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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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們算是到的最早的一批了,他們站在云霧中,看著面前精致的各種擺盤,頗有種大開眼界的感覺。 就連見慣了京都奢靡的馮唯綱這會兒都忍不住收起了扇子,不再鬧騰。 旁邊小仙娥們笑著過來,說:“各位城隍爺請落座,咱們的仙家馬上就來?!?/br> 她們態(tài)度客氣,城隍爺們倒是少了幾分拘謹(jǐn)。 小仙娥們說:“隨便坐就是,茶水不夠的再叫我們?!?/br> “請問各位仙姑,我們有什么注意的嗎?” 小仙娥們年紀(jì)小,說話直爽:“沒什么,一會兒娘娘來了再上菜動筷……哦對了,天庭上仙人眾多,諸位城隍爺一會兒見我們行禮,還請跟著行禮。以免沖撞了仙人。” “曉得?!?/br> “好嘞?!?/br> “多謝?!?/br> 道謝聲此起彼伏中,一位小仙娥迎接到了蘇苒之和秦?zé)o,她看著蘇苒之手中變?yōu)槠胀ㄌ抑Υ笮〉男盼?,一時間不大明白蘇苒之和秦?zé)o的身份,不知該如何安排。 正在這時,一聲低咳在小仙娥背后響起,她一轉(zhuǎn)身,立馬福身行禮。 “兆恩老君?!?/br> 小仙娥們紛紛一起行禮,那邊剛坐下的城隍們也跟著站起來。 他們有的面上不掩震驚,畢竟他們根本沒注意到這位老君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蘇苒之聽到這名字心中一動,兆恩老君,不正是王母身邊最得力的那位老仙長么? 她剛剛來之前不是見到過那位國師么? 怎么會又出現(xiàn)一個兆恩老君? 她一抬眸,那‘兆恩老君’面上幾乎繃不住,但眾目睽睽之下,老君終究是不能怯場。他想,這幾日的事情太消耗心力了,居然會怕尚未恢復(fù)身份的蘇苒之。 老君一捋胡子,因為緊張不小心拽掉了兩根,他裝作不在意的卷在手指上,說:“大人們既然持此信物,該去您的位子才是,請跟我來?!?/br> 老馮這回眼尖看到了,他小聲嘀咕著:“老君是什么份位啊,怎么感覺有點緊張?” 旁邊的小仙娥全程沒敢抬頭看,聽聞這話幾乎要嚇懵了,趕緊用手捂著他的嘴:“那是咱們天庭第二厲害的存在,快別說話——” 第212章 兆恩老君看著面前纖細(xì)到有些瘦弱的女子, 幾乎做不到將她與當(dāng)年那個幾乎無人敢直視的‘大人’聯(lián)系在一起。 時光荏苒,縱然是當(dāng)年在眾仙心目中宛若神話一般的存在,如今也無人認(rèn)識了。 假兆恩想, 歲月可真是不饒人, 這才過了多久, 那些小仙娥們看到‘桃枝’這樣的信物, 居然都也僅僅把蘇苒之和秦?zé)o當(dāng)成末流仙人。 一股難言的諷刺和凄涼沖上假兆恩心頭, 他唇角下意識的要勾起唇角, 卻又立刻意識到自己如今一舉一動都在眾目睽睽之下,只能端著那老道的風(fēng)范,客氣道:“請?!?/br> 旁人只能看到兆恩老君的‘端莊’。 蘇苒之眼皮微微跳動一下,自發(fā)推衍出這人紅唇冷笑, 一副惡毒又邪魅的樣子。 蘇苒之:“……” 她現(xiàn)在更加確定面前這位兆恩是假的。 用兆恩老君的臉皮作出冷笑的動作,陰鷙中透著僵硬, 怎么看怎么不協(xié)調(diào)。 蘇苒之推測假兆恩平日里一個人呆的時候恐怕用得不是這幅面孔——而是他自己的容貌。 短短兩句話的功夫, 蘇苒之心緒已經(jīng)轉(zhuǎn)了不知道多少圈。 她想, 真的兆恩老君現(xiàn)在人在凡間, 兢兢業(yè)業(yè)當(dāng)他的大安國國師, 為了盛世太平而鞠躬盡瘁。 面前這位笑容里滿是邪氣的存在, 真不知是何方神圣, 更不知是敵是友。 蘇苒之提起了十二分謹(jǐn)慎。 周圍小仙娥們卻無一例外, 都對假兆恩畢恭畢敬, 顯然是把這個冒牌貨當(dāng)成真的兆恩老君了。 那就是說——假兆恩在天庭上混得如魚得水,暫時無人戳穿他的真面目。 蘇苒之對假兆恩頷首:“多謝老君?!?/br> 面前的假兆恩抬眸看她,蘇苒之眼睛里繼續(xù)自發(fā)出現(xiàn)這人面皮底下的真實表情——剛剛的緊張一掃而空,如今反倒是眉眼彎彎,眼睛里充盈著玩味的笑意。 蘇苒之:“……”這人剛才的緊張是裝出來的? 她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周圍環(huán)境, 和秦?zé)o一起跟上假兆恩的步伐。 原來這蟠桃盛會與京都高門宴請賓客一樣,分三六九等。 身手好、仙位高的在大殿內(nèi),其余的依次從瑤池外一直排到這六重天。 天庭的‘幾重天’其實并非縱向排列,而是橫向——外圍為一重天,越往內(nèi)走,守衛(wèi)越森嚴(yán),最里面便是九重天。 數(shù)萬年前的九重天一分為二,一半是瑤池,一半是藥園。 瑤池是王母的居所,藥園那邊純粹是蘇苒之不常住,也不好修宮殿,反倒是經(jīng)常栽藥,久而久之就成了藥園。后來蘇苒之沒了,那里便成了桃園。 假兆恩心想,別說現(xiàn)在大仙小仙老仙少仙只知道王母一位主宰者,就連數(shù)萬年前,剛飛升的仙人們可能都不知道‘大人’的存在。 畢竟這位大人不興修宮殿,不興出行排場,為人低調(diào)得很。 偶爾有新來的仙娥見大人能自由出入九重天,還會問一句:“她是誰?這里不能隨便出入的?!?/br> 殊不知那人的存在比王母都要早上許多年。 城隍們落座的地方是六重天,而以蘇苒之和秦?zé)o曾經(jīng)的身份,是得去瑤池邊上的大殿內(nèi)坐著的。 這條從六重天去九重天的路對蘇苒之而言其實有些熟悉,她曾經(jīng)應(yīng)該走過。 雖然走得次數(shù)不多,但也確實有些印象。 興許真有‘觸景生情’這么一回事,蘇苒之走著走著居然漸漸回憶起一些三界崩塌時的情況。 ——就在這條路上,一位新來的仙娥懷里護(hù)著一個籠子,被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巨石活生生壓在下面。 蘇苒之自己當(dāng)時忙著跟那天破了的大窟窿廝殺,完全不能分神去幫這里。 而在場仙人皆因為恐懼四散奔逃,沒人去看那拼命從廢墟中伸出一只手的仙娥。 “救救我?!?/br> 她咳著血,聲音沙啞,不走到她附近都聽不清她在說什么:“求求你們,救救我?!?/br> 被巨石壓著的小仙娥聽到有腳步聲往她這邊趕來,她近乎脫力的手痙攣一般的伸出,回光返照一般在空中抓了抓。 卻不料被那奔逃的仙人踩在手上。 原本就脆弱的指骨再次承受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當(dāng)即發(fā)出了‘硌嘣’聲,小仙娥在黑暗中含著血淚,再也沒了生息。 那奔跑的仙長似乎覺察到自己踩了什么,惶恐道:“罪過、罪過?!?/br> 然后繼續(xù)往前跑,渴望去瑤池邊尋求王母庇佑。 蘇苒之的推衍能力在此刻發(fā)揮到極致,她分明知道自己那會兒完全機(jī)會分心去看天庭眾仙情況——她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給小仙們多一些時間去找到合適的躲藏地點,但這會兒,小仙娥身上發(fā)生的事情卻完完整整的出現(xiàn)在她眼前。 蘇苒之‘看’到小仙娥死后,被她拼命護(hù)在懷里的小籠子里,一條浸染了血的小蛇咬開鎖頭,從中躥了出來。 小蛇爬到仙娥臉頰邊,企圖叫醒自己昏睡的主人。 但它主人已經(jīng)沒氣兒了,再也不能笑著逗弄它、喂它了。 有時候,動物遠(yuǎn)比人有感情的多。 小蛇原本可以順著主人的胳膊處爬出去,它卻一直沒走——它知道,在宮殿被魔氣毀滅的時候,是小主人非要跑進(jìn)去抱它出來的。是小主人救了它。 它就一直守在小主人身邊。 死也守著她。 蘇苒之眼前的畫面戛然而止,血腥中夾雜著人性,最后卻又被溫情填滿。 還不等她想自己為什么會看到這位仙娥,或者這條蛇,就聽到假兆恩突然道:“你怎么會輕而易舉看出我不是他?” 這話沒頭沒尾,甚至還指代不明。卻直接把蘇苒之從數(shù)萬年前的場景中拉回現(xiàn)實。 蘇苒之知道,假兆恩這是親口承認(rèn)自己是冒牌貨的意思。 她想,這句之后就要殺人滅口了嗎? 這條路在三界崩塌時期死了太多仙人,一直鮮少有人走,這會兒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倒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蘇苒之指尖已經(jīng)按在腰間的功德之筆上,如果假兆恩動手,她第一時間就能反擊。 三人間氣氛因為這句話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腳下的流云仿佛都被凝滯,再也飄不動。 即便如此,蘇苒之眉目間卻沒有一絲凌厲和肅殺,依然溫和,她反問:“老君覺得自己偽裝的很到位?” 假兆恩突然輕笑一聲。 這笑聲聽在蘇苒之和秦?zé)o耳朵里邪氣十足,可真要從正面看,那假兆恩卻笑得很慈祥。 “我偽裝的到不到位不好說,至少我騙了王母和天庭眾仙七千年?!?/br> 假兆恩站在一個分岔路口,轉(zhuǎn)身看向蘇苒之和秦?zé)o,隨著他轉(zhuǎn)身的動作,凝滯的氣氛陡然消散,流云也再次動了起來。 他說,“你身上有他的氣息,看來在見我之前,你們剛見過他本尊,難怪?!?/br> 假兆恩輕笑:“如果你們不曾看到他,那么自然也不會直接識破我。” 假兆恩依然打著啞謎,蘇苒之卻能很快明白過來他在說什么——因為他們倆是從京都飛升的,恰好看到了那位國師,而國師就是真兆恩本人。 有真兆恩在前,這邊假兆恩剛一出現(xiàn),蘇苒之和秦?zé)o就意識到不對勁,那么自然能輕易看破假兆恩的偽裝。 蘇苒之心里戒備不減,對于假兆恩說‘他騙了王母七千年’這句話,她覺得假兆恩在這里故布疑陣。 真實情況很可能是假兆恩和王母是一伙兒的。 畢竟,根據(jù)她和秦?zé)o之前推斷出的來看—— 王母偷用功德之筆,又是讓曹子年‘替命’,又是封印秦?zé)o,無非就是不想讓蘇苒之和秦?zé)o再有翻身可能。 在數(shù)萬年前,三界崩塌前夕,真兆恩是站在王母這邊,想得是保全天庭。他們覺得天道都擋不住的劫難,區(qū)區(qū)仙人肯定也沒有能力抵擋。 但那是兆恩老君順從王母,才能被王母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