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遇聞言攥緊手中的發(fā)帶沒有說話，還是盯著涼亭的方向。

    “陛下今日作畫了？”小姚展開一團褶皺地宣紙，他看了眼案邊地上散落著的好些紙團，小聲嘀咕著：“怎么今日畫廢了這么多……有什么煩心事兒嗎？”

    他一邊嘀咕一邊收拾，良久不見李遇出聲，也不見喚他出門。

    “陛下？”他有些擔(dān)心道：“該不是您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罷？”

    同樣的問題，涼亭里也有人正琢磨著。

    往日白鷗趕到?jīng)鐾さ臅r候，李遇總是等在里面沖他笑，今天他已經(jīng)等了大半個時辰，也沒見著小皇帝的影子。

    他又想起上次在涼亭里，李遇靠在他肩頭輕咳的樣子。

    春暖意味著花開，柳綠意味著飄絮……那夜之后，他第二天一早就讓小姚去找了些皇帝冬日用剩的銀骨炭來，燒成碳灰；又尋了些輕軟透氣的棉布，畫了口罩的圖樣，一并送去給蘇嬤嬤。

    其實花粉過敏不算什么大毛病，只要提前做好防護就行。

    那些現(xiàn)代高級的活性炭口罩之類的他肯定是弄不來了，只能就著手邊有的東西，湊合著用。

    天一日比一日暖了，也不知這東西效果怎么樣，他催著蘇嬤嬤先趕制出幾個來先瞧瞧效果，難道……

    還是晚了？

    他捏著手里布包包著的幾個“口罩”，最終還是等不下去，轉(zhuǎn)身走出了涼亭。

    而李遇還是呆呆地杵在窗邊，盯著那截發(fā)帶看得走了神。

    這些天來江南的煩心事總算塵埃落定，白鷗也不再躲著自己，還會在他難過的時候輕輕拍拍著他的后背安慰。

    李遇覺得這是他十八年里過過的最好的日子。

    再好也沒有了。

    那夜涼亭里燭火昏暗，他回到寢殿后愛不釋手地捧著那截發(fā)帶瞧，恨不能抱著睡，只是……

    金色卷云紋配祥龍出岫的圖樣……

    難道他的白鷗哥哥，連刺繡也會嗎？

    針腳細密，紋樣逼真，分明就是個嫻熟的繡娘。

    不知道他的白鷗哥哥，是拜托了哪一位心靈手巧的姑娘……

    他知道自己和白鷗之間從來也沒有確定過什么，最親密的動作不過也就是靠靠肩頭罷了；他也知道，以他和白鷗的身份，就算真的有了什么，也永遠不可能見光，至少沒法存在有名分的關(guān)系。

    這些事小姚一早就提醒過他。

    他本也以為這樣的日子便就已經(jīng)足夠好了，可偏偏只要和白鷗有關(guān)的事情，他都貪心的不得了。

    每日他都把那截發(fā)帶捏在手心里反復(fù)摩挲，可只要瞧見上面精巧的紋樣，就會想起白鷗身邊也許有個賢惠的姑娘，也不知是哪一宮的小宮婢這么好的福氣……

    每次他都憤憤地把那發(fā)帶收起來，卻又過不多久就舍不得地摸出來。

    明知道自己這般不知饜足是不對的，可偏偏就是控制不了——

    就像他現(xiàn)在不管怎么竭力地忍著，心還是已經(jīng)飛到了涼亭去。

    “小姚，我出去一趟——”

    忍不了就不忍了！

    他有些自暴自棄地想。

    也不等小姚跟上，他說話間便小跑著往殿外去。

    跑向白鷗在的地方。

    他一把拉開寢殿的大門，就一頭撞進了那個溫暖熟悉的懷抱。

    “嘶——”

    和那些強壯的北胤武士不一樣，白鷗的身材不魁梧，穿上衣服顯得勁瘦修長，可其實衣服底下結(jié)實得的。

    李遇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在白鷗的胸口上，揉著腦門抬頭便看見了那張熟悉又帥氣的臉。

    白鷗的右手還停在一個叩門的動作上，就冷不丁地被小皇帝撞了個滿懷。

    “你——”他的表情有點驚訝，“有急事兒？”

    他看著小皇帝捂著腦門盯著自己，表情有點怪怪的。

    他松了口氣——

    總是沒病就行。

    “那要不……你先去？”他試探道：“我去把東西給小姚收著?！?/br>
    “我不去哪兒……”李遇小聲嘀咕著，低頭瞧見了白鷗手里的布包，“你又有東西給我嗎？”

    “白大人。”小姚聽見動靜出來行了個禮，起身時用眼神示意了門外的方向，小聲道：“還是進門兒說話吧?！?/br>
    小姚這般剔透的人，將人迎進門奉上杯熱茶后就出門守著了。

    白鷗無聊地把玩著手中的茶盞，看著小皇帝滿臉好奇地打開了那個布包。

    “這是什么？”李遇瞪大眼睛瞧著白鷗。

    “口罩?！卑t直白道：“我家鄉(xiāng)的東西?！?/br>
    這次他已經(jīng)放棄了試圖找一個小皇帝能理解的詞，“帶上試試，興許你的花粉過敏能好點兒?！?/br>
    他看著李遇打滿問號的大眼睛，知道小皇帝果然不理解。

    “就是你之前全身泛紅，氣喘咳嗽的老毛病?！彼托慕忉屩俺鲩T的時候帶上試試，沒準(zhǔn)兒就不會犯了?！?/br>
    “其實你沒發(fā)現(xiàn)自己每年都在差不多的季節(jié)里發(fā)作嗎？”想起李遇這些天都沒有戴那截發(fā)帶，他怕小皇帝不相信，又想著再多說兩句，“其實不止是花兒，還有柳絮，這些都……”

    “是上次那個姑娘嗎？”

    李遇打斷了白鷗的解釋。

    白鷗說過再荒唐的話，他都是深信不疑的，他不需要白鷗解釋什么。

    他看著手里“口罩”同樣精巧的做工，反正是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