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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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摩德看那密密麻麻的人物圖譜,嘴角抽了抽,《紅樓夢》畢竟是世界級的文學(xué)巨作,她拍戲之余也看過譯本,這本書的人物雖多,血緣關(guān)系復(fù)雜,但還不至于給貝爾摩德造成困擾,畢竟她可是讀完過《百年孤獨》的。 問題在于人物關(guān)系和社會關(guān)系。 “侍妾”姑且理解為官方情婦,她們的兒子雖然比不過太太的兒子,但并非私生子,但“通房”又是什么?為什么有的女仆會被默認為少爺?shù)那槿?,有的又會因為被懷疑與少爺有情而受到懲罰?為什么老夫人身邊的女仆寧死也不肯委身于女主人的兒子? 格瓦斯終于畫完了最后一條線,審視了一番中文 拼音的人物圖譜,點點頭,把正在悄悄挪動腳步意圖逃跑的黑貓抱在懷里,從花瓶里抽了支玫瑰當教鞭: “很快的,幾分鐘就講清楚了…… “四大家族……榮國府……寧國府……賈代善和賈母史太君…… “賈敏病故,黛玉既無嫡出的兄弟,也無女性長輩教導(dǎo)…… “寶玉與黛玉是姑舅姊妹,與寶釵是兩姨姊妹,自然是寶黛關(guān)系更近些…… “釵黛合一……元迎探惜……后四十回……” 半小時后柚李終于松開手,黑貓像個沒有靈魂的布娃娃一樣從她的懷中滾落,徹底淪為一只傻貓。 柚李呆了半晌,就在貝爾摩德以為她終于放過那只貓時,她像從淺眠中被驚醒,輕輕擊掌:“對了,二黑是男孩子,大約對《紅樓》不感興趣,我們換《水滸傳》好不好?從一百單八將講起……” 貝爾摩德聽著黑貓的哀鳴,之前她開玩笑說這只黑貓是小糖豆的守護天使——現(xiàn)在看來,分明就是上輩子作孽太過被發(fā)配過來贖罪的。 貝爾摩德聽格瓦斯又抓著貓,開始講自己都聽著頭疼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覺得那只貓就算上輩子殺人放火,也差不多該贖清了,想叫停她的虐貓行為,又怕小家伙一言不合哭起來,目光在梳妝臺上一掃: “糖豆,過來?!?/br> 柚李慢吞吞地放下貓和書,挪過去坐到她身邊的小馬扎上。 貝爾摩德給了她一盒蜜粉:“幫我把里面的粉球按顏色分開。” 柚李哦了一聲,捏著小勺開始工作,挑了一半,才后知后覺地問:“為什么廠家把它們混在一起賣?”而你要分開? 因為我要給你找點事做。 貝爾摩德微微一笑:“混合使用是常規(guī)用法,而我的化妝需求需要純粹的顏色?!?/br> 柚李哦了一聲繼續(xù)分小球。 分完了,柚李雙手托腮看著貝爾摩德快速而熟練地將一種又一種化妝品涂抹到臉上,化妝刷宛若魔杖揮舞,將黑棕黃紅粉紫綠銀調(diào)和成一張略顯蒼老卻又韻味十足的中年女人面孔。 她對化妝既無天賦也無興趣,搞不懂每一個化妝流程的作用:為什么要在眼角點一點珠光?上那么多層顏色相近的眼影,又用刷子混合,意義在哪里?為什么要把下頜刷黑?為什么除了粉底和口紅以外每一步看起來都沒什么變化,疊加起來卻完全換了一個人? 貝爾摩德對著鏡子里直勾勾盯著自己的小家伙笑了笑:“看這么入迷,想學(xué)?” 柚李搖頭:“你好看?!?/br> 貝爾摩德有些驚奇,她當然知道自己好看,明里暗里夸過她好看的男人女人如恒河沙數(shù),夸的方式也花樣繁多,從直白的“啊~美人~”到激情創(chuàng)作萬字長詩的都有。與溢美之詞同時出現(xiàn)的,最多的是欲望,其次是羨慕亦或是嫉妒,還有一小部分是純粹的欣賞——但從來沒人看她的眼神像小家伙這樣。 那雙淺茶色的眼睛里什么都沒有。 她對自己的美貌既不羨慕,亦無欣賞,那句“你好看”與“太陽從東方升起”一樣,是在描述某種客觀事實,與情感、審美、個人偏好毫無關(guān)系。 真有趣,這就是精神病人的奇妙之處嗎? “有多好看?”貝爾摩德勾唇一笑,露出了與莎朗·溫亞德人設(shè)不相符的輕佻魅惑。 柚李沉默了好一會兒,在貝爾摩德準備放過這個不懂欣賞美人的小呆瓜時,聽她說了一個四個字的中文詞匯。 貝爾摩德準備放下的定妝刷一轉(zhuǎn),在她鼻尖點了點:“糖豆,我——懂一些中文?!?/br> 柚李沾著一點蜜粉的臉上依然是遲鈍而空白的神色,躺在她腳邊的萩原研二卻一陣緊張:他聽不懂中文,但以柚李的性格,那個詞語恐怕不是什么好話,萬一貝爾摩德—— “‘佳人’?!必悹柲Φ虑逦貜?fù)述著,“曾經(jīng)有一位東夏攝影師對我吟過一首詩,我記得前兩句: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br>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柚李替她補完了剩下的。 “中文的確很好,語調(diào)豐富寓意深遠,但學(xué)通太難,在我的生活中作用也不大,”貝爾摩德端詳著鏡中美人,抿了抿嘴讓唇膏更均勻,“另外兩個字是什么意思?” “‘你是’?!辫掷畲瓜卵?,摸了摸身邊的黑貓。 還好她只聽過《李延年歌》沒看過《隋書韋鼎傳》。 [柚李,]趁著中午貝爾摩德不在,萩原研二嚴肅地說,[不要說那些話了,就算貝爾摩德不懂中文,她也可以通過向翻譯復(fù)述知道意思,不要激怒她,不要給她傷害你的理由。] “傷害需要理由嗎?”柚李自嘲一笑,“傷害只需要力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