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們自知不能辜負(fù)蘇苒之的心意，只是他們剛從墳包中探出頭，就看到外面圍了一圈鬼。

    有男有女，一個個看起來都面色不善。

    “外、外面都是……”膽小的書生蜷縮在地上，嗚咽著哭了起來。

    蘇苒之心中一寒，不等她有所動靜，面前突然纏繞了一股更加強大的陰氣。

    正是那三位鬼姑娘口中的侍女大人。

    四只鬼奇奇來攻擊她。

    蘇苒之用上了鈍劍劍鋒，那位侍女悶哼一聲，現(xiàn)了身。

    “大人！”

    侍女搖頭，道：“無礙，是我小瞧了她?！?/br>
    看著面前穿著黑衣的侍女，蘇苒之能感覺到自己跟她的巨大實力差距。

    這種境界差距過大的壓倒性氣勢，讓她不由得后退兩步，將鈍劍橫在面前——

    侍女譏諷：“不自量力?！?/br>
    就在侍女一掌拍出的時候，蘇苒之一劍揮出，一行微弱卻又飽含攝人壓力的三昧真火出現(xiàn)在面前。

    火焰落在四只鬼面前，她們本能的不斷后退。

    就連那實力強大的侍女也不例外。

    書生們本以為自己這回肯定死了，只恨自己還連累了蘇苒之少俠。

    哪想到峰回路轉(zhuǎn)，少俠居然如此厲害！

    蘇苒之無意傷害她們，小聲道：“得罪了，這些火稍后便熄。”

    隨即她打算帶著兩位書生退回到小廟。

    總之，桑落國這里可能呆不下去了。

    蘇苒之只能重新找辦法回到現(xiàn)實中。

    哪想到那位侍女反應(yīng)很快，她居然不顧被火燒著的危險，強忍著本能往前幾步，在書生們震驚的目光中，她徹底跪下了。

    她稱呼蘇苒之為：“君主?！?/br>
    蘇苒之：“……”

    三位鬼姑娘雙目無神……她們是鬼，眼睛本來就沒有神采，這會兒也看不出什么心思來。

    只是呆呆道：“三昧真火？”

    然后她們也跟著跪下來。

    蘇苒之：“………………”

    蘇苒之突然很想念秦?zé)o，他要是在的話，還能給自己商量這究竟是不是幻境。

    在這種氛圍下，書生們也稍微挪動膝蓋，由坐姿變成了跪姿。

    蘇苒之：“？？？”

    其中最震撼的要數(shù)國字臉書生，他臉上的條紋幾乎都要數(shù)不清了。

    瞳孔里全然都是不可置信。

    蘇苒之道：“你見過桑落國國君，我跟她……長得不一樣，對吧？”

    侍女搶答道：“您是國君，此前國中出現(xiàn)的是神女?！?/br>
    緩了緩，四鬼三人相對而立。

    蘇苒之用一種‘我絕非你們要找之人’的語氣說：“所以，僅僅找擁有三昧真火的女子，就是國君？”

    這認(rèn)錯人的幾率太大了一點。

    她很明確的透露出疏離的姿態(tài)，垂眸看著墓室地面上的月光，眉頭還沒松開過。

    “不是，神女曾說，當(dāng)火老虎真的有火的時候，國君就出現(xiàn)了。”侍女恭敬的態(tài)度完全不似作假。

    蘇苒之回過頭看去，她那一排火苗的影子籠罩在壁畫腳下，看起來當(dāng)真像踏著熊熊烈火而生的火老虎一樣。

    蘇苒之：“……”

    那三個鬼姑娘一臉的茫然，她們對此絲毫不知情，甚至更分不清神女和國君的區(qū)別。

    因為，之前還活著的時候，她們稱呼君主為國君。

    在三年前到山中之后，便改口稱呼為神女了。

    書生們站在蘇苒之身后，他們現(xiàn)在也不知道蘇苒之到底是人是鬼了。

    蘇苒之惦記著秦?zé)o，不想一直逗留在此，只想趕緊解決手頭之事。

    她微微側(cè)身，露出后面的國字臉書生，道：“桑落國好像與他有些過節(jié)，認(rèn)為他是魯王之人，當(dāng)誅?！?/br>
    她僅僅陳述了事實。

    剩余的留給國字臉書生自己解釋。

    他撲通一聲跪下，道：“我剛剛所講的戰(zhàn)爭，的確是親眼所見。那會兒，魯王身邊的史官拉肚子跌入糞坑，人沒了，我代替他上戰(zhàn)場做記錄……”

    因為他一直跟在魯王身邊，記憶還保存完整。

    國字臉書生道：“我完全不知道這場戰(zhàn)爭會害死國……神女?！?/br>
    說著，他磕下頭去。

    三位姑娘的氣還消不下去，很想嘰嘰喳喳說——

    ‘看，他就是魯王的人。’

    ‘該殺！’

    ‘害死神女的都該殺！’

    可她們不能當(dāng)著侍女大人的面放肆。

    那位侍女小心翼翼觀察著蘇苒之的神色，道：“神女大人已經(jīng)來了，您、您看要不要找個合適的地方，見一面？”

    蘇苒之渾身緊繃起來，她完全沒感知到任何氣息。

    看來那位神女縱然成了鬼，都強大無比。

    第147章

    “您要……見一面嗎？”

    面前侍女的話還清晰的響在耳邊, 蘇苒之渾身卻不由得緊繃起來。

    ——那位神女已經(jīng)到了嗎？

    可就算神女隱秘氣息的能力很強，那為什么侍女能感知到，而她卻連一絲氣息都察覺不出來？

    有那么一瞬間, 蘇苒之懷疑這荒誕夢境的真實性。

    墓葬內(nèi)潮濕咸腥的味道充盈著蘇苒之的鼻腔, 告訴她現(xiàn)在不是做夢, 而是當(dāng)真站在上千年前桑落國子民的墳包內(nèi)。

    地上的三昧真火還沒來得及收回, 焰心向上, 沒有絲毫晃動的痕跡。

    將不遠處的小棺材照的鬼氣森森。

    蘇苒之下意識的閉上眼, 縱然她現(xiàn)在閉目什么都看不到。

    但這恰好跟十五歲之前的她一樣，每到下雨時，眼前一片虛無，唯一能支撐自己的手中的劍。

    可這回眼眸闔上后, 蘇苒之心中頓生出‘本該如此’的念頭。

    好像遙遠的以前，她從來都不怎么睜眼一樣。

    閉目看世間, 對蘇苒之而言, 足矣。

    這回, 蘇苒之敏銳的察覺到兩朵火苗尖尖上, 好像有東西在上面。

    當(dāng)她偏頭看過去的時候, 神女出聲：“國君……”

    她的聲音稍微有些冷清, 但情緒激動, 說出兩個字后, 居然卡了殼。

    但隨即神女現(xiàn)身出來, 她就赤足站在火苗上。

    那能焚燒一切邪祟的三昧真火居然絲毫都傷不到她。

    三位鬼姑娘非但沒有害怕，反倒是興奮不已。

    當(dāng)初神女為她們編織的老虎灌靈之時，也是這么突然出現(xiàn)了的！

    這是她們神女的仙法！

    鬼姑娘們的欣喜則將愣神的侍女襯托得無比驚愕。

    給蘇苒之一種侍女不知道神女就在她旁邊一樣。

    侍女因為驚訝而吸氣的聲音更是讓蘇苒之皺了皺眉頭，但現(xiàn)在顯然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她對神女微微頷首, 同時伸出左臂彎曲，指向墓道口：“您請?！?/br>
    神女的動作頓了頓，這回蘇苒之明顯感知到那兩朵火苗偏頗了一下。

    她低聲讓侍女處理好書生們的事情，道：“只是一個被抓壯丁的史官，跟桑落國興亡沒什么關(guān)系，不必連坐?！?/br>
    侍女趕緊躬身應(yīng)聲：“是?！?/br>
    蘇苒之跟著神女走了，帶走了能鎮(zhèn)住四只鬼的三昧真火。

    徒留兩位書生面對剛剛還對他們喊打喊殺的鬼，場面氣氛一度十分凝滯。

    侍女跟著神女這么多年了，她知道桑落國的衰敗其實是歷史必然。

    就算沒有魯王，以后也會有齊王、鄭王等……

    她對身邊的三位小姑娘道：“你們年紀(jì)尚小，分辨是非能力有限?！?/br>
    她看了眼國字臉書生，評價說，“他就算當(dāng)初是魯王的人，也沒有推動戰(zhàn)爭的權(quán)柄，他上城樓最多就是形勢所迫的隨大流而已。你們還要殺他嗎？”

    小姑娘們的眼瞳已經(jīng)逐漸恢復(fù)黑白兩色，而不是純粹的濃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