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孟嬈一口回絕了小柒,提著燈籠往孟府西院走。 秋夜晚風(fēng)很涼,一路上并未遇見多少行人,孟嬈裹緊了衣服,剛剛跨進西院大門,下一秒,就聽見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一個略微驚訝的女聲響起:“誒,居然是二姑娘回來了?” 孟嬈順著聲音望去。 光線黯淡的回廊上,她的堂妹孟蓉披著一件水藍褙子,正站在門口笑盈盈看著她:“我還以為jiejie今晚回不來了?!?/br> ……這還專門等在這兒嘲諷她呢? 孟嬈本懶得理她,可若不是她調(diào)回了馬車,自己根本不會搭容珣的車,就更不會有后面的那些糟心事兒了。 想到這里,孟嬈心里忽然變得很不痛快。 她晃了晃手中的燈籠,揚著小臉,笑道:“這不是有人和綺秋一起等我呢嘛?!?/br> 孟蓉臉色一變。 綺秋是孟嬈的丫鬟,孟嬈拿綺秋與自己做比,豈不是把自己也說成是孟嬈丫鬟了? 如今整個孟家都是自己爹說了算,孟嬈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可憐蟲罷了,仗著貴妃娘娘憐惜才回的京城,又憑什么說出這么可笑的話? 孟蓉冷笑:“jiejie遠道而來畢竟是客,meimei關(guān)心一下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又哪知jiejie這么不識好歹,竟讓我這個當(dāng)主人好等?!?/br> “客人”和“主人”兩個字咬得極重,無非是在提醒孟嬈注意自己的身份。 孟嬈眼瞳彎彎:“誰家主人大半夜等客,meimei不說清楚,我還以為你是出來給我守夜的呢。” 說完,孟嬈懶得再搭理她,轉(zhuǎn)過身去,頭也不回地走進西廂房。 啪嗒—— 房門應(yīng)聲關(guān)上。 似是沒想到孟嬈就這么回去了,屋外靜一瞬,很快便再度響起孟蓉不甘的嘲諷:“替你守夜,真是好大的臉。” “連自己的馬車都沒有,也不知道是被哪輛驢車馱回來的!” 嘖,驢車。 這個形容倒很貼切。 孟嬈眼睛彎了彎,隨手將燈籠放到一旁,感受到屋里冷颼颼的溫度,她叫來丫鬟綺秋,問道:“都入秋了,怎么也不知道生炭火?” 綺秋支支吾吾地說:“奴婢前些天去庫房領(lǐng)過炭火,可是李管家說,西院的銀屑炭都讓三姑娘領(lǐng)去了,要奴婢去找三姑娘要?!?/br> 孟嬈挑了下眉:“那你倒是去要呀?!?/br> “可是……”綺秋看向孟嬈,一臉為難的樣子,“二姑娘您前些日子才和三姑娘起了齟齬,三姑娘如今正在氣頭上,奴婢實在不敢去要啊。” 孟嬈聽出了她的話外音:“你意思是要我去?” 綺秋道:“您畢竟是二姑娘,說話要比奴婢有分量的多?!?/br> 您畢竟是二姑娘,說話要比奴婢有分量的多。 倒還真敢說。 她回府中還不足半個月,身邊的丫鬟基本都是從孟蓉那里調(diào)過來的,三天兩頭地找事兒,孟嬈嫌煩,便把她們都趕回去了,只留了綺秋一人,卻沒想到綺秋居然也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 她和孟蓉早就撕破了臉,這些丫鬟指不定就等著她去碰一鼻子灰,好看她笑話呢。 還克扣炭火這么爛俗的劇情。 把這當(dāng)成是宮斗文了? 孟嬈簡直要被氣笑了。 她看著綺秋,問:“你是我主子?” 綺秋一驚,連忙低下了頭:“奴婢不敢?!?/br> “那你還站這兒干什么?” 孟嬈翹著腿坐在椅子上,像個霸道總裁似的,揚著下巴,冷酷又無情地說:“去三姑娘那要啊,要不來今晚就別進屋了。” 綺秋抿著唇看了她一眼,不敢再說什么,低頭退出了房間。 孟嬈自顧自地打了盆熱水,梳洗完畢后,才躺到了床上。 窗外傳來樹葉的沙沙聲,她看著廊上冷冷清清的月色,發(fā)現(xiàn)綺秋還真就沒回來。 孟嬈把外衣搭在被子上,閉上眼睛,翻了個身。 冷風(fēng)從窗縫里吹了進來,她的身子漸漸縮成一團兒,小臉埋進被子里,半晌也沒睡著。 剛剛隨手丟到桌上的燈籠逐漸黯淡,摸著自己空落落的耳垂,孟嬈不禁又是一陣心塞。 沒了耳墜,想再見陳玨就得另想辦法,可她和陳玨本就沒什么交集,又哪來那么多法子? 孟嬈就不明白容珣怎么就這么記仇。 不就給他下了次毒么。 這都過去多久了。 當(dāng)初他要是肯哄自己睡覺,又哪有后來那么多事兒。 想到自己小時候未完成的執(zhí)念,孟嬈心里忽然變得很不甘心。 她召喚出神識里的小柒,問:“你會變聲不?” 小柒一臉傲嬌地說:“當(dāng)然?!?/br> 沒想到小柒真會,孟嬈眼睛一亮,笑道:“那你變成容珣的聲音試試?!?/br> 小柒當(dāng)場就切換成了容珣的聲音:“宿主要我說什么?” 容珣的聲音本就好聽,這會兒在神識里想起,就像是貼著耳畔發(fā)出來似的,低緩柔和極有磁性,就連夜風(fēng)都多了幾分醉人的味道。 孟嬈揚起唇角,像只小貓兒似的,懶洋洋翻了個身,笑著道:“吶吶,你就說‘嬈寶貝,世界上最美麗的小仙女,快快睡覺吧,小叔叔在一旁陪著你。’” 小柒:“……” 他做了幾十年系統(tǒng),還從未說過如此羞.恥的話語。 雖然很不情愿,但滿足宿主的小小需求是每個系統(tǒng)應(yīng)盡的義務(wù),他沉默半晌,還是原原本本地把孟嬈口中的話復(fù)述了一遍。 聲線冷冰冰的,雖然用著容珣的聲音,卻和孟嬈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她輕輕搖頭:“不對不對,這句話要再溫柔一點,再撩一點?!?/br> 小柒一臉茫然:“什么叫撩?” 沒想到小柒居然是個死直男,孟嬈一時間也沒法和他解釋,只能仔細在腦海里想象了一遍容珣說這話時的樣子,而后彎著眉眼笑瞇瞇“啊”了聲,一字一頓地說: “sao?!?/br> “浪?!?/br> “賤。” 小柒:“……” - 成功被容珣的聲音哄睡,孟嬈第二天睡醒時滿滿的活力。 她沒有理會丫鬟綺秋,直接在府里抓了個好欺負的仆從,吩咐他去東市買了炭火回來,又讓仆從給自己雇了輛新的馬車。 待一切準備妥帖,孟嬈特地挑選了個黃道吉日,便再次踏上了攻略陳玨的征途。 侯府大門平日里并不會開,孟嬈站在側(cè)門前,對守門的侍衛(wèi)招了招手,笑盈盈道:“我是前些日子來參加宴席的三姑娘,上次小侯爺送的紫金膏很好用,我心里十分感激,特地做了些點心,前來感謝小侯爺?shù)??!?/br> 年長的侍衛(wèi)接過孟嬈手里的糕點,點了點頭:“姑娘的心意我會代為轉(zhuǎn)達的。” 孟嬈微微彎唇,神色期待的看向侍衛(wèi):“那……” 話還未出口,就見侍衛(wèi)彎下腰來,十分客氣地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半點兒讓她進去的意思也沒有,拒絕得干脆又利落。 那了然于心的眼神就仿佛是在說:‘像你這樣愛慕小侯爺?shù)墓媚镂覀円姸嗔?,小侯爺很忙的,沒空見你。’ 孟嬈嘴角抽了抽,轉(zhuǎn)身回到了馬車上。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 倘若是落了東西,侯府的人在尋找時,說什么也會請她進客房等候,這樣她就可以再次制造和陳玨見面的機會。 可如今沒了耳墜做引子,她連侍衛(wèi)這關(guān)都過不了,就更別提制造機會接近陳玨了。 想不到容珣隨手一個舉動,居然會對她的攻略進度造成這么大的影響,孟嬈拿出小本本在容珣頭上記了筆賬,并且惡狠狠地詛咒了他一百次。 侯府這邊行不通,孟嬈只能向小柒詢問了陳玨的行程,得知陳玨每隔七天,就會去一趟東市的梨園里聽戲。 孟嬈顧不得多想,便又驅(qū)車趕往梨園。 然而,像陳玨這么有身份的公侯子弟,通常都是包了雅間的…… 于是,一個月過去了。 娓娓動聽的小調(diào)傳入耳中,孟嬈靠在大堂的太師椅上,哼哼著小曲兒,與二樓雅間遙遙相望。 望著緩緩西落的太陽,孟嬈估摸著今天又沒機會了,她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向園外。 二樓雅間。 容珣站在窗前,靜靜看著閣樓下的小姑娘。 天邊夕陽血紅,暗紫色的云將梨園籠上一片暮色,戲子拖著水袖唱出一曲靡靡裊裊的小調(diào),梳著雙螺髻的小姑娘正一步三回頭地往二樓方向望。 指尖輕點了下窗檻,脂玉扳指發(fā)出清潤的細響。 正靠在榻上聽戲的陳玨微微皺眉,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 緩緩合上窗簾,容珣閉了閉眼,輕笑。 不死心啊。 作者有話要說: 多年以后,容珣翻開孟嬈的小本本,上面全是缺胳膊少腿的字體,歪歪斜斜的滿頁都寫著‘挫骨揚灰’四個大字。他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里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容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