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長大，越懂事，只會越自責(zé)。

    會議開始，副市長和公安局局長依次講話，接著是王新明匯報專案情況，沈長秋比上課聽得還認(rèn)真。

    匯報結(jié)束，一旁的電子屏開始播放公安局近幾年禁毒成果宣傳片。

    開始是介紹邊境禁毒的背景與難點，隨后從遠(yuǎn)眺的云貴高原，變成播放禁毒抓捕實況，下方顯示每一場案件時間及繳獲成果。

    激情的音樂和驚心動魄的畫面，讓沈長秋一陣陣戰(zhàn)栗不已。

    時間緩緩拉近，兩年前的某一天里出現(xiàn)了熟悉的身影。

    畫面劇烈抖動，有人在奔跑喘息，應(yīng)該是執(zhí)法記錄儀。

    她的側(cè)臉從右側(cè)入框，沈長秋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瞬間只剩背影追逐跑遠(yuǎn)。這次行動，一人輕傷，病床上躺著一個面部打了馬賽克的人，腹部包著紗布。

    照顧她的，竟然是葉青文……

    他鼻腔一酸，淚沒憋住涌了出來，一旁的警嫂張姐遞給他一張面巾紙。

    “謝謝……謝謝張姐……”沈長秋轉(zhuǎn)頭，淚眼婆娑。

    “這傻孩子，我都能當(dāng)你媽了?！睆埥汩L輩般拍拍沈長秋的肩。

    面巾紙很快用完了，劉志給他拿了盒商務(wù)抽紙。

    一次次宣告勝利的時間開始變化，沈長秋總能在驚心動魄中辨認(rèn)出模糊的側(cè)臉，亦或是打了馬賽克的人影。

    屏幕一變，快速切換的訓(xùn)練畫面一一閃過，沈長秋再次捕獲到嚴(yán)寧稍縱即逝的身影，一身黑色，穿著防彈背心，正在持槍瞄準(zhǔn)五十米之外的靶子。

    應(yīng)該是她說的戰(zhàn)訓(xùn)服。

    帥，好帥。

    最后，激昂音樂戛然而止，屏幕暗下去，女聲悲涼婉轉(zhuǎn)的哼唱布滿廳內(nèi)。

    屏幕上開始逐一顯示黑白照片，一旁是姓名、職位、警銜、生卒年月。有些人應(yīng)該是沒來及的拍照，用了生活照代替。

    緝毒警察只有遺照，才能看見他們的真實模樣。

    沈長秋被女聲哼唱感染情緒，胸腔感覺越來越擁堵酸澀，渾身一遍遍發(fā)冷。

    臉頰被淚水糊得一塌糊涂，他抽出紙巾，一聲巨大的擤鼻聲響徹會議廳。

    四鄰被這聲吸引，紛紛回頭看，沈長秋感覺尷尬極了，但淚止不住，只好低頭捂嘴嗚嗚大哭，旁邊幾個警嫂也被他帶的落下淚來。

    張姐從沈長秋膝上的紙巾盒抽紙：“小沈你別哭了，看你哭，我也想哭啊……”

    一時間，家屬席上的哽咽吸鼻聲越來越大，沈長秋面前的紙巾盒快被分享完了，從桌子這邊看去，每個人面前都堆了好幾坨。

    不僅是他們，那些眼睜睜看著戰(zhàn)友離開的人，再度看到熟悉的面孔，也都落下淚來。

    音樂聲終于結(jié)束。

    畫面白字寫著：向英雄致敬。

    瞬間，所有警察全部站起身敬禮，沈長秋連忙抱著紙巾盒也站起身。

    中場休息五分鐘后才是表彰儀式，沈長秋坐回座位低著頭，兩張紙巾各用手捂在眼睛上，沒一會，又濕了兩張。

    “我說警姐夫，沒事沒事啊。”劉志在旁安慰，“警嫂們也別哭啦，等會咱們就上臺，盼得不就是這一天嗎？高興起來??！”

    沈長秋依舊捂臉，甚至沒注意到一節(jié)節(jié)臺階走上來人。

    “讓一下?！睕鰶龅穆曇繇懺陬^頂，劉志起身，身旁換了一個人坐下。

    “沈長秋……”嚴(yán)寧從桌上那堆紙巾看回他的后腦袋，不在意別人看她的目光，“別哭了，很多人看你呢?！?/br>
    他小心翼翼側(cè)頭，果然看到身邊圍滿了看他的人，彎曲的脊柱像是通了電，他立刻規(guī)規(guī)矩矩坐直。

    “沒哭了，我很好，我沒事的?！彼髲娬f，內(nèi)心懊惱不已。

    嚴(yán)寧無奈嘆了口氣，將他顴骨上粘上的一綹紙揭了下來，放在了桌上的紙巾堆中。

    “去衛(wèi)生間嗎？”她問，眨了一下眼。

    “去、去吧……”

    沈長秋跟著她沒進衛(wèi)生間，反而來到了角落的樓道里。

    嚴(yán)寧關(guān)上防火門，走近正在給眼睛扇風(fēng)的沈長秋，手指輕輕點上他左臉頰上的淚痣：“他們說你剛才從頭哭到尾，沈長秋，你是水做的吧，這顆痣，點得也真對?！?/br>
    “等會要上臺，不許哭，”她用食指和無名指推起沈長秋的嘴角，“要笑知道嗎？”

    “我是不是……太丟人了……”沈長秋頂著被迫咧開的嘴角說話，上半邊牙露出來，像個齙牙的兔子，滑稽極了。

    嚴(yán)寧噗嗤笑出聲，松開手踮起腳湊近他的臉，“沒關(guān)系，我覺得可愛就行?！?/br>
    潮濕灰暗的樓梯間，氣氛曖昧，嚴(yán)寧想吻，沈長秋低頭看到了她一身正式的警服，渾身又不自在起來，剛想側(cè)頭躲，她的手捏住了下頜掰了回來。

    “躲什么？”

    她還沒來得及惱怒，“哐”一聲，身后厚重的防火門被猛地推開，

    “警姐夫??？你在嗎？”

    劉志冒出了頭，下一刻瞪大眼驚住。

    急剎車下，兩人貼得如此近，他又看到嚴(yán)寧墊起的腳后跟，和箍在沈長秋下巴上的手。

    劉志猛地晃了晃腦袋，捂住眼睛急聲大喊：“姐！姐！我我我錯了！我啥也沒看見！快要開始了！警姐夫，咱、咱回去吧？”

    嚴(yán)寧皺著眉松開手后退一步，側(cè)頭冷冷問：“警姐夫？誰讓你這么叫的。”

    樓道氣溫仿佛下降了十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