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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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爺,若是你下不了決定,我們回去等著就是,反正退親一事,急得也不是我蘇家。” “等下?!标惱蠣斠豢诮凶∞D(zhuǎn)身要走的人,“好,你的條件我答應(yīng)了?!?/br> “既然如此,陳老爺祭拜完我父兄,順道就能把庚帖帶回來?!碧K鳳章也沒有再加為難的意思。 陳老爺松了口氣,又說道:“聘禮東西不少,想必二位也不能今天帶回去,不如到時(shí)候我讓人抬著回去,放心,一件也不會少。” 蘇鳳章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就勞煩陳老爺了,告辭。” 等他們一走,陳夫人捂著心口就倒在椅子上,罵道:“這個(gè)殺千刀的狗雜種,竟敢這般欺辱我陳家,早知如此就不該讓他進(jìn)門?!?/br> 陳老爺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罵道:“行了行了,真把人攔在門外的話,看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只怕有得鬧騰。” 陳夫人還是不甘心,擰著眉頭說:“老爺,咱們真的要照他的話做嗎,這般的話,豈不是人人都知道娉婷被退親,之前的謠言也……” 蘇家雖然退回月溪村,但縣城里頭認(rèn)識他們的人不少,陳家退親把一老一小都?xì)馑赖南⒁矀鞯脻M天飛,對陳娉婷的名譽(yù)自然也有影響。 “那兔崽子雖然蠻橫,有一句話卻沒說錯(cuò),陳家與蘇家原本交好,上門祭拜才是正理,早知如此就不該聽你的話,當(dāng)初蘇兄離世,就算我不去,派人去祭拜也好啊。” 陳夫人不樂意了:“這豈能怪我,不是你自己嚇得不敢出門?!?/br> “再說了,如今娉婷攀上高枝兒,難道我們還怕蘇家不成,也就是你心慈手軟,叫我說叫人打一頓扔出去,他還真敢去縣衙告狀不成?” 陳老爺卻怒道:“你知道什么,知縣大人聽聞蘇典吏過世,多有懷念。” 陳夫人這才臉色微變,不甘心的說:“不是知縣大人將蘇典吏趕回家的嗎,怎么如今人死了,他反倒是惦記起來了?” 陳老爺不是衙門中人,也不知道里頭的官司,但他肯定知縣大人跟蘇典吏的關(guān)系,恐怕不像是外頭想的那么差,即使是做面子,知縣大人也不會站在陳家這邊。 他嘆了口氣,只說道:“罷了,蘇家的條件也不算過分,我們先安安穩(wěn)穩(wěn)將親事退了,將來他們孤兒寡母,想要下絆子還不容易?” 陳夫人也只能聽了這話,心中卻還憤恨不已。 等她回到后院,早等在這里的陳小姐陳娉婷迎了上來,連聲問:“娘,庚帖可拿回來了?” 陳夫人忿忿不平的將方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陳娉婷的眉頭卻松開了:“娘,祭拜就祭拜,讓爹明天就去,把庚帖拿回來再說?!?/br> 陳夫人不知道想到什么,挽住女兒的手:“娉婷,等你進(jìn)了貴人的門,收拾他們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對,不能讓蘇家耽誤了你?!?/br> 陳娉婷確實(shí)是長得清秀可人,她臉色微微泛紅,帶著幾分嬌羞:“哎呀娘,你說什么呢。” 陳夫人卻說道:“就憑我女兒的花容月貌,就該嫁給高門大戶,如今你爹找到這門路,可不就是上天注定的,哼,那蘇宗章一個(gè)小小的秀才,怎么配得上我女兒?!?/br> 提起蘇宗章,陳娉婷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扭過身說道:“好了娘,你讓爹趕緊去把事兒辦了吧,不要耽誤了后頭的事?!?/br> 第4章 撐腰 離開陳家,蘇二叔看了看侄子,拍了一下腦袋不知道該說什么。 還是蘇鳳章覺得他神色不對,開口問道:“二叔,怎么了?” 蘇二叔嘿了一聲,“也沒什么,只是方才聽你說話,覺得二郎長大了?!?/br> 蘇鳳章走路的腳步微微停頓,原主就是個(gè)被爹娘大哥寵愛的小孩兒,說話做事特別隨性,嘴甜性格軟,可不會那么咄咄逼人。 “爹和大哥都不在了,我也只能長大了?!?/br> 這話一聽,蘇二叔也沉默下來,蘇典吏不只是嫂子侄子的天,也是他們蘇家的天。 如今大哥大侄子不在,二郎可不得長大,只有他好了,以后嫂子一家才有盼頭。 這么想著,蘇二叔不但不覺得怪異,反倒是樂見其成了:“長大好,以后一大家子都得靠你了,方才聽你說話,就像是又看到了大哥似的?!?/br> 提到已經(jīng)逝去的蘇典吏,兩個(gè)人又沉默下來,一直到回到月溪村也沒再多說話。 蘇趙氏和白姨娘早就在家等著,自從蘇二叔帶著蘇鳳章出門,她們倆就坐立難安。 遠(yuǎn)遠(yuǎn)的瞧見人影,白姨娘顧不得身份走出來幾步,喊道:“二郎回來了,事情可還順利?” “順利順利?!碧K二叔是小叔子,不好進(jìn)去見臥床的嫂子,就道,“今天多虧了二郎能言會道,我就不進(jìn)去了,二郎快些回家吧,讓嫂子安心?!?/br> 白姨娘恨不得立刻知道事情經(jīng)過,但還是忍著性子到了蘇趙氏床前。 大約是想到自己還有一個(gè)兒子要照顧,蘇趙氏這會兒看著氣色略好一些,至少不像昨天那般色如金紙了,還能自己坐起來靠一會兒。 蘇鳳章知道她們心急,簡化了一下過程說了一遍。 聽到陳家不但要把聘禮退回來,還會派人去父子倆墳前祭拜,蘇趙氏激動的落了淚:“是該讓他們?nèi)ダ蠣敽妥趦好媲翱念^,若不是他們……” 白姨娘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他們家二叔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二郎更是小孩兒似的,這次這兩人出門辦事兒,白姨娘是千萬個(gè)放心不下的,但卻沒有辦法。 原以為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陳家不愿意糾纏,能把聘禮要回來。 誰知道不但聘禮能回來,陳家還要去祭拜,別的不說,至少面子上好看一些。 蘇趙氏已經(jīng)握住兒子的手:“我的鳳兒長大了,能撐起門戶來了?!?/br> 女人的眼淚落到手背上,guntangguntang的,燙得蘇鳳章一顆心也軟了。 “娘,你放心,家里頭還有我?!彼荒苓@么安慰道。 “好好好?!碧K趙氏的精神頭又好了一些,“幸好還有你在?!?/br> 白姨娘就在旁邊勸道,“夫人快別哭了,咱們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二郎到底年紀(jì)還小,您也得打起精神來才是?!?/br> “你說得對,我還得護(hù)著幾個(gè)孩子?!碧K趙氏這般想著,昏昏沉沉的腦子都清醒了一些。 “陳家那邊急著退婚,估摸著明天后天就會上門,到時(shí)候還得麻煩娘和白姨?!碧K鳳章提醒道,人不能太閑著,閑著就容易想太多,想太多就容易生病。 他這么一說,蘇趙氏和白姨娘果然打起精神來,蘇趙氏還把當(dāng)初的聘禮單子翻了出來。 陳家確實(shí)是很急,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們就領(lǐng)著一幫人過來了,抬著的可不就是當(dāng)初送過去的聘禮,為首的就是陳老爺。 村里頭的族人聽到消息,一群老少爺們也紛紛過來,手中拎著鋤頭頗有幾分隨時(shí)要動手的氣勢,打頭的正是蘇二叔一家。 見狀陳老爺也不進(jìn)門,只在門口說:“賢侄,不如先把聘禮抬進(jìn)去讓人盤點(diǎn),你帶我去祭拜一番蘇兄,等祭拜完了,想必庚帖也能還回來了?!?/br> 陳家人和蘇家人鬧出來的動靜不小,其他月溪村人紛紛出來看熱鬧,知道是陳家人來退親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 比起陳家來,他們自然是站在蘇家這邊的,私底下沒少罵陳家不是人,落進(jìn)下石。 但更多的,還是感嘆蘇家的命運(yùn)孤苦。 “蘇老大和蘇宗章這么一去,留下孤兒寡母的,以后他們的日子可怎么過?” “可不是嗎,如果蘇老大還在,那陳家哪里敢欺上門來。” “當(dāng)初蘇家分家的時(shí)候,蘇老大家可就要了兩畝地,他們那么多口人以后吃什么?” “蘇老大當(dāng)官那么多年,總得有些急需吧?” “要我說都這樣了,還養(yǎng)著那些下人妾室做什么,把人賣了也能得不少錢?!?/br> 陳老爺臉皮厚,只當(dāng)沒聽見他們的譴責(zé),反正被罵幾句也不能少塊rou。 讓他覺得驚訝的是,站在他身邊帶路的蘇鳳章居然也神色平靜,臉上并未出現(xiàn)屈辱或者憤怒的神色,簡直不像十五歲的孩子。 明明旁邊的蘇老二臉色難堪,對他憤恨,又恨不得將腦袋埋下去,但這孩子卻絲毫不懼。 也許不該跟蘇家鬧得這么難堪,陳老爺心底冒出這么個(gè)心思。 但是很快的,他就收斂了心緒,事情做都做了,蘇家人都死了兩個(gè),他后悔也沒用了,只盼著女兒能攀上高枝,帶著他陳家改換門庭。 墳前的祭拜很順利,陳老爺沒有在墳前搗鬼的意思,甚至還掉了兩滴鱷魚淚,不知道的八成以為他跟蘇典吏真是什么至交好友。 等他們回到蘇家,陳老爺還是不進(jìn)門,只說道:“賢侄,我無顏面對嫂夫人,不如還是請你進(jìn)去把庚帖拿出來吧?!?/br> “二郎,你進(jìn)去拿,順便問問嫂子?xùn)|西有沒有少,我在這兒看著他們。”蘇二叔說道,他身后還跟著兩個(gè)兒子和族中兄弟,一個(gè)個(gè)人高馬大的,倒是有幾分陣仗。 蘇鳳章走進(jìn)門,大院里頭擺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臇|西,都是當(dāng)初蘇家送過去的聘禮。 蘇趙氏身體還是不大好,搬了個(gè)椅子靠在廊下,白姨娘倒是拿著一張單子在比,瞧見他進(jìn)來就說:“二郎,這東西不太對?!?/br> “怎么了?”難道陳家真的敢偷梁換柱,不至于吧,鬧大了對他們可沒有絲毫好處。 “東西多了?!卑滓棠锷焓謱⒁粋€(gè)小盒子提起來,“比咱們送過去的聘禮,多了五十兩紋銀,我數(shù)了兩遍不會錯(cuò)的?!?/br> “難道是陳家覺得內(nèi)心有愧,給蘇家的補(bǔ)償?” “誰要他們的臭銀子,給我丟出去?!碧K趙氏怒喝道。 白姨娘卻有些猶豫,蘇老爺死了,家里頭的營生也斷了,在村子里頭地也沒多少,只剩下這棟宅子還能遮風(fēng)擋雨:“二郎,陳家退婚在前,這錢……” “娘說得對,這錢我們不能拿?!碧K鳳章接過那個(gè)小盒子,里頭明晃晃的擺著五錠銀子。 “之前的恩恩怨怨不提,蘇家與陳家也斷無緩和的余地,既然如此,怎么能受此嗟來之食,若是收下了,反倒是顯得我蘇家貪財(cái)忘義。” “我兒說得對,你爹和你哥哥兩條性命,難道只值五十兩銀子?”蘇趙氏恨恨說道。 蘇鳳章跟蘇趙氏的心思不同,但也覺得不應(yīng)該收下這銀子,收下了讓人看輕是小,陳家到時(shí)候在里頭做文章,他們反倒是被動。 他提著那個(gè)小盒子走到門外,瞧見他手中東西,陳老爺?shù)难凵褚蛔儭?/br> 蘇鳳章開口說道:“陳老爺心中有愧我已得知,但這五十兩銀子是萬萬不能收的,我爹和大哥雖然已經(jīng)不在了,蘇家卻還在,我當(dāng)兒子的,也不能污了他們的身后名?!?/br> 陳老爺臉色一沉,只說道:“賢侄,如今蘇兄沒了,你們還得守孝三年,以后必定生計(jì)困難,你要不要再想想?” “我意已決?!碧K鳳章將小盒子連帶著庚帖塞進(jìn)他手中,“陳老爺,請回吧?!?/br> “少年人年輕氣盛,只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标惱蠣斃浜咭宦?,原本他還想補(bǔ)償一二,既然這蘇家不識抬舉,他還省了一筆銀子呢。 陳老爺甩手帶著人離開了,蘇二叔倒是有些憂慮,低聲說道:“好歹是五十兩銀子,以后你們沒有營生,這……” 站在他身邊的大兒子蘇辭章連忙扯了他一把,免得他說錯(cuò)話。 “二叔,大堂哥二堂哥,還有各位叔叔伯伯,今天多虧你們了,若不是有你們撐腰,陳家也不會老老實(shí)實(shí)的將東西還回來。” 蘇鳳章只當(dāng)沒看見叔叔堂哥的官司,彎腰做了個(gè)拜禮,“二郎在這里多謝大家了?!?/br> “二郎不必客氣,都是姓蘇的,總不能讓你們被人欺負(fù)了去?!碑?dāng)初蘇典吏也沒少幫族人村人做事,幫他們撐腰這件事,大家伙兒還是樂意的。 蘇鳳章早就讓人準(zhǔn)備了薄利,來撐腰的每戶人家送了一份,其中自然少不了一份推讓。 蘇鳳章卻只是說:“如今正是春種時(shí)節(jié),叔叔伯伯們不下地來幫忙,這份情誼彌足珍貴,但我作為小輩也不能干受了,這份薄禮不值什么錢,卻是小輩的一份謝意?!?/br> 其他人還要推讓,倒是蘇二叔讓兒子收下了,他一拿,其他人也就拿了。 等回去的路上,蘇家二兒子蘇草章不高興了,說他爹:“爹,大伯家現(xiàn)在日子多難,咱們怎么還能要他們家東西?!?/br> 話音未落,旁邊的蘇辭章就給了他一個(gè)腦瓜子:“你能想到的東西,咱爹能想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