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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朝宋祁招了招手,喊道:“哥哥,快來。” 宋祁撐著傘走過去,就聽婦女道:“今日這雨邪乎得很,兩位官人暫且喝杯熱湯暖暖身子。” 男主人端著尚還在冒著熱氣的湯粥從廚房里出來,模樣很是憨厚老實:“沒什么別的招待你們,只有點湯粥,別嫌棄。” “不會,謝謝了?!彼纹罱舆^瓷碗,如今禍亂之時,還能拿出食物招待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就可見此間主人熱心善良,哪還有嫌棄之說。 男主人不好意思地撓頭笑了下,見婦女跨過門檻,忙伸手去扶住她,小心翼翼地將人扶進旁屋里。 宋祁看向婦女微鼓的腹部,神色柔和下來:“六個月了嗎?一定是位聰明健康的寶寶?!?/br> 女主人坐在藤椅上,手習慣性地摸上肚子,面色和藹寧靜:“希望他出生時,能有一個盛世天下,能衣食不愁,無病無災?!?/br> “會的?!彼纹钚闹幸煌矗季w飄飛到昨晚的幻夢里,那一地的尸骸和流淌的血河,如果這一切真是過去的自己只為了玩樂而計劃的,那當他想起所有記憶時,又該怎么面對這樣的自己? 男主人做到女主人旁邊替她穿針引線,一邊道:“我多做些活,就算亂爭沒停,就算我自個兒餓著,也不會餓著你們娘倆?!?/br> 女主人嬌嗔道:“我哪用得著你來穿線,進屋里去把柴劈了?!?/br> “不能讓你刺到手了,我穿好就去。” 一個老大粗的爺們坐那拘謹?shù)卮┚€,看著很是滑稽好笑,但也委實溫馨得很,他穿了好一會才把線穿進針孔里,過程也沒絲毫不耐,招呼了宋祁和阿九聲后,扶著女主人到臥房,就去柴屋里劈柴了。 堂屋只剩宋祁和阿九坐在桌前,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著大雨,也不知什么時候能停,宋祁雖并沒吃東西的心情,但還是象征性地喝了兩口,眉宇始終微蹙,憂心忡忡的。 離跟分系門主們約定之時已不過兩三個時辰,然而他連師尊的音信都沒找到,也不知師尊現(xiàn)在如何了,有什么事能困住準仙人的? 越想越發(fā)不安,阿九握住他的手,靜靜陪在他身邊。 宋祁強迫自己轉移思緒,問道:“你剛剛跟女主人說了什么?”總感覺女主人瞧著他的眼神怪怪的。 阿九低笑道:“我說,我家哥哥身嬌體弱,淋不得雨,那位jiejie便讓我們進來了?!?/br> 宋祁無語凝噎。 “他們真幸福?!卑⒕砰L睫垂落,聲音低低得很好聽,在雨聲中讓人心境也隨之平靜:“這般的生活,明明稀疏平常,卻是我一直以來所奢求的。” 宋祁忽略心里的酸澀,道:“你有想為之解甲歸田的人嗎?” 燭光下,阿九靜靜看著宋祁,狀似開玩笑道:“有啊,我現(xiàn)在就想跟哥哥隱居于此,再不理世俗綱常。” 宋祁忍不住沖動地問:“那現(xiàn)在我若邀你隨我隱居于此,你愿意嗎?” “哥哥愿意嗎?”阿九定定看著他的眼睛,如是問道。 宋祁干笑了一聲,看向窗外雨簾,道:“師尊和四師弟還等著我去找呢?!?/br> 阿九追問道:“那找到后呢?” “我得回宗門,師尊將玄真派交給我,我不能有負他所托?!碑吘惯@個身體,這個身份都不是他的,他自己也做不了主。 他不過是在替一個也叫宋祁的書中人而活。 阿九咬了咬唇,垂下眼簾,訕笑道:“我知曉了,但無論哥哥去哪,我都會陪著你,就算不在桃源,與哥哥在一處,便也心在桃源。” 若是前兩天宋祁聽到阿九這話,肯定會心生歡喜,他當初認為自己是喜歡阿九的,若是阿九也表明了心意,兩人肯定一拍即合走一塊去了,但現(xiàn)在宋祁卻是不敢了。 他甚至害怕阿九再說這些話。 宋祁很是鄙夷自己的喜歡居然這么輕易就能動搖。 柴屋里的劈柴聲停了,片刻后男主人走了出來,坐旁邊問道:“兩位小兄弟這是要上哪去?” 宋祁含糊道:“到山上去,主人家可知山上有什么鼎之類的東西嗎?” “我想想......”男主人半晌后道:“好像是有,山上有座菩薩觀,觀里只有一位老尼姑守著,我前些日子上去砍柴,就見里面放了個很大的青銅鼎,小兄弟找那鼎作甚?可不像是能搬動的啊?!?/br> “我從外面聽說,閑來無事想去瞧瞧,只不過不認路,主人家可否給我指示下?” “這倒沒什么,趕巧隔壁王嫂家有位小客人也要上山去,等雨歇了我介紹你們一道,路上也好有個伴。” 宋祁面露欣喜:“那便提前謝過了?!?/br> 至此便決定下來,男主人去里屋里鋪好被褥,對他們道:“就一間空房,你們先睡會兒吧,這雨估計還得一兩個時辰才會歇歇,雨時山路不好走,先休息會兒總沒壞事,我去隔壁問問王嫂去?!?/br> “好,麻煩了?!?/br> 等人走后,宋祁躺到床上,留了一半空間給阿九,拍了拍旁邊道:“躺會吧,坐著都嫌累了現(xiàn)在?!?/br> “哥哥應該多鍛煉?!卑⒕盘闪松先ィ@床小得很,兩個大男人躺上去實在有些擁擠,一翻身就能碰到對方。 原本宋祁是心無旁騖的,可阿九呼吸的氣息輕拂過他臉側,撓得心尖癢癢的,氣氛反而越來越曖昧,宋祁有些遭不住,閉上眼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