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岐大蛇不由挑了挑眉：“怎么？你不想現(xiàn)在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讍?？如果放任不管的話，他們說不定就要逃掉了哦~”

    “他們不會。”沈硯篤定地回應(yīng)道：“無論藤原伊周的目的是什么平安京都是他最終的目標(biāo)?！睆哪睦锏咕蛷哪睦锱榔饋恚坏貌徽f，藤原氏雖是外戚，但男丁們的傲氣與實力卻也是絲毫不弱于人的。

    “你就那么篤定是藤原伊周？”八岐大蛇感到不解，一般而言不都應(yīng)該先考慮一下嫁禍的可能嗎？沈硯愿意為他辯解，卻又為何那么篤定藤原伊周的罪名呢？

    “因為人心啊?！鄙虺庉p嘆一聲，低聲解釋道：“藤原道長的權(quán)勢如日中天，他犯不著用這種落人口實的把柄來對付藤原伊周，而藤原伊周則不同，畢竟他如今人不在京中，就算被發(fā)現(xiàn)也可以分辯為藤原道長嫁禍于他，再者……藤原伊周當(dāng)初被貶謫出京時的罪名中就包括一條——詛咒東三條院?！?/br>
    這雖談不上自暴自棄，卻也是一種十分常見的心態(tài)——既然你給我安了莫須有的罪名，那我就坐實這個罪名讓你付出代價。藤原伊周自然不會將報復(fù)的矛頭指向自己的姑姑東三條院，那么這份仇恨自然便報復(fù)在了當(dāng)年羅織罪名將他送出京都的政敵藤原道長身上。

    只是，沈硯想來想去實在沒有想到什么理由能讓他們用到血祭那么極端的手段。畢竟與那些寧愿背負罪孽也要享受血食的野邪神不同，如八岐大蛇這樣強大的邪神其實也是忌諱血祭的，因為血祭與旁的祭祀不同，那是糾纏著怨與孽的祭品，一旦他接受了就必須給予相應(yīng)的回報。

    而這份回報顯然需要對得起那些血祭的代價——那可不是容易支付的代價。

    二人沉默間不知不覺已然回到了安倍邸中。日間的安倍邸明顯比夜間安靜了許多，再加上安倍晴明不在府上，倒也顯露出三分往日的荒蕪寂寥來。

    然而，就在院門合攏結(jié)界閉合的一瞬間，八岐大蛇吐出的真相卻是令沈硯完全顧不上傷感：“是復(fù)生與永生哦~天羽羽斬殿，你還是低估了人類的貪婪與狂妄呢~”

    第117章 魑魅魍魎 二十一

    “復(fù)生……與永生？”沈硯低聲重復(fù)道, 隨即不由輕笑出聲：“確實是足夠貪婪與狂妄呢?！?/br>
    死而復(fù)生與永生不死，這或許是人類永遠不會放棄追求的兩個詞匯。

    縱觀人類社會誕生至今，對這兩件事情的追尋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古有求仙問道, 今有醫(yī)藥科學(xué), 而那些或偉大或荒謬的事跡, 究其根本都不過是源自人類對生的渴望而已。

    八岐大蛇沒有想到沈硯竟然會是這個反應(yīng), 畢竟，以沈硯一直所體現(xiàn)出來的水平極高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對方的這種訴求顯然應(yīng)該已經(jīng)足夠激怒于他了才對。

    或許是八岐大蛇從來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情緒的緣故, 祂的表情意外得好懂, 沈硯看到也不由輕笑：“怎么, 你認為我會生氣？”

    八岐大蛇并不在意沈硯看透了他的想法, 爽快地承認了下來：“是, 吾很意外。”

    沈硯略微斂目, 唇角勾起了一抹涼薄的笑容：“你認為我是什么人？我為什么要生氣？”

    “你對人類十分在意, 在意到……吾甚至懷疑你是人類?！卑酸笊叩幕卮鹆钌虺幉坏貌桓袊@于他的敏感。

    但沈硯自然不可能自爆馬甲。他只笑道：“我承認, 我確實偏愛人類。但這和這件事有什么關(guān)系呢？”沈硯抬眼望向八岐大蛇，望進那雙沉凝的紫色眼眸中：“我從來不吝于最大的惡意揣測人類的劣性根呢?！?/br>
    八岐大蛇也不由一時啞然：“……那你又為何那么偏愛他們？”

    “因為淤泥中的鉆石才更加耀眼啊?！鄙虺幉患偎妓鞯鼗卮鸬? 隨即他又補充道：“當(dāng)然, 我沒有興趣在一片泥沼中找那一粒鉆石, 我不生氣只是單純地因為這件事并不值得生氣而已。我厭惡輕視生命的人, 但對貪婪的人頂多就是不喜歡而已。”

    這是仇視與無視的區(qū)別, 八岐大蛇立刻意識到了自己與沈硯在認知上的某些差異：“為什么？”八岐大蛇覺得沈硯絕對是祂見過最難懂的人類, 沒有之一。因為他這些年觀察出來的人類慣常的行為模式在他身上似乎完全不適用，可是……明明他平時看上去與普通人并沒有什么兩樣啊。

    八岐大蛇覺得祂似乎遇到了祂蛇生中前所未有的難題——沈硯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如果說祂對沈硯最初的側(cè)目，源于多年前那刺入體內(nèi)的冰冷的劍鋒的觸感, 那么在祂的目光第一次觸及這位源自十拳劍的付喪神后，祂便已然忘記了自己的初衷。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然吸引了祂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但祂知道，那是祂一直以來追尋的那份缺失感的答案。

    與此世的惡念相伴而生的祂原認為觀看人類與神明上演的冗長的滑稽劇將是祂漫長的生命中唯一的樂趣，直至，沈硯的出現(xiàn)。從毫無理由的觸動，再到越來越深的興趣，八岐大蛇覺得，或許這個世界也不是那么的無趣？

    沈硯并沒有察覺到八岐大蛇的走神，畢竟那雙紫色的眼睛每次出現(xiàn)其中都氤氳著層層迷霧，雖然不似深淵誘人墮落，但是一旦妄想去探究其后的真實，就必然會讓人迷失其中。沈硯并沒有探究邪神的心理變化的想法，他只是遵從自己的心意，有問必答：“因為那并不可恥，那只是本能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