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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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她聲音低落下去,輕聲重復著:“玉哥果然哭了。” 賀玉抬頭,掛著兩行淚:“皇上快好起來吧?!?/br> “玉哥?!彼χf,“還記得朕說過什么嗎?” “你要好好活著,比朕活得還要久?!被实壅f,“朕一生中最明朗的回憶,現(xiàn)在,都在玉哥身上了?!?/br> 她這幾日,總是對賀玉說著那些往事。 她只盼著賀玉來。 其余的侍君,仿佛只承載了她登基之后的時光,她無法在他們身上尋到熟悉又懷念的安全感。 她需要賀玉,只剩下他,她要把自己還記得的,所有晴朗溫暖的記憶,都說給他聽。 “玉哥一定要記得啊……” 慶歷三十一年夏末,皇帝已經(jīng)昏迷了多日,幾位太醫(yī)的意思,是要時刻準備了。 皇帝的神智斷斷續(xù)續(xù)的,宋帝君在床榻旁照顧,聽她口齒不清的說著些什么,但一句都沒聽清。 皇女們已經(jīng)交待過了,孫女輩的也都來一一看過了,現(xiàn)在等在內殿的,全是六宮的侍君們。 年輕的侍君們提心吊膽,跪著也不安生。 老人們,除了明史度幾次哭暈,其余的都還平靜。大家心中都有數(shù),靜等著最后關頭。 按照租制,后宮中生育過皇女,且皇女已經(jīng)離宮開府的,可由皇女們接去府上清居。沒有生育過皇女的侍君們,都要到寶德寺居修。 這事,樓英關照過賀玉,道:“你也放心,到時不喜歡了,不自在了,我讓燕兒接你去,宋帝君肯定是向著你的,小七也不是迂腐孩子,料她不會說什么不是。” 賀玉道:“怎能給你們添麻煩,規(guī)矩總是規(guī)矩,到時候不能讓小七為難,我好歹也是賢君,住寶德寺,也沒人會苛待我。” “那我把寶駿和木喬給你?!睒怯⒄f道,“你身邊只剩下珠璣了,我看他身子骨也不是很好,到時候總不能讓你來伺候他,其余的年紀都太輕,你把寶駿和木喬帶上,我也好放心些?!?/br> 賀玉微笑道:“到時候再說吧,我就跟睿君湊合著照應。” “他?”樓英眼神閃爍,半晌,也沒多說什么,只是道,“他……你指望不上的?!?/br> 皇帝迷迷糊糊,看到的東西許許多多。 而到最后彌留之際,腦海里浮現(xiàn)的,卻是自己身為昭王時的日子。 一些早已忘卻的,現(xiàn)在又都泛起。 那年春天,她站在桃花林中,她的三位侍君從寺廟里祈?;貋恚T素拉著她的手,探出窗外,讓車停下。 “桃花開得真好?!?/br> 真好,山花爛漫,如火一樣灼燒著。 她來回繞著珠串,背著手,笑看著馮素折花,把花枝插在發(fā)扣間,又去招惹余風秀。 余風秀:“才不要你來……” “我偏要來?!瘪T素笑著說,“敬正君。” 她看著這樣的畫面,忽而想,少了一人。 少了一人……怎看不見他。 “下輩子,我還要陪著殿下?!彼挠囡L秀說。 “殿下,殿下!”馮素遠遠的,向她跑來,卻似乎永遠也跑不完這段距離,他在花叢中閃爍著,忽近忽遠,聲音飄來,“下輩子,我要做女人,殿下就做我的正君。” 她想,太遠了,馮素,我怎看不清你的模樣。 我想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讓我看看你啊。 馮素和余風秀的身影模糊不清,那粉色的桃花也朦朧起來。 少了一個人。 皇帝想,少了一個人。 她焦急萬分,來回尋找著桃林,終于看到了那抹悠遠的身影。薄薄一條,清瘦如松。 “賀玉?!?/br> 那身影沒有動,他沒有聽到。 皇帝叫:“賀玉!賀玉……玉哥!” 宋帝君握著她的手,聽見她嘴里咕咕嚕嚕,不知在說些什么,最后,她像是著急了,叫得越發(fā)清晰。 “賀玉!玉哥,玉哥你來……” 那聲音,殿內的人都聽到了。 侍君們紛紛看向賀玉,驚恐不定。 宋帝君害怕皇帝突如其來的,要讓賀玉殉葬,心中一急,抓著她的手,俯過身去,輕聲細語道:“皇上與我說就是了。” 只要皇帝聲音不大,他聽見什么,都能含糊過去。 “玉哥,你來……啊?!被实奂痹炅似饋?。 賀玉站起身,走了過來。宋帝君微微搖頭,眼神示意他回去,賀玉輕聲道:“沒事,皇上是有話要與我說,沒事的?!?/br> 他坐下來,把手輕輕放在皇帝的手上。 如火一樣的桃花林中,那抹淡淡的身影動了,他聽到了自己的呼喚,走近了,走近了…… “玉哥?!彼f,“我……總是覺得對不起玉哥。玉哥下輩子,還想和我一起嗎?” 他似是沒聽到自己說的話,望著桃林,說道:“我……下輩子想做一棵樹。” 皇帝從走馬燈中回過神來,用力睜開了眼。 賀玉的臉,清晰的映入她的眼中。 和記憶中的不同,也相同。 他的衰老,有一種時光對他的溫柔優(yōu)待,不似其他的人,顯而易見的老去。他的眼神依然平和微亮,不喜不憂,從無期許。 他看著自己,這會兒,他的眼神中,有了些不舍,還有些憐憫。 皇帝笑了。 “玉哥……”她用力蠕動著嘴唇,嘴唇已經(jīng)不再柔軟,僵硬到難以動彈。 “玉哥,你不喜,佛……”她說。 宋帝君緊張地盯著她的嘴,打算在她說出陪葬這倆字時,大聲說些什么,掩蓋過去。 賀玉卻很平靜。 他知道,皇上是個軟心腸的,她的良心,并沒有被消磨殆盡。 她是個柔軟的妻主,他知道的。 他很早就知道。 很久很久之前,他進了王府,常常憂心自己會被她冷落,會被王府中的人欺辱。 但他擔憂的,并沒有發(fā)生,或者說,一旦發(fā)生,就會被阻止。 她雖不喜歡他,但卻并不冷情。 她有時對自己的“殘忍”和“冷落”,只是因為不喜歡,所以從未注意到??伤坏┳⒁獾?,就會軟下心腸,關照他。 她是個有良心的王女,有良心的帝王。 那一年,他與余風秀和馮素,一起到山中祈福,她的目光一個給了余風秀,一個給了馮素。 她含笑看著他們鬧,但是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他,轉頭來看向他。 那時,她的眼睛里是剎那的柔軟,他看到了。 從那時起,他忽然覺得,在金籠中束縛一生,也并不似他想的那般可怕。 “玉哥……要,好好活著……”皇帝眼中蘊著淚光,“要比朕活得久?!?/br> 宋帝君懵了神,慢慢把手松開了,似是舒了口氣。 “玉哥……不喜,佛?!彼f,“朕的……王、王府?!?/br> 宋帝君忙問:“是昭王府嗎?” 皇帝用力肯定了,使勁的點頭,斷斷續(xù)續(xù)道:“玉哥,昭王府……有,樹。朕,把它,給你了。” “守著朕的王府……”她忽然淚流滿面,眼睛漸漸黯淡下去,“朕的風秀和素素……” “簡兒……簡兒?!彼值?。 宋帝君沒忍住,轉過頭掉淚。 “君父……”她沒了聲音。 眼睛,死灰一片,慢慢地,閉上了。 她僵硬的嘴,微微張著,似乎還有什么話未說。 旁邊的史官近臣記下了皇帝的話。 太醫(yī)上前看了,跪下。 宋帝君紅了眼眶,這一刻,不舍和難過一起涌上,不禁也哭了起來。 皇帝駕崩。 賀玉慢慢回到自己的位置,跪下,叩首。 “一路走好。”賀玉心中默道。 繼而,記憶變得朦朧。 他依稀記得,明史度撲了上去,哭得最悲痛。 “逸jiejie……別留我一個人啊……” 這之后,賀玉什么都不記得了。 他的身體和魂魄,仿佛不在一起。身體跟著外界走,魂魄卻似飄在頭頂。 只剩下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