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然半真半假，發(fā)揮不可謂不佳，但她畢竟沒有經(jīng)驗，且為了刺激爸媽，許多地方還是有些過了，與她往日性子不符。

    林滄海關(guān)心則亂，蘇徽同樣如此，但終究更了解閨女的性子，心思也更細膩，林依然跟老爹夸贊張揚學鋼琴如何認真、天賦如何超絕，她也不插話，就靜靜地看著她。

    等林依然說完，孔姨給林滄海換了新的筷子來，林滄海哪還有心思吃飯，筷子一擱，轉(zhuǎn)頭看著媳婦，希望她能鎮(zhèn)壓挽救閨女于水火。

    蘇徽含笑問：“你很喜歡他？”

    林依然沒想過老媽會這么直接，一時有些措手不及，林滄海也微感愕然，而隨后，蘇徽下句話更是讓他瞪大眼睛，懷疑人生：“既然這樣，我跟你爸這兩天剛好有空，請他來家里吃頓飯吧，順便讓你爸見一見。”

    這下順水推舟大出林依然所料，更羞得面紅耳赤，嗔道：“媽你說什么呀，我什么時候說……說……”

    她一時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林滄海正要說話，被媳婦睨了一眼，終究多年夫妻，立即住口不言，蘇徽微笑道：“你馬上都要高中畢業(yè)了，有喜歡的男孩子又不是什么壞事，聽你說的，那個張揚有才華、內(nèi)斂，對你又好，我跟你爸確實想要多了解一下……”

    “我沒……”

    林依然沒想到作繭自縛，編了個謊言居然把自己捆住了，正拼命想著怎樣解釋，忽然瞥見老媽似笑非笑的眼神，立時明白被看穿了用心，于是跟老媽對視了一秒鐘后，低頭吃飯，解釋也不解釋了。

    林滄海這才從母女倆的交鋒中察覺到端倪，蘇徽已道：“怎么不解釋了？”

    反正都已經(jīng)被看出來，林依然索性破罐子破摔，白了眼老媽，夾一塊排骨認真地啃起來，蘇徽沒好氣地道：“有話就說，翻什么白眼？”

    林依然一邊扒著碗啃著排骨，一邊抬眼瞅了瞅老媽，像一只偷吃東西的小松鼠，然后又埋頭繼續(xù)啃排骨。

    蘇徽板著臉斥道：“別在這裝鴕鳥，你不是喜歡人家嗎？不是說人家又有才華又內(nèi)斂對你又好嗎？把人請家里來給我瞧瞧??？”

    林依然又氣鼓鼓地翻個白眼，還是不吱聲，蘇徽看得更氣，拿著筷子就去戳她腦袋，用得還是夾飯菜的那一端，林依然只好仰身躲開，不滿地小聲咕噥道：“誰讓你們騙我的？”

    蘇徽道：“誰騙你了？”

    林依然梗著脖子道：“你們早就知道他就是張牧之了，干嘛都不告訴我？還看著我整天在那「我們班有個同學」的講來講去?！?/br>
    “是我跟你爸讓你說的嗎？”

    蘇徽被氣笑了，“你都能想出這樣的法子氣你爸媽，不知道我們?yōu)樯恫桓嬖V你？”

    林依然當然明白緣故，但不愿意講，氣呼呼地繼續(xù)啃排骨，林滄海終于徹底明白過來，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打圓場道：“行啦行啦，是我不讓你mama告訴你的，那小子自己不說，不就是等著我跟你媽說出來嘛？我跟你媽這么英明的人，怎么可能被那小子利用？”林依然嘀咕道：“小人之心?！?/br>
    蘇徽道：“你說什么？”

    林依然瞥一眼老媽，然后把腦袋撇向一旁，以示自己才是占理的一方，蘇徽沒好氣道：“把頭轉(zhuǎn)過來?！?/br>
    “不轉(zhuǎn)！”

    “轉(zhuǎn)不轉(zhuǎn)？”

    “死都不轉(zhuǎn)！”

    蘇徽把筷子一放，發(fā)生一聲脆響，林依然立即把臉轉(zhuǎn)了過來，露出一個討好的甜笑，“媽您別生氣，我知道錯了?！?/br>
    ————

    京城大學由于提前招生較早，復試自然也早，林依然受到復試通知，時間在下周三，而這周末，京城大學的提前招生復試基本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韓永泰復試發(fā)揮不錯，回到青城的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終試通知，這令他心情大好，放學回到自己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進入方塘論壇——諦聽小世界那種小學生滿地走的地方他是不屑于去的。

    三十九回「是非善惡」連載之后，許多人都能察覺的出來，《射雕英雄傳》要完結(jié)了。

    自去年九月以來，韓永泰搬運張揚的射雕解讀，每料必中，在方塘已經(jīng)積累了一定的知名度，自然也在爭論中樹下了幾個意見不同的對手，雖然見解不同，談不上敵視，但多少都有些較勁的意味——此前韓永泰幾乎完勝，以至于許多人都懷疑他是不是認識作者，看過原稿。

    韓永泰自家事自家清楚，看到這種評論，自然很謙虛地表示否認，也是在另一個角度暗示“這都是我想出來的”，或者在帖子末加上“一家之言，如有雷同，純屬巧合”之類的調(diào)侃。

    這幾天因為準備復試，他都沒上過網(wǎng)，一打開論壇，就看到好些私信，他匆匆瀏覽了一下，見大抵都是：

    “雕兄，三十九回看了嗎？”

    “雕兄這兩天在忙什么？都等你的分析貼呢！”

    “射雕真要結(jié)局了啊，郭靖還是沒做什么大事啊，下一回肯定華山論劍，然后就要結(jié)束了！”

    ……之類。

    韓永泰又瀏覽了一下相關(guān)的討論，發(fā)現(xiàn)好些人都提到了自己，不外乎「雕兄當初說……」之類，集中在他搬運的對郭靖在太湖上與黃蓉說起飯粒舊事的解讀上，如今還有一回可能就要結(jié)局了，郭靖哪有機會做什么為國為民的大事？

    韓永泰回憶了一下張揚當日所說的內(nèi)容，打開話題，開始寫自己的答案：

    這兩天忙著提前招生復試的事情，沒有時間上網(wǎng)，什么時候方塘能出一個手機軟件就好了。

    言歸正傳，許多人艾特我，講我當初說郭靖肯定會為國為民做一番大事，現(xiàn)在馬上要結(jié)局，要被打臉了，射雕是不是四十回完結(jié)現(xiàn)在還不好說，事實上我個人也傾向于四十回完結(jié)，不過畢竟還要看作者。

    但是??！

    不論射雕是否四十回完結(jié)，我都堅持郭靖終將為國為民做一番大事業(yè)的觀點不變，四十回寫不完，可以八十回，射雕寫不完，可以續(xù)集再寫

    ——總之，以我追讀射雕以來的認知，張牧之是一個有大丘壑大胸懷大想法的人，與以往的武俠作家有云泥之別，個人淺見，射雕英雄傳只是一個開始。

    現(xiàn)在我們對張牧之的評價大多都是「革舊鼎新」，我相信再過幾年，我們對他的印象絕不止于此。

    先寫到這里，吃完飯后繼續(xù)更新。

    韓永泰一氣寫完，略略檢查了一下錯別字，先發(fā)了上去，等吃完飯回來的時候，點贊已經(jīng)破百，還有許多評論。

    “前排摸摸雕兄”

    “我靠，雕兄居然是個高中生？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年少有為的青年才俊呢！”

    “提前招生？雕兄準備去哪個大學？”

    “雕兄這意思，是篤定張牧之會寫射雕續(xù)集？”

    “同樣看好張牧之，必然凌駕四大家之上，但如果寫續(xù)集的話，十分不看好，太難寫了，沒有必要啊，還不如另起爐灶?！?/br>
    “我倒是覺得寫一個系列的想法很不錯?！?/br>
    “我忽然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雕兄你這么篤定，該不會就是張牧之本人吧？或者跟人猜測的一樣，認得張牧之？”

    ……

    韓永泰挑選了幾個回復，然后繼續(xù)寫，寫到一半，刷新了一下回復，發(fā)現(xiàn)果然有人來反對了，他不急著反駁，先把這篇答案寫完，更新出去之后，這才出去找?guī)讉€老對手去辯論起來。

    這種憑空討論自然不會有結(jié)果，說到底還是要等接下來的連載。

    4月11號，周六，《射雕》連載第四十回「華山論劍」，先是郭靖與黃藥師、洪七公打得不分上下，令一眾讀者又驚又喜，再是歐陽鋒以逆行真經(jīng)擊敗東邪北丐，武功天下第一已無懸念，但神志已失，成了瘋子，又令人不勝唏噓。

    華山論劍落幕之后，華箏傳訊，偶遇穆念慈，她竟已生下楊康之子，又令許多讀者又是痛惜又是欣慰。

    此后的內(nèi)容，張揚基本都是按新修版來寫，郭靖黃蓉前去報訊之地改為更為合理的青州，預料之中的并沒有收到重視，一眾讀者看得又是氣憤又是感慨，不少人都覺得南宋到了這樣的程度想不亡國也難。

    隨后郭靖協(xié)助守城，空城計退敵，著實又令眾多讀者大感出了一口氣。

    緊接著郭靖再見鐵木真，一番英雄之論令鐵木真「難以辯駁，回首前塵，勒馬回顧，不禁茫然若有所失，過了半晌，哇的一聲，一大口鮮血噴在地下」……這寥寥三十余字，不知道看得多少讀者、同行拍案叫絕，對這個張牧之佩服地難以復加。

    郭靖居然教訓鐵木真，還令他難以辯駁，吐血墜馬，當晚咽氣……還能更扯嗎？還能更shuangma？

    隨后郭靖黃蓉并轡南歸，過百萬字的鴻篇巨著《射雕英雄傳》就此完結(jié)，哪怕此前早已經(jīng)有所預料，看到文末最后「全書完」這三字的時候，仍有許多人悵然若有所失。

    不少人習慣性地往下翻，想要看一下作者或者編輯有沒有附上什么話，但……一字都沒有！

    “這樣就完啦？”

    “后續(xù)怎么啦？”

    “新書預告呢？”

    遙遠的京城舞蹈學院宿舍，楚瑜氣惱地把文學報往桌上一丟，然后又翻出了報紙上的聯(lián)系電話，拿出手機果斷地打了電話過去。

    “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

    從上午打到下午，始終都打不進去，楚瑜差點被氣得摔手機，有點懷疑寒窗文學的電話會不會就是個擺設，到了傍晚的時候，又試了一次，還是沒打通，她終于忍無可忍，給外公打了個電話。

    她不好意思說自己也看射雕，于是自然就多了一個喜歡射雕，今天看到射雕完結(jié)，報紙上沒有新書預告，電話又打不通，差點被氣到摔手機的舍友……

    老爺子不知道是真信了，還是假裝信了，總之很爽快地說他也被氣得不輕，于是直接給那個張揚打了電話，楚瑜一個沒忍住，立即接了句：“他怎么說？”

    隨后意識到表現(xiàn)的有點急切，趕緊解釋道：“我替舍友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