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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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連自己的醋也要吃上一口,此時儼然從扶桑神樹變成了檸檬樹。 但它還能怎么辦,它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是草。 系統(tǒng)涼涼簡潔道:“是。” 凌酒酒深呼吸一下,從姬沉懷里站直,道:“系統(tǒng),我知道淵冥的劫身是誰了?!?/br> 關于淵冥的劫身線索,其實已經足夠多—— 其一,斂月谷之事,以嚴厲與高效著稱的點星峰慎刑堂居然遲遲沒有查出線索。 既然姬沉和長霄能夠迅速挖掘出魔偶,足以表明這件事難度并不嚴峻,那么點星峰不作為,只可能是刻意拖延; 其二,琉璃城中,魔偶攜帶的歸墟玉環(huán),點星峰的調查結果特別模棱兩可。究其原因,也許是慎刑堂監(jiān)守自盜,掩蓋了一些信息; 有了這些懷疑,反觀樂正延的事情,便有另一番解讀。 樂正延大概是真的被淵冥劫身魘住,而那潦草的筆跡,也是如假包換的線索。 不過,那不是長霄以為的“無”,卻是“元”。 ——昊元的“元”。 而真正令凌酒酒想到這些的,是郁凰洲中昊元師尊的表現(xiàn)。 嫉魔如仇的昊元師尊在姬沉將魔修困住后并未出手擊殺,這本就跟他的人設不符。這一點懷疑,便如一星亮光照耀暗夜,掀起真相的面貌。 凌酒酒看向系統(tǒng),堅定道:“淵冥就是昊元?!?/br> 陡然,系統(tǒng)化出的扶桑神樹光影逐漸融化,點點熒光里,系統(tǒng)的聲音最后一次響起—— [叮!] [恭喜宿主完成主線任務:真相永遠只有一個——追查琉璃城屠城真兇。] 系統(tǒng)如一片月光悄然鋪展,再一點點匯入凌酒酒的識海。 識海之中的天與海變得更加澄澈幽靜,經脈之中多了一股純凈的力量,與她的軀體融為一體。 凌酒酒仿佛又變回了扶桑神樹,全身充滿充放自如的力量。 她知道,自己跟姬沉一樣,終于找回了屬于本體的修為。 白光中,系統(tǒng)最后一句話變成喃喃低語,如細密春雨落在耳畔—— [酒酒,你自由了。] 緊接著,眼前的白光也點點散去,割裂為無數(shù)個三足金烏,最后一次繾綣地圍繞在代表扶桑神樹和歸墟主峰的凌酒酒和姬沉身邊,漸漸變?yōu)橐粚釉掳咨忪F。 然后消散。 而兩人面前,又恢復郁凰洲的景色。 他們甫抬頭,赫然對上一個癱坐在地上的修士。 他嘴里叼著不知哪里找來的狗尾巴草,兩只手肘撐著地,一腿曲著,另一條腿翹著,掩面躺在一片廢墟中,卻似呆在陽春三月的草地上般悠閑。 那修士還頂著一張板正的四方臉,而神色儼然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雙眸卻變成了紫色,左額之上,一片窮其羽毛紋身正浮現(xiàn),像海水之下的暗礁逐漸袒露。 昊元,或是淵冥,隨意地偏頭“忒”一聲吐出草桿,長腿一蹬,使出一招鯉魚打挺站起來,痛快地伸了個懶腰。 他面上神色舒展,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古墓棺材里蜷縮了幾千年,剛剛放出來。 淵冥摸了摸下巴,還不等凌酒酒開口,先霹靂吧啦道:“嘖,老子服了,你醒得真夠快的?!?/br> 姬沉冷笑一聲,劍光直奔淵冥腳下,化為囚籠,將淵冥困在其中。 淵冥曾使用逆行天衍,如今即便在劫身上面復蘇,修為也大不如前,被姬沉困住,自知無可匹敵,只好吹胡子瞪眼地怒視姬沉。 劍光將他青色道袍燒焦一片,淵冥咕咕嚕嚕咒罵一句,接著指尖凝出紫光,將一身青色蛻為黑色。 隨著金色的詭異魔獸紋路攀上他的外袍,其端正到了刻板的臉孔也變成蒼白妖異的邪美郎君面貌。 淵冥并沒有出手還擊,他長袖揮舞,背在身后,看向凌酒酒,在籠中原地踱步,搖頭晃腦道:“扶桑神樹啊,你真夠癡情的?!?/br> “老子將你安排地這么慘,開局就被玄蒼砍了手,又被人放火燒了全家。說一句慘絕人寰、慘不忍睹不為過吧?”淵冥紫色的眼眸中金光流轉,像是魔域之上永遠難散的煞氣,道,“嘖,沒想到你還能跟玄蒼摻和到一起去。” 凌酒酒看著淵冥,單從她沉然的神情,看不出半點憤怒。 凌酒酒不面對姬沉時,就是波瀾不驚的大能。 沒有半分憤怒或質問之意,然過分平靜的眼神中透著令人敬畏的淡漠。 淵冥在玄蒼眼中也見到過這種淡漠。 他們到底知不知道,他淵冥最恨他們這副神神叨叨樣子?! ——每次玄蒼打贏了他都是這種高深表情,讓他輸?shù)枚疾煌纯臁?/br> 凌酒酒忽略淵冥的冷哼,道:“《歸墟仙途》就是你在逆行天衍后編造的吧?原書中柳師姐的劇情,其實本該發(fā)生在我身上?!?/br> 淵冥摸了摸左額的窮奇羽紋,瞥了瞥姬沉殺氣騰騰的眼神,抬眼看天,道:“唔,是?!?/br> 他怎么可能讓扶桑神樹和玄蒼雙宿雙飛,篡改《歸墟仙途》的女主,讓凌酒酒離姬沉越遠越好,就是最簡單的辦法。 至于他有沒有存其他心思—— 比如他預見那個天真犯傻的掩月峰霓玉最疼愛柳憐緋,就像順便幫幫柳憐緋什么的。 淵冥自己也不知道,這不重要。 那廂,凌酒酒語氣溫和,可是句句都在戳淵冥肺管子,道:“我沒猜錯的話,你除了窺探天機,還擅自加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劇情吧。愛而不得、爭風吃醋什么的,真的很古早?!?/br> 淵冥:? 他本以為凌酒酒和姬沉會直接對他重拳出擊,沒想到凌酒酒居然殺人誅心。 可怕的扶桑神樹,不講武德。 淵冥咬著后槽牙,道:“你這棵樹知道個屁!沒有人比我更懂情愛。” 凌酒酒不贊同地看著自封懂王的淵冥,繼續(xù)道:“還有你設計姬沉是師尊而非仙尊,在位份上遠低仙尊,也是為了你那點自尊心吧?!?/br> 凌酒酒看著姬沉,對淵冥指指點點道:“他打不過你,就在書中壓你一頭。嘖,他好菜哦?!?/br> 姬沉被凌酒酒的說法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發(fā)頂,低低應了一聲,道:“的確,又菜又蠢。” 剛被恩愛狗辣了眼睛的淵冥當下不服,他日天日地的魔域至尊何時被人如此數(shù)落過,當場罵道:“我呸!老子……” 凌酒酒隨手一揮,金紅光芒如樹影搖曳,直直拍在淵冥叭叭的小嘴上,將他逼退幾步。 姬沉也不愿與他多廢話,淡淡道:“淵冥,你修魔道,劫身卻隨我入仙途?!?/br> 姬沉沒有多余的表情,語氣也不帶一絲波瀾,道:“斂月谷和外門弟子的魔偶是你搞的鬼。但在我之前,有人曾嘗試修復休鹿秘境五千大山的法陣,也是你做的?!?/br> 凌酒酒倒是沒想到五千大山這一遭,頗有些意外地看向淵冥。 一邊勾結魔修,一邊保護妖修和人修,淵冥太矛盾了。 不過,他本就是這種性格。 否則也不會生出昊元這個劫身。 姬沉冷聲結論道:“淵冥,你到底沒有找到自己的道?!?/br> 淵冥被抓住痛腳,停下來,靜靜地看向姬沉。 他那層過分浮夸張揚的殼子褪去,雙手背在身后,額間與衣袍之上金光流轉,如黑暗中交纏的蛇。 兩人無言地對視。 淵冥先移開視線。 玄蒼又拿那種洞察一切后,不以為意的表情看他。 仿佛他深藏的秘辛在玄蒼這老家伙眼里,與歸墟主峰每天的浮云沒什么差別。 淦,好挫敗。 但也很懷念。 淵冥語氣不屑,眼神卻有些釋然和坦然:“嘖,終于還是輸給你了?!?/br> 他忽就松了一口氣,整個人的戾氣似乎被突然抽走,連帶著那副桀驁不馴的反骨也軟了下去。 淵冥看向凌酒酒,抱拳道:“扶桑神樹,是老子對不住你?!?/br> 他又轉頭對姬沉道:“哼,你本就想壓死老子,咱們算扯平!” 驟然,淵冥身邊毫無預兆地出現(xiàn)金紫色魔陣。 每一縷光芒都纏著黑色的煞氣,疾風卷起淵冥的長袍,符篆流轉猶如嶙峋鬼爪,魔氣如萬千箭矢自地面刺出! 凌酒酒和姬沉都沒有閃躲—— 下一秒,魔氣與魔陣全數(shù)沖向淵冥自身。 法術一點點捏碎淵冥的血rou,切斷他的經脈,攫取著他全部修為,送往遠方某處。 淵冥面容逐漸模糊,卻還在執(zhí)著地看向玄蒼和扶桑神樹的方向。 在幾乎粉碎神魂的劇痛中,他似忽然不覺,生死之間,對兩人說了一句什么。 在非人的自我折磨里,淵冥聲音沒什么變化,還是帶著挑釁的中二意味,同他第一次上歸墟主峰,他們三人見面時一樣—— “這便是我的道?!彼f。 姬沉找到凌酒酒的手,握住,兩人對視一眼,看著淵冥的身體一點點破碎,變?yōu)榭~緲的輕煙,落入蓬萊海。 淵冥以自我毀滅的方式,粉碎自身的存在,其修為力量回歸了魔域與仙宗之間的蓬萊海。 凌酒酒和姬沉并不意外。 早在昊元用銅錘補鳳凰坑時,淵冥向死之心就袒露無遺。 知道自己即將羽化的魔修,哪里還會在乎本命法寶? 凌酒酒并不同情淵冥。 她不代表天道,不想判定淵冥的功過孰多。 凌酒酒只知道,若不是淵冥,她和玄蒼不會神魂受損,也不必因轉生而分開這么多年,琉璃城的城眾也不會受到生死威脅。 至于鼻子略微發(fā)酸,不過是因為一份唏噓。