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不睡嗎?”淵法站在山坡上,俯視阿窈。 “嗯,”阿尤歪頭看向淵法,“睡不著,有點焦慮?!?/br> 淵法淺笑,“焦慮什么?” 對于銀屏的請愿,以及王戍的身死感到焦慮。只是這焦慮,適合獨享,不適合言說。 阿窈窸窸窣窣地從背后摸出了幾根掉落的頭發(fā)。 “法法,我開始掉頭發(fā)了。” “長此以往,我會變成一個禿子的。” 淵法看著阿窈一頭濃密的毛發(fā),理解不了阿窈對區(qū)區(qū)幾根掉發(fā)的憐惜之情。 思來想去,只能歸結(jié)為一個原因。 “不喜歡禿子嗎?” 他身邊就有十分厭惡禿子的人。 阿窈被淵法這么一打岔,將焦慮暫時拋諸腦后。 她帶著一頭茂密的秀發(fā)搖頭道:“只是無法接受禿頭這件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br> 淵法抬起手臂,阿窈那幾根掉落的頭發(fā),就這么輕飄飄地落到了他的掌心。 他合上手掌,再打開時,落發(fā)已消失不見。 淵法把手掌置放在阿窈的頭頂上,說:“我小的時候,頭發(fā)一直不長,我?guī)煾敢詾槲疑鷣硎莻€禿子,而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禿子?!?/br> “為了讓我長幾根頭發(fā),他把拔下了自己的頭發(fā),至于掌中,而后用大手覆蓋于我的頭頂,默念著:發(fā)芽吧,發(fā)芽吧?!?/br> “后來真的長了頭發(fā),便篤定這是個魔法?!?/br> 淵法似是想起了往日趣事,有些好笑道:“其實長頭發(fā)與這無厘頭的舉動,并未關聯(lián)?!?/br> 淵法嘴上說著沒有關系,手掌卻一直在阿窈的頭頂上空,沒有撤去。 “法法大概是真的很喜歡他的師父吧?!卑Ⅰ合搿?/br> 大半夜的,她一只鬼睜著眼睛說瞎話。 “也許真的有用,我現(xiàn)在覺得頭皮癢癢的,像頭發(fā)新生的感覺?!?/br> 不愿意破壞淵法那難得一見的幼稚。 這還是淵法第一次與阿窈詳細地說起他的師父。 只是—— “法法不是說過,你的師門不準收徒嗎?那你的師父是這么收的你?” 阿窈疑惑地抬頭看向淵法,頭頂上軟軟的小絨毛,正好從淵法的掌心擦過。 淵法安然自若地收手,解釋道:“先有師父收我們?yōu)橥?,后有師父給師門立下‘從此不收徒’的規(guī)矩。” “法法的師父,可真是個特立獨行的奇人?!卑Ⅰ旱脑u價不卑不亢。 淵法似有所感,“是啊,特立獨行到?jīng)]有人能夠理解,真是奇怪的人。” ———— 微風吹過,無波無瀾。 在王戍的事情沒有被解決之前,阿窈的焦慮可以被暫時地拋諸腦后,卻無法完全消除。 她的眼睛瞪得像銅鈴,怎么也睡不著。 旁邊的淵法是一如往常的打坐,寧靜祥和。 阿窈過一會兒就看淵法一眼。 她在求助于人和獨立自主之間,搖擺不定。 她希望自己能夠盡量獨立完成銀屏的請愿。 可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自負,而導致請愿出現(xiàn)岔子。 阿窈糾結(jié)再三,終于鼓起勇氣向淵法說出自己的決定。 她朱唇輕啟,可眼皮怎么越來越重? 喂,我壓根兒就沒有睡意,怎么眼皮如此不受控制的,慢慢垂下,再垂下,垂到與下眼瞼閉合。 阿窈不受自我控制,進入夢境。 與此同時,山坡的另一面,突然彈出了一個腦袋。 是前幾日在臨安見到的青箬。 “嘖嘖嘖,尊者對這小女孩可真是關懷備至?!鼻囿鑿纳狡碌牧硪幻孀邅恚姲Ⅰ罕粶Y法的催眠術控制,思索道:“不過尊者不覺得這個情況有點奇怪?” 淵法沒有想接青箬的話題,他直覺不是什么好話。 出于禮貌,他象征性地分給青箬一點眼神。 向來能自說自話的青箬,只要這一點回應便足夠了。 她調(diào)皮道:“有點像趁著妻子睡著,出來約會情人的渣男?!?/br> “我看青箬殿下確實要重新跟國學老師學一下比喻了。”淵法把話題拉回正軌。“蕭遂已經(jīng)到了?” 青箬收回了不正經(jīng),用談正事專用的乖巧坐姿,坐在那個小山坡上。 和淵法之間隔著一個熟睡的阿窈。 “他們沒那么快,大概明日傍晚左右才會到?!?/br> 雖然以人類的速度而言,明日傍晚能到達這輔北郡,也算得上是極快了。 淵法聽到“明日傍晚”這個時間詞,不免問道:“后日便是兩軍交戰(zhàn)之時,蕭遂率領的軍隊再強,也是**凡胎。明日傍晚才到,必定要休整一番才是。你怎么能保證他后天一定會上戰(zhàn)場?” 青箬對淵法也是有所保留的,兩人只是合作關系,沒有必要把自己的底牌一一攤出。 “這是我要cao心的事情,尊者無需花費精力在這種瑣事上。我倒是好奇,尊者能給我什么樣的安排?” 淵法旗鼓相當,“這也不是殿下需要過問的事情。青箬殿下答應過,服從安排?!?/br> 青箬氣鼓鼓地看向淵法。她就知道,從這位尊者口中套出一點信息,比登天還難。 “我是服從安排,但是尊者不給我安排,我怎么服從呀?” 淵法的表情無波瀾?!叭绻行枰埼野才诺牡胤?,淵法不會客氣?!?/br> 我是讓你不客氣嗎?我是讓你尊重我這個棋子??!棋子也是有知情權的。 青箬走了,被淵法氣走的。 等到青箬的身影完全地消失在視線中,淵法對在草地上愜意地躺著的阿窈說:“既然一直醒著,就不必要裝睡了吧?!?/br> 阿窈半張臉被草叢掩映著,粉粉的,很是好看。 她沒有反應。 淵法溫聲哄道:“起來吧,我不批評你?!?/br> 見阿窈還是沒有動靜,淵法挑眉。 他這次放棄口頭勸告,直接朝阿窈使用了催眠術。 并沒有收到任何反饋。 這說明阿窈是處于睡著的狀態(tài)。 淵法愣了幾秒下,笑著搖搖頭,有些無奈。 在和青箬溝通的過程中,他察覺到自己對阿窈施加的催眠術被解開了。 青箬自然是沒有必要,也不可能做種無聊的事情。 解開催眠術的,正是被催眠的阿窈。 淵法饒有興致。 小孩兒不過是看他對王戍施了一次催眠術,居然可以在被催眠的情況下自己解開它。 察覺到催眠術被解開,淵法并沒有對裝睡的阿窈做些什么。 與青箬的對話內(nèi)容,被阿窈知曉也無傷大雅。 只是當著外人的面,不好戳穿阿窈。 待到青箬走后,阿窈依舊是安靜靜地躺在草地上,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淵法都察覺到阿窈假睡了,自然要讓她恢復最坦誠的狀態(tài)。 免得小孩兒還要偽裝成一副不知情的樣子,累得慌。 誰知道,小孩兒真的睡著了。 也不知道他與青箬的對話,阿窈又聽到了多少。 ———— 第二日,阿窈難得睡了個懶覺。 她悠悠轉(zhuǎn)醒,天光已然大亮。 淵法這次沒有坐得板正,他比往常隨性些,衣袍掀翻搭在腿上,十分瀟灑。 “醒了?” 一睜眼就能看到美顏如畫,悅聲如樂,真是個美好的早晨。 阿窈一骨碌從草地上爬起來,她點頭,不知道該不該隱藏她昨夜曾經(jīng)轉(zhuǎn)醒的事實。 “昨天晚上不知道為什么,眼皮突然變得很重,就睡著了。”阿窈試探道。 她沒把握自己能把光明正大的偷聽瞞得嚴絲合縫。 卻也害怕坦白之后,受到淵法的指責。 坦白或是不坦白,這是一個問題。 淵法直接給她做了選擇,挑明道:“后來又轉(zhuǎn)醒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