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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智德法師宣了一聲佛號, 并未應(yīng)答安倍晴明的話, 一口飲盡杯中清茶, 他便起身告辭。 安倍晴明搖了搖頭, 埋怨道:“早知如此便不該為你浪費(fèi)我這好茶的?!?/br> 智德法師笑瞇瞇地?zé)o視了他的抱怨:“如此老衲便告辭了?!?/br> 安倍晴明挑了挑眉, 只道:“蜜蟲,送客?!?/br> “法師請。”一名宮裝麗人,遙遙俯身, 亭亭立于庭院道中,作引路狀。 她本不應(yīng)該存在于那里,因?yàn)橹钡剿_口的前一刻那里都沒有“人”,但是在場的兩人卻都沒有任何驚奇的意思,智德法師甚至還垂首還禮道:“有勞蜜蟲姑娘了?!彼坪踹@一切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 事實(shí)上,這一切就是那么理所當(dāng)然,因?yàn)檫@里是百鬼夜行的平安京,因?yàn)檫@里是平安京中如今最受歡迎的陰陽師所居住的宅邸,在這里無論發(fā)生怎樣神妙的事情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畢竟,誰讓它的主人是陰陽師呢! 目送智德法師離去,安倍晴明望著案上的布卷也不由露出了煩惱的神色,雖然這是智德法師信任他的表現(xiàn),但是他真的并非全能?。‰m然高明的陰陽師也是可以達(dá)到審神者的目的的,可是這并不能改變他只是一位精通天文學(xué)的陰陽師?。‰y道是他做了什么,以至于連智德法師都對他有那么大的誤解嗎? “你原來還知道他們對你有誤解?。俊焙偁畹氖缴癯靶Φ溃骸罢l讓你無論什么時(shí)候總要裝出一副大局在握的表情,現(xiàn)在好了,連神明都解決不了的問題都甩給你了,你就等著哪天碰上大麻煩然后下地獄吧?!?/br> 安倍晴明抖開蝙蝠扇遮住半張臉,驚訝道:“啊呀!我剛剛把心里話說出來了嗎?不過紅蓮君你恐怕要失望了,就算我真的死了,靈魂也不會(huì)下地獄而會(huì)去高天原哦,這一點(diǎn)可是天照大御神認(rèn)證過的呢~” 被叫作紅蓮的式神切了一聲,只躍上桌案,望向案上的布卷道:“你不打開看看嗎?我可是很好奇?zhèn)髡f中的十拳劍究竟長什么樣子呢?!?/br> 安倍晴明從善如流地伸手打開了布卷,只見一柄平實(shí)無奇的劍躺在其上——毫無靈光,毫無靈力,毫無特點(diǎn),甚至就連做工都頗為粗糙,如果真要說有什么特別的話,那么也就只有它的制式了,這是一把看起來與海對岸的唐國的劍頗為相似的劍。除此之外,甚至就連傳說中頗長的劍柄如今看來也并無任何奇特之處——無論怎么看這都像是一把平實(shí)無奇的劍。 “就這?神劍?還生靈?”紅蓮覺得自己的智商仿佛受到了挑戰(zhàn):“那老和尚該不會(huì)是在騙你吧?” 安倍晴明卻是神色嚴(yán)肅起來,皺起了眉:“智德法師不會(huì)騙人。”但若是和尚不會(huì)騙人的話,那就是這把劍有問題。安倍晴明猶豫片刻,還是伸手向劍柄握去。 入手沉實(shí),辨不出是什么材質(zhì),從這點(diǎn)來看倒是無愧它神劍之名,不過也僅此而已。 安倍晴明掂了掂手中的劍,心念一動(dòng),便將靈力注入了劍柄之中。靈力匯入如泥牛入海毫無反應(yīng),這就不正常了,若是靈物對于靈力不可能沒有反應(yīng),若是常物自也應(yīng)當(dāng)因?yàn)榧儍舻哪芰慷?dāng)場破碎,可如這般毫無反應(yīng)的反應(yīng),縱是安倍晴明也實(shí)是第一次見。 安倍晴明不信邪地又輸送了一會(huì)兒靈力,直把自身的靈力消耗了一半方才無奈地停下手來,看來或許是他沒有找對喚醒它的辦法。然而正當(dāng)安倍晴明將劍放回案上,手剛一離開劍柄,整把劍卻是突然亮起了柔和的白光,紅蓮瞬間從桌案上躥了下來,化作人形,牢牢地?fù)踉诎脖肚缑魃砬?,神色戒備:“喂,晴明,這又是什么狀況?” 安倍晴明看著白光流淌而下,最終匯聚成一道人形,饒有興趣地猜測道:“或許是付喪神化形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付喪神初次化形的場面,不過,似乎與平日化形也并沒有什么區(qū)別啊。” 紅蓮還未答話,便聽一道陌生的聲音在庭院中響起:“皆是化形第一次與第無數(shù)次又有何區(qū)別?區(qū)別的不過是人心所見罷了?!?/br> 白光散盡,只見一名身著小直衣的付喪神抬眼望向他們。 —————— 第一次總是特別的,沈硯心中想道。或者說他的理智告訴他,他應(yīng)該這么想,然而平靜的心湖卻分明昭示著,方才對安倍晴明所說的那段話才是“祂”真正的想法。 沈硯微微斂目,目光注視到了浮現(xiàn)在他的視野一角的標(biāo)識——[角色同步率:30%] 他想他或許明白什么是角色同步率了。 各國神話中關(guān)于神的概念不一而同,而不同于西方神話中神的人性與神性并存,東方神話中的神明大多強(qiáng)調(diào)神性而淡化人性,即使是器物所化的付喪神亦是如此。更何況,沈硯如今所化的付喪神還是傳說中的神劍、東瀛神話中所有劍的始祖,十拳劍,他的神性堪稱付喪神之最,甚至猶勝高天原上的許多正神。 這可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沈硯對于自身的認(rèn)識還是十分清晰的,他可以扮演神明,但他的本質(zhì)并非神明,歸根究底,他還是一個(gè)人,迷失自我甚至?xí)屗僖矡o法返回自己的世界。這是沈硯無論如何也不能允許的,他更不能容忍的還有神明的冷漠,他雖然冷情,卻也總有些合得來的朋友,他的朋友少,卻彌足珍貴,要讓他淡忘與他們之間的感情,這是在踐踏他的底線。 沈硯微微闔目,回憶起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過往,還有,他的……摯友。葉英的身影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鮮明的金色瞬間點(diǎn)亮了他灰白的記憶,平直的嘴角不知不覺間微微上揚(yáng),周身疏離威嚴(yán)的氣質(zhì)轉(zhuǎn)瞬柔和下來。再次睜眼,眼中已是平和的溫柔:“初次見面,在下天羽羽斬,傳說中斬殺了八岐大蛇的神劍,如果你渴慕著權(quán)利與力量,就向我祈愿吧,不過人定勝天,不保證祈愿就會(huì)奏效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