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銜花得首,縱橫山莊得身,季清得左手,上池垣得右手,四方天門得左腿,大衍宮得右腿,天海岸則刨開他的胸膛,取出了心臟。這些身體部位被拆分開后,各自變成了手掌大的靈器,作為靈寶,來助他們統(tǒng)御武林。 ………該死。 該死! 全都該死??! 恨意如火,首次在圭璋單純的心中燃燒起來,燎原之態(tài),一發(fā)不可收拾。純白的靈魂漸漸染上黑色,不斷拉長,變作人形,他的眼神也狠厲攝人,手中折扇化劍,殺意凜然。 可就在他恢復圖南之態(tài),飛身而下,將要大開殺戒之時,余光卻忽然看到一個被半埋在土中,只有手掌大小的木頭人。 俯沖的身形忽然頓住。 那是…… 小太陽? 不……不對…… 心緒劇烈的波動,讓眼前的場景忽然波動起來,圖南佇立虛空之中,抓住那點一閃而過的理智,不斷地回想自己忘記了什么。 我不該在這里…… 無數(shù)散碎的記憶自腦海中劃過,有身為圭璋時的,也有重生后的,在張曦向腐骨淵走去的身影出現(xiàn)時,他終于抓住了那點靈感,失聲呼道:“小太陽!” 幻境如琉璃碎裂,往日全數(shù)埋葬,回到現(xiàn)實,圖南看著張曦已到崖邊,馬上便要墜落的身影,忙飛身上前,一把抓住對方的手,將人拉回了安全之所。 ———————————————— 另一邊,身陷幻境之中的張曦再次失去所有,兼之懷疑自己生命,只覺萬念俱灰,不知前路何方。 就在這時,他的手忽然仿佛被人握住,垂眸看去,雖空無一物,那微暖的感觸卻騙不得人。鼻端隱有冰雪與荼蘼的冷香,虛空中,一個清冷如仙樂的聲音道:“隨我來?!?/br> 第100章 天海岸 來者正是祁長言。 瑯玕樹下, 他久等人不回,沉吟片刻,便越過劍勢, 向深處走去。他一生道心堅定, 除了偃甲, 世間萬物皆是云煙, 即使如今失了靈力,白澤幻境竟也無法影響到他。 及至中途, 祁長言便看見已經(jīng)靠近腐骨淵,不久便將墜落的張曦。 心知對方是為幻境所惑,已感知不到外界事物,他走上前后,卻并不急著救人, 反倒自懷中拿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人形偃甲,貼在對方胸口。這偃甲做工十分精細, 眉眼口鼻俱在,儼然就是個縮小版的狄三先,上面淺淺覆著一層靈光,在碰到張曦后, 便微閃一下, 化作幾縷細流融入對方體內(nèi),轉眼便消失不見,半分痕跡都未留下。 終于完成了惦念已久之事,祁長言冰玉似的眸色微暖, 這才牽起被迷惑之人的手, 輕聲道:“隨我來?!?/br> 張曦本身心志堅定,雖不慎身陷幻陣, 迷失其中,但警覺仍在,在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時,本已如死灰的心頓時大動,理智亦回歸幾分。 他隱隱察覺自己方才情緒過于激動,絕望也來得輕易,連點過渡都欠缺,全不似平日老持穩(wěn)重,心下有了懷疑,此時再舉目望去,即便仍是那片尸山血海,也不再全信。 但瑞獸白澤的力量即使過了幾百年依舊強大,入幻境簡單,想要擺脫卻是不易。 腥風刮起血雨,染紅石間杜若,每走一步,便能感受到腳下黏膩骯臟的泥土,在這極度真實之中,鼻端荼蘼冷香卻時刻提醒著其中蹊蹺之處。張曦心知自己許是陷入了麻煩,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身在何方,干脆強壓下翻涌的思緒,閉目額首,空蕩蕩的右手虛虛回握,算是回應。 祁長言見對方這全然信任的樣子,仿佛冰雕雪琢的臉上破天荒地帶了絲笑意,恰似新雪初霽,天光破云??上н@美景僅是曇花一現(xiàn),轉瞬即逝,下一刻,他便恢復了那清冷之態(tài),牽著人,目不斜視地路過同樣陷入幻境,喃喃自語的圖南,走向了那株皎夜靈藤。 同生于清流巖,皎夜靈藤與瑯玕樹一般,都具有驅散幻境的能力,且相比瑯玕的效用要強許多。張曦每走近一步,意識便多清醒一分,在手觸碰到藤葉的剎那,身周血腥之氣盡褪,睜開眼,便又回到了現(xiàn)實中。 看向身側靜靜持蕭而立祁長言,又看向手中繁光滿綴的藤蔓,他終于回想起了此行的目的。謝意未敘,心情亦未從情緒中舒緩過來,他蒼白的薄唇動了動,似是要說些什么,未想忽然聽到一聲大喊。 “不————!” 那聲音太過熟悉,又太過撕心裂肺,驀然回首,正見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圖南面容扭曲,雙目赤紅,踉踉蹌蹌地向懸崖跑去。眼看人就要落入腐骨淵,張曦下意識地并指切斷靈藤纏在手上以保持理智,飛身而起,用其中一條靈藤纏住對方胳膊,手上使勁,便將人拉了回來。 圖南救人之舉驟然受阻,猛地回頭,狐貍似的眼中滿是血絲,其中猙獰絕望,蝕骨痛楚,僅僅一眼,就讓對上視線的張曦心中大震。對方心神卻仍在幻境中,早已失了心智,陷入瘋魔,回手便是萬道劍氣,嘴里怒喝道:“退下!” 背后重曜脫鞘而出,被劍氣逼退的張曦身形變幻十余次,才將這殺招抵住。 掙脫了束縛,又有靈藤相助的圖南也立刻意識到了不對,身形一頓,腦中一片空白,瞪大了那雙狐貍似的眼睛,下意識道:“你……” 直愣愣地看著對面完好無損的張曦,他的面上悲喜交加,仿佛最寶貴的珍寶失而復得,仿佛瀕死之人重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