之給秦?zé)o指了指附近山縫中的一顆大樹，說：“我當(dāng)年就是爬那棵樹摘柿子，結(jié)果因為爬的太高，沒注意把一棵樹枝給壓斷了。整個人直接掉了下去?！?/br>
    幸好下面就是深潭，不然這么直接磕在石頭上，還不得丟了小命。

    但就算跌落深潭，她也沒什么好受。

    蘇苒之說：“我小時候可頑皮，‘怕’字怎么寫的都不知道。我現(xiàn)在記得跌下去那會兒，我眼睛還睜著?？赡芫褪且驗楸凰碳さ搅穗p目，才導(dǎo)致后面一下雨就看不見。”

    如果沒有后續(xù)‘閉目可見’的能力，蘇苒之應(yīng)當(dāng)會覺得這就是一處普通的潭水，她當(dāng)年也是幸運才撿回來一條小命。

    但現(xiàn)在……蘇苒之確定這里有大機緣！

    秦?zé)o看著墨藍天色中伸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眉目間的褶子淺了一點。

    他順著苒苒手指的方向去看那卡在兩山縫隙中的樹。

    仿佛能透過時光，看到接近六年前，才十歲的苒苒在這里爬上爬下的頑皮身影。

    那會兒應(yīng)當(dāng)跟現(xiàn)在是一樣的時節(jié)，仲秋，火紅的柿子掛在樹梢。柿子蓋上偶爾會因為山里晚上太寒冷而凝上一層冰霜。

    寧靜中透著溫馨。

    看著看著，秦?zé)o終于有了些睡意。

    他身邊有苒苒的氣息，這讓他覺得分外安心。

    蘇苒之是在秦?zé)o呼吸平穩(wěn)后一盞茶的時間睜開眼的，她到現(xiàn)在還沒忘剛剛秦?zé)o給自己順氣時拍在背上的手。

    一如既往的溫暖干燥，卻能帶起陣陣酥麻的感覺。

    蘇苒之抬手擋在自己眼前，仿佛這樣就能遮掩住自己越來越guntang的耳垂。

    她是看得通透。

    起初跟秦?zé)o回天問長，沒發(fā)生夫妻之實是因為兩人本來就是奉父母之命成親的。

    沒有一絲喜歡的基礎(chǔ)在，蘇苒之會下意識排斥那樣的關(guān)系。

    但后來她跟秦?zé)o熟悉了，她做夢夢到這人以后是要成仙、飛升的，蘇苒之更沒有什么相守一生的念頭。

    雖然她偶爾會覺得秦?zé)o很好看，哪兒哪兒都很符合她的審美和期待。

    但因為兩人之間天塹一般的差距，她便從沒想過這檔子事兒。

    要不是今兒秦?zé)o突然提起‘替代我女婿’這句話，蘇苒之恐怕現(xiàn)在還沒想過她跟秦?zé)o是拜了堂，名正言順的夫妻了。

    等蘇苒之醒來的時候，自己的手不知不覺已經(jīng)伸展在身側(cè)。

    而秦?zé)o早已起來，她身旁有了一堆剛摘的紅彤彤的柿子。

    秦?zé)o剛又摘了一波柿子回來，他手里捧著一件衣服，里面又兜了不少。

    見蘇苒之看過來，秦?zé)o快步走近，拿走她順手摸在手里的柿子，說：“先喝點粥墊墊肚子，一會兒再吃柿子。”

    被管住的蘇苒之：“……”這種感覺出乎意料的好。

    這里本就在兩山之間，再加上路不好走，一不小心可能就得滾下來。所以，就算有柿子也沒人來摘。

    秦?zé)o這些柿子真的全是靠本事采摘的。

    蘇苒之看著這么多顏色紅彤彤的柿子就開心，她說：“這么多，我們吃不完全背走。”

    之前木文給的火槐，因為后續(xù)的香氣，她和秦?zé)o都不大喜歡吃。便用功德包了一層后背在包裹里，偶爾遇到感染風(fēng)寒的百姓，就分一兩顆出去。

    這些柿子雖然多，但以兩人的修為，完全不怕重，背著也沒事。

    秦?zé)o斂了斂眉目，眉間的褶子已經(jīng)不見了，看來他也不再糾結(jié)那什么替代女婿之事。

    有苒苒在身邊，沒必要去患得患失。

    蘇苒之剛被秦?zé)o拿走了手上的柿子，這會兒沒忍住又摸了倆，在手里捏著。

    陽光灑過來，給她帶著笑容的臉上蒙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秦?zé)o感覺自己第一回 知道‘巧笑倩兮’這個詞的含義。

    他別開目光的動作很是艱難，說：“不用全背著。一會兒先隨便吃點，之后找農(nóng)家把柿子烙成餅帶在路上吃。”

    蘇苒之笑容更燦爛：“這個法子好！”

    兩人吃飽后，蘇苒之先閉目查看了一下深潭的具體深度。

    她現(xiàn)在閉目可見的范圍是二里地，足足有一千米遠。只是不知道深度是不是也是這么回事。

    但這深潭顯然沒那么深，蘇苒之仔細的掃過一遍后，大概確認道：“水深百米有余，水里面的東西看不大清楚，可能有禁制。但應(yīng)該沒有妖物出沒，而且，也不像有危險的樣子?！?/br>
    蘇苒之依然閉著眼睛，她斟酌著說：“禁制之內(nèi)一定有東西?！?/br>
    雖然她不知曉自己需要什么，但當(dāng)自己的‘視線’掃過水中，那種撲面而來的熟悉感覺讓她指尖都有些顫抖。

    就好像這里有伴隨她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蘇苒之當(dāng)機立斷的脫下外袍，把頭發(fā)盤好，說：“我下去一趟?！?/br>
    作者有話要說：苒苒：完了，耳朵紅會傳染

    秦?zé)o：……

    第79章

    這會兒分明是仲秋的天氣, 蘇苒之跳下水后卻沒感覺到多冷。

    她閉著眼睛，沿著水潭壁緩慢下沉。

    按理說，一般人對于深度超過三丈的潭水, 或多或少都會有些恐懼。

    嚴重者甚至一想到這些, 就有種拔不上氣兒的感覺。

    但蘇苒之沒有, 她一邊下潛, 甚至還能一邊回憶起六年前自己跌落此地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