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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落日來得早,亮光從窗欞退下去,風(fēng)兒鉆進店里,吹著滿屋的燭燈。江文成嘗了酒,又等候了一陣,臺子上仍舊沒有動靜。眼見著外頭越來越暗,燭燈一盞、一盞又一盞地點上了。戲臺上終于又敲了一下子玉皮鼓,終于是又有了點子動靜。 江文成從沒看過戲,不知道這是戲班子開場前吊人胃口的法子。他看了眼天色,算計著時辰。若是再來一回,山路崎嶇,馬耳山各處怪石嶙峋,怕是回家的路程要難走了。 忽地臺上動靜漸大,兩抹煙青似風(fēng)似雨,舞起來宛如絕美女子如泣如訴。江文成乍一下愣了,瞧著上臺那人的姿態(tài),雖是自己從未見過,卻又有闊別已久的懷念。 怕是自己思念鴛兒已經(jīng)入了魔障。江文成搖了搖頭,嘴角苦苦上挑,嘲笑自己當(dāng)初的無能,嘲笑自己空有一身膽識,卻不敢接鴛兒的情。他皺著眉站起來,將木凳挪到對面,背向戲臺而坐,眸色中生出了幾分悲慟。 鴛兒生死未卜,自己可還有心聽?wèi)??江文成背對著戲臺子,心里卻已經(jīng)打算著要走。他不敢看上臺舞袖的那人,抬眼瞥一眼就要戳穿了心肝。從前有人給他舞,他偏不肯看,如今人都丟了,自己還有心情看旁人舞弄唱戲了? 可笑又可惡。江文成又皺眉,撐著手臂站了起來,抬起腳,這客棧是萬萬待不住了。 “將軍長安不卸甲啊,御劍點眉砂?!边@一句,江文成停了腳步。 “江山與共清明月啊,驚鴻一瞥,人面桃花?!痹僖痪洌某傻氖种阁E然冷抽了一下。 “依人兩牽掛?!庇忠痪?,江文成轉(zhuǎn)過了身子來。只不過身子是僵的,手是木的,腿是疼的,心里觸動萬千,卻木愣愣在原處不敢眨動眼皮,閉一瞬都不敢。 臺上那人想來就是小二口中的青衣,見他身著青磚色的縹緲戲裙,長發(fā)攏起,玉簪后飄著兩條青色發(fā)帶,正好垂在了腰上。那青衣回眸,朝早等得急不可耐的看客掩面而笑,猶如珠落玉盤,激起聲聲叫好。 縱使臉上撲了再多胭脂香粉,縱使江文成看不出那芙蓉團面的真容,陳鴛清麗的嗓音和凄婉的戲腔,夜夜在江文成夢里百轉(zhuǎn)千回響著,絕認(rèn)不錯。 “鴛兒?鴛兒嗎?”江文成脫口而出,吶吶著往前一步。臺上那人顯然看不清底下的面孔,再加上江文成坐得離戲臺甚遠(yuǎn),燭燈的火花隨風(fēng)明暗,室內(nèi)人影沉浮,更是難以分辨。可從戲臺下面往上頭看,臺上人一顰一笑皆盡收眼底,舉手投足間撥動著江文成脆弱的心弦。 陳鴛的五官帶著南方人特有的柔美,本就是一副頂好的美人胚子,厚胭脂,濃香粉,纖眉高吊,錦衣一襲,若不是開口露了唱腔,江文成即便見了這青衣的戲裝也認(rèn)不出人來。上了戲妝,陳鴛的美更像一把深藏數(shù)九之地的利刃,脫了刀鞘,割傷的人數(shù)之不盡,面相寡淡而薄情。 “鴛兒?!苯某墒Я酥匦模鲎∽姥夭耪痉€(wěn)。只聽腳邊叮咚脆響,滾下的酒盞碎得徹底?!傍x兒?”他輕喚向前,一步一瘸。 一陣風(fēng)從小窗而來,陳鴛收攏了兩袖冰涼的水袖,見著遠(yuǎn)端的一位看客緩步而來,似是跛了腳,還捂著臉咳了幾下。待他再近,陳鴛望去,不由地收起戲腔,斂起了云手,奔著朝前跑了兩步。 “師哥!” 回了上房,陳鴛渾身的氣力都被抽光了似的,就連腿筋都被人挑斷了似的,一個撐不住就坐回銅鏡花妝臺前。見著江文成來了,本是自己期盼已久的重逢,他那滿肚子的悲歡離合便再也無法唱了。戲臺子上忘了戲文,看客們噓聲起,等于叫人給轟了下來。待他剛下來,與趕著救場的花旦錯身而過時就被班主叫住了,一個猛拽就被拉進上房,撞上了房門,也是動了氣。 江文成扶墻走得慢,卻步伐急,將試著攔他的人姑且撥拉到一邊,腦海被種種疑問充斥著。心里更是各種滋味,百轉(zhuǎn)千回。鴛兒怎么會在這處,還唱了青衣?鴛兒為何不回去找他,難不成是躲著他了?還是說……還是說鴛兒怨恨自己以前膽怯無能,經(jīng)此一事斷了那份心念,再也不愿見他了? 莫非,莫非是死過了一回,看破了紅塵紛擾,真當(dāng)他江文成是無欲無求之人,再不強求了? “鴛兒,鴛兒!”江文成拖著一條壞腿,叩響了門,“是你嗎?鴛兒……鴛兒,師哥方才認(rèn)不出你那樣子,是師哥不對,可我聽得出你那嗓子,是你嗎?” 陳鴛站起來往門那處去,還未來得及應(yīng)聲,就聽江文成又道:“若是你就開開門,叫師哥看看,看你……看你活著,不是魂魄,叫師哥看看你。” 陳鴛胸口里噗通亂跳,兩只腳是如何著了地都不知道了。凝望著那門許久,開了一條縫兒。只見陳鴛不由地一笑,魅惑的神情猶如修煉了千年的妖狐,早已爐火純青:“怎么?師哥還當(dāng)我死了不成?莫非還盼著我被御林挫骨揚灰?” “鴛兒!”還未來得及看清,江文成推了那門,一個健步過去將陳鴛死死地?fù)ё J橇?,這是鴛兒的聲音,哪怕他不認(rèn)得上了戲妝的臉,也絕聽不差這聲師哥。這是陳鴛,是活生生的陳鴛,不是魂魄,不是魔障,是他失而復(fù)得的老六。 青竹衣,嫣紅眸,喚他一聲師哥,險些一世難求。 陳鴛被突如其來的摟抱嚇住了,從前的江文成,碰他一下,為他抻一把衣角,都是那樣的小心翼翼,看一眼膀子都看不得?,F(xiàn)下卻如同換了一個人,有力雙臂形同桎梏,要將他囚在臂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