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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謨聽了這話,啟唇想說又啞口無言,登時敞著褻衣,結(jié)實胸口袒露一片。半晌無奈說道:“罷了,我算怕了你,小小奴才竟比我這個主子還難對付。小刁奴快出來,再憋著哭紅眼還怎么回去見你大姐?” “回去?回去見大姐?”廖曉拂揉著淚痣鉆出個腦袋,裹住的模樣像是個玉娃娃,“殿下可說真的?” “此話當(dāng)真,你先出來,我有話好好吩咐?!?/br> 當(dāng)年妖魅般行事詭異的大公八千歲現(xiàn)下□□雙足,堪堪從被褥里爬出來,祁謨恍如夢境,陣陣心酸。這還是個半大孩子呢,尋常人家這般年紀(jì)的小子恐怕都還沒舍得秋闈下場一試。 “你坐好,先把那被褥披上,凍著再把病過給我就罪過大了。若再瘦些恐怕更難抽條兒。”祁謨給他包好一層,認(rèn)真道:“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我真心要提拔你,你可真愿意信我?” 廖曉拂的嘴唇還有些疼,腫得發(fā)麻,恍惚點點頭道:“自然是信的,殿下有交代盡管吩咐?!?/br> “既然如此,今后私下就以你我相稱如何?” 祁謨一說,廖曉拂當(dāng)下?lián)u頭不從?!斑@不符規(guī)矩禮數(shù),恕難從命。低賤之身怎可與尊貴之身平起平坐?恐怕要折煞小福子了!” “你若連這都不答應(yīng),我就當(dāng)你不信這太子殿的規(guī)矩往后都是我定下的?!逼钪?nèi)棠土藥状蜗肷焓执了X門兒的念頭,又假怒添了一句,“你若不答應(yīng),我就不帶你出宮,不帶你見大姐了。想你八歲進(jìn)宮,每隔二年見一次家里人,也不見得都能碰上……” “那我這就算是答應(yīng)了……”廖曉拂急道,“阿姐身子不好,想來這幾年不見都等急了……殿下什么時候讓我回去?”剛才還皺成一團哭像的臉即刻換成花樣笑容,當(dāng)真是個千人面。 小福子挪動身子,往前爬了幾寸,提起家人臉色都緩上了暖意?!暗钕虏恢?,宮里規(guī)矩當(dāng)職滿三年才能與家人寫信,隔上二年才能放宮外人來見上一回。上一次不知家中怎得耽誤了,滿打滿算起來還要明年中秋才能到呢。小妹恐怕也要到梳頭的年紀(jì)了,不知哥哥備下頭面沒有?!?/br> “提起你那阿姐就笑開了,對著我就拘謹(jǐn),你個小刁奴啊小刁奴,太子算是白疼你了。”祁謨把玉枕一旁的溫姜片取來含了,剛想順著手喂給小福子,忽又想起他口中還有傷,經(jīng)不得刺辣之味,“這事急不得,見你家人前恐怕要先將大事定奪。王過福的人情還沒還完,他照顧太子也算有功。你在宮中多年,近來只需幫我留意這宮里可有能擔(dān)太子殿掌事大公的人選。” 廖曉拂聽完琢磨了幾番,幾次想開口又忍下了,最終湊上去,眸色透著幾分堅定幾分確信,輕聲道:“殿下要找的這樣人,小福子倒是真想到了一個呢?!?/br> 近來幾日王過福閑得緊,勞累數(shù)十載的身子骨不適應(yīng)得發(fā)起松酸,忙不迭地在養(yǎng)心殿尋活計。他本就是由養(yǎng)心殿出去的大公,再加上這次實乃受罰降職,明面兒上說是辛苦多年、勞累先閑著,等著圣上發(fā)落。私下里也就先給了個空職,吃喝供應(yīng)不缺,但處處再由不得王公公插手了。 就好比萬歲爺和太子爺一同給王過福賞了個巴掌,左右掌他的嘴呢。王過福在宮里什么沒見過?這點兒失意全然不當(dāng)回事兒了。只是夜深人靜,一壺老酒作伴,當(dāng)奴才的再不屈也不敢和主子道半個字兒的冤。 太子前幾日險些被陰毒了口舌,這事王過福自知是逃不開關(guān)系的??伤趺匆蚕氩怀瞿侵甘棺约旱娜说降诪楹稳绱??這可是她的親生子、身上rou,一向愛子如命,這回怎么能夠! 罷了,主子的念頭哪里是奴才能琢磨的。王過福抿盡了一盞酒水,剛要滅燈入睡,燭臺里一個火星子迸裂開,燭花爆了。 “燭花兒爆,喜事兒到咯……”王過福嘴里念念道,眉毛間舒展了些。若說他這輩子提得上什么喜事兒,無非就是得了圣上的令去太子殿當(dāng)職。沒去之前王過福只在養(yǎng)心殿外遠(yuǎn)遠(yuǎn)望過一瞥祁謨,真真的龍子龍孫呢,那眼睛、鼻子、小嘴巴兒無一不端正好看,穿著杏黃色的太子袍,小小人物一般負(fù)手立在皇后娘娘邊上。 “王公公近來可好?。俊?/br> 王過?;叵胫H正迷茫著,分不出聲音是虛是實,還當(dāng)是心里頭念著的小太子在喚他,應(yīng)聲一轉(zhuǎn),身著黑衣的夜行軍般的人影兒已然站在跟前了。不用摘那蒙面,王過福的耳朵僅憑那一聲使喚便知道來人是誰。 “太子殿下?”驚呼一刻他抻了抻平中衣,行了大禮,“奴才王過福給殿下請安,前幾日害殿下受驚,奴才罪該萬死!” 祁謨摘了蒙面,一口氣把那燈燭吹熄了。自幼習(xí)武再加上王過福不得寵,住得小居離養(yǎng)心殿正宮偏遠(yuǎn),故而他趁輪換守衛(wèi)之際翻檐越進(jìn)還算輕易些。上一世的蜂子毒害他誤了大事,祁謨將近身伺候的侍從審了個大遍也沒摸到王過福身邊來。 上一世想不通的事,這一回祁謨摸到了關(guān)竅,怕是那個人暗中的手法了。 “王公公,孤自小由你帶大,本以為憑著這份情誼,下起手來你能多顧忌幾分。卻想不到……想不到連你也容不得孤了。”祁謨坐回王過福方才坐過的凳上,取過一盞酒水自飲,前世今生的苦一同發(fā)出來,“孤自幼遭人算計,父皇與我離心,大哥處處占盡上風(fēng),二哥只當(dāng)沒孤這個弟弟,三哥素來與誰人都親近。孤還當(dāng)宮中唯有你與母后是真心的,你這一刀捅得孤如何是好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